《月如钩》完结
[怎么了?快放我下来]
林盏摇头,故作轻松地继续走,脚底湿湿滑滑,伴着一股血腥味,林盏知道,他是被地上的利物刺破脚了。但他还是一步步继续走,心想着陆进延应该闻不见吧。
脚下的雪还是陷脚地难走,林盏的步伐渐渐沉重,才刚深吸了一口气,陆进延的身体却猛然一僵,随即他用力地捶打林盏的肩膀逼迫他停下来,一个字在林盏背上重重成型——
狼!
林盏身体猛地一抖,陆进延就在这时从他背上单腿跳了下来,二人本能地伸手护住对方。陆进延看着一匹又一匹狼显出身形,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他的手握上剑柄,可他从未用剑杀过猛兽,眼下伤了一条腿,险情更甚一筹。
狼群一步步逼近,陆进延伸手把林盏拦在身后,林盏不肯,他直挺挺地与陆进延并肩而战。遇到狼的原因是因他起,他太大意了,一心急着想找到出路,竟然没想起血腥味会把狼引来。
林盏的拳头紧了又松,又攥得更紧。
一筹莫展。
陆进延的手忽然不知从什么时候伸了过来,冰冷至极。他掰开林盏攥紧的拳头,将他纤瘦的手紧紧裹住。陆进延在抖,纵使他用尽全力去握林盏的手,林盏也还是捕捉到了僵硬与颤抖。
陆进延在害怕吗?
猛然间,断续模糊的画面钻进林盏脑中。
还未进王府时,陆进延的故事林盏便早已倒背如流。他在自己无光的世界里描摹了一位提□□驾骏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率千军万马浴血沙场。十八岁的皇子在赤血忠魂中,独守北疆。
听他往年那威风凛凛甚至被口耳相传得神话了的故事时,林盏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会亲身感受到这个人的恐惧。
【不会让你死在这。】林盏抽出短刀,反手箍住陆进延的腰,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你想干嘛?”陆进延没想过林盏会对他使这么大的劲,他的手臂似铁,让本就断腿的他在林盏背后动弹不得,他拍打林盏的背,贴近林盏的耳朵大喊:“你是不是疯了!”
“狼在哪?!”林盏冲着面前的空气挥舞短刀,全然不知狼群其实在他右侧。
寂静黑暗的世界中非但没有传来陆进延的回应,反而被一股血腥味刺了鼻。
陆进延咬破自己的手指,使尽全力把林盏推开,林盏不明所以,他就一次又一次地推,“跑啊,快跑啊你!傻!蠢!”
林盏挨不过陆进延一次又一次的推力,他踉跄着退了好几步,闻着血味才恍然大悟,陆进延要用他自己新鲜流出的血吸引狼群,从而给他逃命的机会。
这是要拿他王爷的命换自己一介草芥的命。呵,听起来简直比一起死还要糟糕。
眼看着为首的那匹狼距离自己不出七步,林盏却呆愣着站在远处,陆进延想再上前推他一把,却又怕自己的动作惹得狼群向他二人一同扑来。
“陆进延!你在哪!狼在哪!”无声的世界里林盏费力嘶喊,喉咙疼痛腥甜却还是听不到丁点声音,他在空气里又抓又摸,四处迈步。陆进延在哪?狼群攻上来了吗?为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血味突然浓郁得呛鼻。
刹那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将林盏狠狠击中——陆进延已经遇难。
林盏的脸霎时狰狞可怖,他握紧了匕首朝血味传来的方向挥舞着猛刺,忽然,一只手将他持刀的手腕紧紧攥住,触感陌生至极。
☆、第 31 章
“林公子,林公子”传进耳中的呼唤声带着嗡嗡杂音,听不大清,但还是能辨出是个孩童
林盏睁开眼睛,今晨的光似乎比往日都强烈了些,刺得他又眯回了眼睛
“醒了吗?”小童子推了推他,林盏随即从床上坐起,冲他点了点头。
小童子给林盏梳好头发,确保他没把衣服穿反后,关门出去了
林盏走到桌面,摸着饭匣打开,安静吃过早饭后,提剑出去。迎面传来一串脚步声,林盏站在远处歪头细听,耳畔杂音影响他辨清来人,顿了顿,那个人也停下了
“老先生”林盏躬身
“哟,这回是听出来的还是闻出来的”
“闻出来的”
鹤发老人摸着胡须笑,林盏也跟着弯了弯嘴角。他的确是能渐渐听见东西了,可却恢复得极慢,转眼间,来这里已过半载。不知道陆进延怎么样了。
那夜,若不是小车与老先生的两名弟子及时赶到,他和陆进延恐怕早就成了两堆白骨。
住进山中,每日的交流都是陆进延和小车在他手心写字,他多次问起自己何时能被医治好,可都被他们以各种事由打断了——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林盏以为,他总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可忽然有一天早上,推他起床的那只手,不是陆进延的,也不是小车的。他们走了,毫无征兆,就这样把他一个又聋又瞎的人留在这遥远深山中。
老先生在他手心写字,告诉他陆进延说有要事处理,将他托付在此,待他好了,自然会来接他。
他当然知道陆进延所说的要事是什么,他听力受损一事已经耽搁了陆进延太多时间,可无论如何,陆进延离开得,也太过悄无声息。
时光荏苒,一晃就是半年。林盏在等,等他的听力完全恢复,亦是在等陆进延的到来。
他会来吗?等他来时,天下局势是否……
起初,一间小屋都能把他困住,那时他承受不住药物的刺激,终日头昏,拿着盲杖在房里熟悉环境都会因突如其来的一阵天旋地转卷得倒地。起初,负责照看他的那名小童子只一天来看他三次,自从发现他呆在无力都会碰伤自己,便领着他跟在身边。后来他才知道,小童子并不是下人,而是在此向老先生学医的。他研磨草药的时候林盏在旁边静坐着,小童子会给他一株气味清香的花草,林盏捻在指尖,嗅着香气,一天又一天,就是这么过来的。
直到他终于能听见些许声响,老先生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剑,林盏摸了几下,忽然把那剑攥紧。
“留给你的”
那日以后,林盏又舞起剑来,陆进延的他使不习惯,挥着沉。老先生笑话他,这把剑根本不能用你那套剑法舞嘛,来,我教教你
十几岁时的记忆仿佛又被拾了起来,同样是在山上,同样是师从隐居深山的高人,只是手中的剑,换成了陆进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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