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江山
萧山见美妇一身红衣,英姿飒爽,而中年汉子英姿勃发,他脑袋中忽然就闪出“黄天荡韩世忠大破金兵,其夫人梁红玉擂鼓助威”这几行字来。萧山道:“难道是谭国公?”谭国公是韩世忠现在的封号。
赵瑗摇了摇头,道:“谭国公现在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这是李显忠和他的夫人。你家的那个伙计张三临走前,不是还拿过他做榜样吗?”
萧山吃了一惊,他再朝那奔来的两人看去的时候,那两人已经下马,果然听见别人称呼那中年汉子为“李节度”。
萧山也想要上前去打招呼,赵瑗拉了拉他,道:“别过去,半个月前他曾经向官家上书恢复陕西的计划,是秦桧的清洗对象之一。你现在特意过去,我们今天的计划很容易被暴露。”
萧山便止住了脚步,他四周看了一圈,也没见到有谁像韩世忠的。便忍不住低声问赵瑗:“殿下,谭国公是哪位?”
赵瑗道:“刚刚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只是你没注意而已。那边站在角落里的一直不说话的就是!”
萧山朝着赵瑗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一位五十多岁,发须花白的人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因为隔得远又是黑夜,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萧山便又上前了两步,这次赵瑗没有阻止萧山,萧山径直走到韩世忠面前,对他行了个礼,道:“久仰谭国公大名,今日能够见面,荣幸之极。”
韩世忠本来是一直低着头也没和什么人说话,此刻他抬起头来,朝萧山看去。
萧山也朝韩世忠看去,只见韩世忠嘴角有不少的皱纹,神情冷漠,表情疏离,背已经有些驼了。
韩世忠听见萧山的这句话,只是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声,并没有开口说任何话。他只是默不作声的抱着胳膊,独自向另一个人更少的地方走去。
萧山注意到韩世忠的十根手指头只剩下了四根,抱着胳膊的样子显得非常的诡异,又有些滑稽。韩世忠的身影很快的就隐藏在黑糊糊的阴影之中,看得更加不清楚了。
萧山他久闻韩世忠的威名,今日一见,没想到竟然成了这个样子。“英雄迟暮”四个字,跃入萧山的脑中。
他回到赵瑗身边,低声道:“没想到谭国公会是这个样子,居然都这样老了,我刚刚看他走路都已经有些驼背。”
赵瑗道:“我五年前第一次见他,那时候他威武豪迈,常常大笑。但自从朝廷议和岳飞被害之后,他一夜间就好像老了十几岁,也不再过问朝政,只求能平安度过余生了。”
萧山的心中不觉的涌起一股酸楚的感觉。他之前虽然知道岳飞被害死在大理寺中,但总是没有亲眼见过;后来在刑场见到岳云张宪被砍头,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那个时候他刚来这个陌生的时空,一切都觉得十分遥远,并不像是真的。
但现在他来到这里已经大半年,早已适应了周围的生活,并且开始融入其中了。
他心中的韩世忠一直是那个威风凛凛,让金人闻风丧胆的英雄好汉的模样,但远处的那个发须花白神情淡漠的老头却无情的打破了他心中的幻象。
这种憋闷的感觉,比当日在刑场看岳云张宪斩头来的更加强烈,几乎是在掐着萧山的脖子,让他觉得有些透不过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赵瑗低声道:“官家来了!”
萧山抬头朝远处看去,果然,不仅赵构来了,秦桧也和他一同来了。
众人私下的交谈忽然间便全部止住,“万岁”之声此起彼落,过了好大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赵瑗走上前去,向赵构行礼,赵构见到赵瑗提前在这里等着,十分满意,点了点头之后,便不再理会赵瑗,只是不住的踮着脚,朝着北边张望着。
所有人都知道,赵构是在心中焦急的等待母亲的归来。
太阳缓缓的升了起来,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盛夏的天气十分的炎热,早晨的时候还好,中午的时候便有许多官员不堪忍受了,但没人敢说半点不满。
正午的时候赵构简单的用过干粮,便又继续等待,连一旁随行的太医劝说他回宫都不肯听。
赵瑗和萧山自然也是满头大汗,两人心中更加焦急。秦桧年纪大了,中午火辣辣的太阳受不了,倒是没有继续等到,而是前去旁边的一个帐下歇息,可秦桧走了秦熺却留在赵构旁边,赵瑗就站在赵构的手侧,却始终没有任何机会开口说自己想说的话。
况且,赵瑗偷偷去看赵构的神情,赵构神情焦急,坐立不宁,一旁有御座都不肯坐,现在自己不论说什么,赵构都决不会有心思听的。
直到下午申时,韦太后的车架,才出现在路的那一段尽头。
赵构几乎是失态的从地上跳起来,又一路小跑的朝着远处的那个小黑点奔去。
黄麾大仗和众多侍卫都跟随在他的后面,赵瑗也不得不跟在赵构的身后。
赵构跑上两步,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走两步,走上两步,却又觉得速度太慢,忍不住再跑上两步。
就这样跑走交替,终于来到了韦太后的车驾前。
驾车的侍从从马上跳下,向赵构行礼。
赵构几乎是用着颤抖的手,缓缓的揭开车帘。
车内,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微微抬眼,然后两人就这样互相呆呆的看着。
欢庆的鼓乐马上响起,但跟在赵构身边的赵瑗,以及赵瑗身边的萧山,都看见赵构眼圈发红,而韦太后却已是满面泪痕。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丫丫(哈哈)的火箭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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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茅厕拦截
韦太后和赵构相见后,便又见过赵构周围的一些人,赵瑗也上前去向韦太后行礼。
韦太后对于赵瑗并不怎么喜欢,并不是因为赵瑗自身的原因,而是因为赵构阳痿生不出儿子这件事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顺带的对这个养孙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见过众人后,韦太后忽然非常不适时宜的问了一句:“哪一位是韩世忠?我在虏营常常听见他的名字,金人一提起这个名字,就浑身颤抖。”
赵构马上让出一条路,让韩世忠上前参见。
萧山心中有些疑惑,为什么韦太后不问岳飞而问韩世忠?但他后来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韦太后归来的时候,遇到宋朝派去的迎归使时,第一个问的就是“岳飞安在?”在得知岳飞已死之后,韦太后也已经明白了什么话能够在赵构面前说,什么话不能够说。
韦太后和韩世忠说话的时间比和旁人说话的时间都长,萧山因为隔得和两人很远,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韦太后特意在这种场合问一问韩世忠,可见其内心也是希望儿子争点气干掉金人报仇雪恨的。
在韦太后歇息了一阵子后,车驾便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宫中驶去。
很多低级官员在宫门口的地方就散去了,但也有十多名高级官员进入宫中陪同饮宴。
萧山,甘昪,吴昊三人是赵瑗带来的仆从,只等候在殿外廊下,并没有资格进殿。
萧山有些焦急,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有赵瑗会找到机会进言,他不敢时时朝殿内张望,只得耐心等待。
大殿中,赵构力尽一个做儿子的孝道之意,亲自给母亲夹菜倒酒,又命歌妓献艺,此刻已经是晚上,殿中蜡烛齐齐点燃,照的殿中纤毫毕现。
韦太后吃了些东西后,忽然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赵构内心有些得意,这是他为了迎接韦太后回来而故意准备的。以前在汴京城的皇宫中时,宋徽宗赵佶曾嫌弃宫中往常用的河阳花烛没有香气,便命人用龙涎沉脑香屑灌入烛内,点燃两行,陈列数百支,光线明亮,香气扑鼻。
赵构先前用的蜡烛都是普通的,此刻为了讨韦太后欢心,便也命人做了些这种蜡烛,只是当年的那些珍贵香料再也找不到了,而且也用不起那么多,只做了数十根,放置在韦太后周围。
此刻赵构听韦太后问起,便有些洋洋自得的将原委讲了,又问:“这些蜡烛比起当年的怎样?”
韦太后漠然道:“比起汴梁皇宫的差多了,当年所有宫中都用的是这个,也没什么稀奇。”
赵构一腔热血碰了个冷钉子,闷闷不乐,过了片刻才自我解嘲的笑道:“朕哪里能比得爹爹富贵呢。”
韦太后没有去接话,赵构也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这个时候一旁的赵瑗忽然手扶着脑袋道:“阿爹,我有些不舒服。”
赵构见有人出来圆场,马上对赵瑗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特意的走过去摸了摸赵瑗的脑袋,道:“你是喝多了吧?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
赵瑗点头,赵构便指派了一个宫女扶赵瑗出去,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再也没人提及。
韦太后却看着赵瑗,心中微微有些不悦,道:“这孩子怎么酒量这么小?可一点都不像你!”
赵构干笑了两声,心中简直是郁闷到了极点。本以为老妈回来后,会对自己和颜悦色外加感激涕零,对自己的半壁江山赞赏有佳,却没想竟然会接连碰钉子。
他待想起身离开,却又不好在这种场合突兀离开,便只能陪着笑,簍-u,nぬ笏敌┢渌幕埃ソサ陌鸦疤庾瓶ァ?
萧山等在殿外,他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远远的看见赵瑗脚步有些不稳的被一个宫女扶着出来了,萧山、甘昪、吴昊赶紧迎上去,只见赵瑗面色微红,眼神迷离,显然是醉酒的模样。
甘昪赶紧上去扶住赵瑗,道:“殿下怎么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喝醉了?”
赵瑗推开甘昪,朝萧山勾了勾手,声音含混:“你过来扶我!他们手脚不稳……我……我不放心。”
萧山便明白过来赵瑗这其实是在装醉,但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中途从接风宴席上开溜。这样的行为对于韦太后来说,未免太不敬了,很影响他在太后心中的形象。
萧山才一扶住赵瑗的胳膊,赵瑗整个人的身体便压了过来,萧山只得伸手将赵瑗的胳膊捞起,绕在自己的肩头,另一手搂住他的腰,让他半倒在自己怀中。
一旁那个宫女便松手了,却还是道:“殿下醉了,奴婢领您到后殿休息片刻吧!”
萧山点了点头,那宫女便走在前头,萧山几乎是半抱着赵瑗,甘昪与吴昊跟在身后。
临安皇宫本来就不大,后殿也不远,两步路便走到了,萧山将赵瑗的鞋子脱了,把他扶到床上躺下,那名宫女还要留下来服侍,萧山道:“这用不着你了,宫里有没有醒酒汤?去拿些来。”
那名宫女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走,萧山担心这名宫女会跟着再次回来,便给甘昪使了个眼色,甘昪就赶上去叫道:“这位姐姐,奴婢跟你一同去吧,免得您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