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江山
萧山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是我和秦相公有点误会,你们带我去就行了,我爹娘却不必了。我只消和秦相公一见面分说两句,误会立消!”
那领头的侍卫见萧山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便不免的有些纠结犹豫起来。却也不敢就只带萧山一人回去,便又好言赔笑道:“秦小官人何必难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呢?”
萧山道:“我爹娘今天晚上已经约了人了,不能失约。义父是自家人,等今晚爹娘赴了约,明天再去也不迟,我先跟你们走吧。”
那领头的好生难办,迟疑道:“这……”
一句话尚未说完,忽听得门外有着一个清凉的女声响起:“秦相公本事好大啊,怎么连我的客人,也要抢吗?”
众人听见那声音虽然婉转动耳,但话语中却有着一股凌烈之气,又兼是女子声音,都不觉朝着门外看去。
只见门外走进来一名四十多岁的美妇,身披白貂披风,内穿紫色小袄,下面穿着十二幅青色长裙,头发整齐的挽在脑后,头上的珠钗凤簪在夜中显得尤为闪耀。那美妇双眼又大又亮,双眉斜飞入鬓,虽是貌美无比,却也显得十分的英武飒爽。
她只往那里一站,自然而然的便有一股不同于旁人的气势,见到她的人都纷纷退向两旁,根本不敢上前与之对视,更不用说上来叱问她是谁了。
萧山却认得这位美妇,不是别人,正是韩世忠的夫人,当年黄天荡擂鼓激励士气打破金兵,赵构的结义姊妹梁红玉。
萧山见了梁红玉,心头一喜,他虽然从未跟梁红玉说过半句话,却也知道她忽然出现在这里必然有因,便朝着梁红玉行了个礼,王美娘也朝着梁红玉做了个万福,唯有秦重唯唯诺诺又有些呆傻,不知该如何是好。
梁红玉走到王美娘跟前,拉住王美娘的手,看着秦桧府上的所来的一群人,道:“我早和美娘约好,今晚到我家看花,谁要抢我的人?”
秦府来的一群侍卫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韩世忠前来,倒可以纠缠一翻,但此时前来的是赵构的结义姊妹,当年赵构遇难,被叛乱的兵士囚禁,还是梁红玉相救,赵构对她感激涕零,和她结义为姐弟,梁红玉和皇帝的关系,比韩世忠还要铁,就算是后宫的吴贵妃,刘婉仪等,也十分的有交情,一时半会还真没法对梁红玉动粗。
梁红玉冷笑了一声,拉着王美娘就往外走,也无人敢来拦她,梁红玉走出两步,回头道:“秦老爹,你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做什么?还要我拉你你才肯跟我走?”
秦重刚要上前,便被秦府的侍卫拦住:“秦老爹,您可不能去……”
梁红玉唰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指着那名侍卫的脸,毫不客气的道:“我今天就是来请秦老爹一家到我那里做客的!秦相公想要人,让他找我去!呵呵,别说是秦相公,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会拦我的客人!”
秦重赶紧站到梁红玉身边,萧山怕给韩世忠带来太多的麻烦,并没有站过去。
梁红玉眉毛一扬:“秦山,你也是个不知事的,今天普安郡王大婚,你不去王府伺候,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还要让我这个普安郡王的干娘,打你屁股教训你吗?”
萧山听见梁红玉这样说,便也朝着梁红玉笑了笑,不再多说,跟着梁红玉而去。
秦府的一群侍卫不肯罢休,跟在梁红玉身后,梁红玉手中长剑一挥,剑锋便已经指到了跟在最前面的那名侍卫的胸前:“你敢再上来一步,我现在就杀了你!站在这里别动,哪只脚动,我就砍哪只脚!看你没了脚,谁敢到我这里来聒噪!”
那些侍卫便不敢再跟,只眼睁睁的看着梁红玉一人,将秦重一家三口带走,又赶紧回去给秦桧报信。
梁红玉带着秦重三人,一路朝着北门走去,守门的将领本就被王美娘疏通过了,此刻见又是梁红玉带着人要出城,根本问都不问,就直接放了出去。
四人一径前行,来到城外西湖断桥边,只见断桥边上,早已经站着一个人,三匹马,不是别人,正是韩世忠。
萧山感念韩世忠相救之恩,一家三口都朝他深深的拜了拜,韩世忠摆摆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问:“想好了去哪里没有?身上钱够不够?”
待听到秦重和王美娘早已有准备,便将三匹马牵过,道:“我是不方便出面,所以让夫人代为走了一趟,所幸都没事,这就赶快连夜走吧!要快,片刻也不停留,等天亮出了临安府地界,再换马改装走。秦桧那个时候也找不到了!”
秦重和王美娘千恩万谢,骑上马朝着北方奔去,奔出一夜之后,又找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农庄,换过便服改名而行,一路前去淮西不提。
且说韩世忠见萧山并不跟父母一起走,颇为意外,问道:“秦山,你还敢留下?”
萧山道:“多谢韩相公保全我爹娘,大恩永不敢忘!只是我若就这样轻易走了,岂不是让秦贼过得太便宜了?还有一个活口在宫中,不论如何,我就算是要走,也要让官家看清秦桧的真面目!更何况昨天我受伤了,这个时候走路都不方便,千里奔波,没得拖累爹娘。”
韩世忠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梁红玉见两人有话要说,便自行先回去了。韩世忠道:“官家这个人你还不太了解,他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萧山道:“那也不一定,奋力一搏总比什么都不做就灰溜溜的跑要好!现在我已无后顾之忧,做事情也不必畏首畏尾了!”
韩世忠点头,萧山又问道韩世忠如何会及时出现相救,韩世忠便说出了缘由。
原来昨日遇伏,他便已经知道萧山要倒霉,所以处处留心,原以为王美娘和秦重会及时跑路,谁料竟耽搁了整整一天,本来是让梁红玉前去相劝的,正好碰上秦桧前来拿人,所以顺手就救走了。
萧山听见韩世忠竟然会暗中相帮,更是在暗中观察自己,不由的有些受宠若惊。他一直以为韩世忠看自己不怎么顺眼呢。
韩世忠听萧山这样说,便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拍着萧山的肩膀,道:“我以前是对你多有误会,不过当日见你在九凰山遇伏,能够临危不乱,还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的组织反击防御,想起当日你我在翠微亭相遇,你所说过的那一番话,便认定了你是个可造之才!所以才会暗中相助,不然,我才不会去管这些狗咬狗的事情!”
萧山先前听得韩世忠称赞自己,心中高兴,随后又听到他说出“狗咬狗”三字来,不由的脸上一红,道:“韩相公说笑了!”
韩世忠停下脚步,正色道:“却不是说笑,我受人之托,要交付一样东西给他的后人,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看来,交给你也是一样的!”
萧山颇为好奇:“是什么东西?又是受什么人之托?”
韩世忠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道:“是岳鹏举入大理寺前,交给我的!”
萧山一听说是岳飞的东西,更加惊奇:“岳爷爷的东西,自然该交给他的后人,我并不敢要。”
韩世忠摇摇头,道:“他除了一子岳云从军外,其余的几个儿子都没上过战场。况且他家人被流放南边,路远难找。你知道岳鹏举是怎么死的吗?”
萧山心想:这天下谁人不知呢?
韩世忠瞧见萧山脸上的神色,似乎对自己这个问题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便道:“其实……若不是因为我,他本不必死。”
萧山惊讶的下巴都何不拢,呆呆的看着韩世忠。因为据他所知,岳飞和韩世忠两人的交情不过是平平,见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很简单的一个岳飞之死,会搞得这么复杂呢?
韩世忠也不去理会萧山,只是背着手,拿脚在地面上随意的划着,此刻积雪未消,地面上便被他画出一圈一圈的痕迹来。
韩世忠划了一会儿,沉浸在回忆之中,道:“约莫十年前吧,我,张俊,刘光世,是官家身边最为倚仗的三大将领。曾经随王伴驾,护着官家从江北逃到江南。那时我三人都已经成名已久,却不料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忽然之间名声大振。带着四千人马,就收复了我们久未曾收复的建康。”
萧山知道建康就是后世的南京,长江防线的重要堡垒,而韩世忠口中,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必是岳飞无疑了。
韩世忠继续道:“我比岳鹏举大了足足十三岁,见他后来居上,得到官家的赏识,心中嫉恨也不用多说,另外两名大将簍-u,n沂且谎男那椤A豕馐揽吹每星也痪醯脑跹趴『t-u,n胰捶浅2环簧僭诠偌颐媲八邓祷啊!?
萧山的背后留下冷汗,心想:韩相公你太不厚道了啊!
“后来随着一年一年的过去,他多立战功,所带兵马又多且强,是我们三人中的翘楚,我的嫉恨之心也渐渐的消了,只是一直看他不怎么顺眼,和他也没什么交情。谁曾想,就是这位没什么交情的岳鹏举,在关键时刻,救了我的一条老命!”
萧山心中疑惑,问道:“这又怎么说?”
韩世忠道:“四年前金兀术南侵,他被十二道金字牌召回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只是在那之后,他依旧领兵,还带兵打了一场仗!”
萧山道:“这我知道,民间都传岳爷爷被十二道金字牌召回来就下了大理寺,其实这中间隔了一年多。只是,这和韩相公你又有什么关系?”
韩世忠头微微的抬起,看着天边的月亮,此刻地上虽有积雪,但天空一轮明月,却是浑圆。
韩世忠道:“那场仗,我和他奉命救援,但尚未赶到战场,金兵已退。官家的十万殿前军在战场上尽数溃散。经此一役,官家十分的恼怒,认为我们几个不肯协力合作,各自为战,于是更加的想要收拢兵权。此时秦桧这个奸贼,利用官家想要议和的心理和想要收拢兵权之心,便说要收拢三大帅的兵权,给我们高官厚禄,让天下之兵皆归官家一人掌管。官家信了他的鬼话,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去办!”
萧山心中暗暗的摇头,秦桧一插手,性质肯定要变!
果然听韩世忠道:“我们三人得到圣旨,便赶到京城,乖乖的交出兵权,赋闲在家。岂料就是这个赋闲在家之后,才知道是中了秦贼的诡计!”
萧山道:“他诬陷岳爷爷谋反?”
韩世忠哈哈大笑,笑声中似有哽咽:“岳鹏举一直驻守长江上流一带,除了绍兴八年议和上表的时候骂过秦桧,其它的时候,又有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那年骂秦桧的,没有上千也有一百,也不差岳鹏举这一个人。秦贼虽然坏透了,但还不糊涂,知道不易到处树敌,一开始并没打算对岳鹏举下手。他最恨的人,是我啊!他当年派人前去金国议和,每次都要路过我的防区,是我常常将他的人扣押下来,砍得砍,骗得骗,囚禁的囚禁,处处阻挠他的议和,他对我恨之入骨,直想要扒了我的皮,喝我的血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