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人说媒
谢珩眉头又皱了起来,好似荀礼说错了什么话。一时间,两人都静了下来。
荀礼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手心都出了汗,打湿了手中攥着的桂花糖,糖被化开,黏腻的缠绕在他的指尖,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弥漫开来。
他飞速地瞧了一眼谢珩,明明这么久不曾相处,他还是一眼就看穿了谢珩有些阴沉的心情。
荀礼后退两步,扬起一个笑容:“今日来,实在冒昧。”他从袖子中将那个装着谢珩回帖的木匣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那是黄花梨做的匣子,实在太过珍贵。
谢珩耷眼扫了一下,没做声,又见他站在那里,拿出一本陈年的册子放下。谢珩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思索了一番,似乎是旧时在学堂时……
果然,听到荀礼说道:“这是当年你在学堂时所抄郑先生的文章,我借来翻看,竟然忘记还你。实在不好意思。”
他口中的郑先生,是新朝一位圣贤,所作文章被新朝读书人奉为至宝。只是郑先生所作文章大多失传,只在云章书院有较为完整的一本真迹,放于藏书阁珍藏,严加保管,连书院的学生都不得将其带出书阁,只能由夫子亲自借来,让学生短暂的一饱眼福。
谢珩便深夜溜进书阁,让荀礼守着门,自己偷偷誊抄了一本,末了千叮万嘱要荀礼不得说出去。
荀礼还记得当时他蹲在书阁门边,一旦听到门外有巡夜人的脚步便敲敲书架,谢珩便会意的将烛光遮住。虽然有些恐惧,却也还是忍不住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直到完全垂下,再也抬不起来,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在望风。
云章书院独一无二的镇院之宝,谁也想不到还有一本誊抄版本,若是这消息放出去,即便只是誊抄版,恐怕也有人愿意重金来求。
如今他说自己前来归还,却发现书册主人脸色愈发难看。
荀礼心中一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愈加手脚僵硬起来,他心跳如擂鼓,鼻尖却始终萦绕着一股桂花香气。
清淡的甜味……
他匆忙向自己右手瞟去,是他手中的桂花糖融化开来,糖汁顺着手指缓缓流下。
谢珩也跟着注意到他的手,他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叹一口气,上前一把攥住荀礼的手腕,另一手的手指轻轻一挑,将那快要滴落的汁水揩掉,吩咐道:“元祁,拿条湿帕子来。”
湿帕很快被送来,荀礼赶紧道谢,伸手想要接过来。
谢珩却先他一步接过帕子,道:“张开手。”
荀礼微微张嘴,见他竟一副要亲自给自己擦手的模样,不可谓不吃惊。转瞬又觉得怕是自己会错意,也许谢珩只是想要传递给他。
荀礼这样想着,就伸了伸手又去拿帕子:“谢大人,我自己来就好。”他心中还有些羞惭,贪嘴吃人家两块糖,竟也把自己弄到这样丢人,像个顽劣的小童一样,毫无礼数可言。
“张开手。”谢珩不动如山,重复了一遍。
荀礼心中又是惊,又是疑,谢珩固执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他抬眼与谢珩对视,那片黑色中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他仿佛一个老眼昏花的花甲老人,用尽力气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他僵持片刻,不愿意在谢家惹怒主人,终于还是听话的张开手指。
那桂花糖早已变的泥泞不堪,谢珩竟也不嫌脏,亲手拿下来放在一旁的碟子上,右手拿着帕子仔仔细细地为他擦拭掌心。
手帕柔软细腻,带着水的凉意,轻轻拂过荀礼的掌心,留下的水珠转过每一条纹路,继而跟随帕子裹住每一根手指,微微摩擦,带走黏糊糊的糖水,留下一片清爽。
荀礼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手掌上面,被谢珩轻轻握住的地方又烫、又痒,那奇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战栗,又觉得太过失态,只得深吸一口气,将眼睛挪开,盯着别处,全力压下身心的异样。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谢珩说了一句“好了”,手指离开他的腕子,将那条脏了的手帕交给元祁。他才如释重负一般泄出一口浊气,一抹额头,竟隐隐有了汗意。
荀礼闭了闭眼,突然想到自己似乎经常在谢珩面前出丑。不论是多年前狼狈的躲进藏书阁,还是今日又像个无知孩童弄得一手脏污,要被人帮忙擦掉,好像这些年自己竟一丝长进都没有。
“公子,前厅差人传话厨房晚膳已经备好,就等您过去了,您看……”元祁处理好那条湿帕,上前道。
荀礼一听,也顾不得哀怨自艾,忙打起精神告辞:“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谢翰林,我们,我们……”
他本想说我们改日再见,可他唯一与谢珩有联系的东西都已经换了回去,还有什么借口能来找他呢?
第5章
谢珩见状,向前了一步,拦在他身前邀约道:“一起用膳吧。我去同爹娘说一声,你在这里等我。”不等他答应或是拒绝,直接对元祁吩咐道:“去让厨房将每样菜分成两份,一份端来旁边的厢房,再拿两双碗筷。”
荀礼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谢珩这是要……留他用膳?
他使劲回想了一番,自他们入朝为官以来,可有听说哪位同僚曾与谢珩一起用过饭?他苦思良久,却半个人都想不起来。
不知自己是走了哪门子的运气——不,定是旁人知晓分寸,不像他一样,大大咧咧的赶着饭点来,让人家不招待都不好意思。
可留在上级官员家中吃饭这种事,荀礼想都不敢想。他向来循规蹈矩,兢兢业业数载,多少官员换来换去,他还能在这吃人的朝堂坚挺着,就是因为他从不做一件有违上意的事情。
这下若应邀留下,他已经不知道这算是私下宴请,还是结党营私了。要是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的检举出去,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端来。荀礼一个小官便罢,谢珩如今仕途坦荡,只怕对他不好.....思及此处,他心里有些着急,想要劝阻:“谢大人,真的不必……”
推辞的话语还未说出口,已被机灵的侍女请入了隔壁的厢房之中。他无奈地看向谢珩,见他微微勾起唇角,竟露出一些罕见的笑意,让荀礼直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连连眨眼,再去看时,谢珩已然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留他一人站在这布置精美的厢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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