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在撩我
“挨打就挨打,反正老子被打惯了。”柴子然喊了两句,又想了想:“算了算了,既然是阿姐的陪嫁,我喝了也太好,你去地窖随便拿一坛酒来吧!”怅然道:“反正老子就被关一个晚上。”
仆从见柴子然降低了要求,喜颠颠地跑去拿酒了。柴子然可是信悟侯府的主子,讨好了他,自然好处多多。
过了一刻钟,柴子然眯了眯眼眸,朝窗棂外喊了句:“你个混账要躲到几时?还不快出来放老子。”
一刻钟后,柴房外的一棵大树仍静止不动。柴子然蹙眉,他刚分明看到树后好像有个人影,莫非是他看错了。睁大了眼眸,使劲地啾树后,若真有人要来救他,此刻就是个好时机,还未有人出来,怕真是他看错了。
柴子然垂头丧气地枯坐了一会儿,发现窗棂处投来一个暗影,心里一喜,抬眸一看。灯光烛火旁,一人面相说不出的猥琐,獐头鼠目本就不讨喜,脸上还连带着慌张,更让人觉得这人就是个贼。如此不端庄的相貌,柴子然此生只见过一人,这不是容凌小人又是谁。
容凌吞咽了一口唾液,压了压嗓子道:“是子然公子吗?需……需要帮忙吗?”
“要。”柴子然忽然睁大了眼睛,指挥他到大树旁的泥土中挖一把钥匙出来。柴子然从小纨绔到大,在信悟侯府没少因为这个或者那个的原因,被白面胖星关小柴房。他阿姐怕仆从玩忽职守,怠慢阿弟,便偷偷地配了一把钥匙,埋在树下。
这会儿,又排得上用场了。
容凌挖到了钥匙,给柴子然开了锁,又给他松了绑,被柴子然熟门熟路地带着躲过了众信悟侯的仆从,来到一个小后门。他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识相地往小木门外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去。
“喂,容凌,你等等。”柴子然瞪大了眸子,这人怎么走得这般干脆:“你不是来见我阿姐的吗?”
容凌苦笑道:“我……配不上她。”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柴子然瞪他,随即带他躲在小后门旁的一个颇为严密的丛草堆。及腰的草遮住蹲着的容凌,柴子然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且藏好了,我带我阿姐过来,你们跑,跑得远远的,成了亲,生了小娃娃再回来。”
第77章 嫣然二
柴嫣然的小院如她的人一般,素雅洁净,美丽典雅。柴子然蹑手蹑脚地躲过几个小丫头,蹲身进入一座八宝小亭中,婷婷袅袅的紫亭纱垂下,正好挡住了他高大的身影。
一个灵敏的小丫头忽然转头,皱眉看向八宝亭:“我怎好像看到子然公子?”
旁边的小丫头敲了她一记:“胡说,子然公子被白夫人关了小柴房了,怎会出来?”
小丫头嘻嘻笑道:“也是啊!平日里子然公子被关小柴房,都是嫣然小姐放他出来的,这会儿嫣然小姐要出嫁了,子然公子可就要倒霉咯。”也不知这小丫头是不是被柴子然欺负过,怀恨在心,她的话语充满了幸灾乐祸。
“可不是嘛!嫣然小姐人美心善,嫁的还是一个翩翩如玉的少年郎君,连我们这些伺候小姐的奴婢脸上都有了光。”旁边的小丫头不作他想,只希望自家小姐能好。
其他小丫头纷纷附和起来:“浮初公子翩翩儒雅,与我们的嫣然小姐真是天生一对!”
“是啊是啊!浮初公子真是好极了,是全天下最好的少年郎君。”
待几个小丫头迈着金莲离开后,八宝亭瓮声瓮气地哼了几句,柴子然大力地掀开紫亭纱,气呼呼地瞪着几个小丫头的背影,一脸的愤恨。若不是他有要事在身,定要把这几个小丫头逮起来,好好地问问:你们家的子然公子难道就没蓝浮初那虚伪小人好?
荒谬!
柴子然自恋地摸了摸头顶玉冠,他长得帅气极了,没眼光的臭丫头们!
红灯笼上绘制精致灵巧的龙凤吉祥图,几百担挂着大红花的喜盒摆满了长长的廊道。柴子然顺着充满喜气的廊道一路走,到尽头时,见一间屋子走出几个满身红的肥胖女人,吓得蹿到廊道旁的小灌木后,幸好此刻天色暗,那几个女人都没有发现他。
屋内的红烛冉冉,忽而传出一道如黄莺啼叫的娇音:“诸位婶婶们都回吧!夜深露重,莫要为了嫣然熬坏了身子。”
那几个女人本就没有守夜的意思,脸色带笑,纷纷说着客套的场面话,几句后,都相继离开了。
屋子的红烛闪了闪,本靠在窗棂旁的倩影忽然消失,断断续续地传来几句呜咽声。
柴子然心里着急,可还得小心谨慎,顾看左右无人后,才匆匆开门踏入屋子,见一身大喜牡丹喜服的柴嫣然蹲着地上,委屈得像个孩子。忙小心翼翼地抱住她:“阿姐,你莫哭,阿弟来了。”
柴嫣然抬起小脸,眼眸里的水珠化开了脸颊的胭脂,跌落在地。她呜呜咽咽地扑到柴子然胸口,哇地大哭了起来:“阿弟,我不想成婚。”
柴子然面露严肃,擦干了她的泪水,把她脸上的妆容一块儿擦花了。见她红红的胭脂布满整个小脸,瞧着像猴屁股,不厚道地笑了起来:“阿姐,你可真难看。”
每个女人都不喜男人说自己容貌不佳,尤其是貌美的女人。柴嫣然往他胸口捶了一小捶,恼道:“阿弟,你混蛋。”
柴子然猛地捉住她的小手,严肃道:“阿姐,你逃吧!容凌就在小后门旁的草堆里,他在等你。”柴子然边说边捞起放在桌案的牡丹红头巾往自己头上盖,催促道:“你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阿弟!”柴嫣然微愣,她不喜欢蓝浮初,她想和容凌在一起。虽然容凌貌不佳,家世也不好,可她就是喜欢他。她幻想过逃婚,去找容凌,让他带自己走,若自己这般做了,容凌一定不会拒绝。
可信悟侯府呢?她阿娘呢?兄长和阿弟呢?
柴嫣然心里有放不下的包袱,有放不下的亲人,所以逃婚之事!她不过是想想罢了。
“阿弟,我不走。”柴嫣然的眼泪模糊了自己的眼睛,心里有些疼:“你莫要替阿姐担心,阿姐很好,阿姐嫁的是丞相家的公子,阿姐会幸福的。”
柴子然掀开头顶的红头盖,把柴嫣然搂着自己怀里:“阿姐,你莫要期骗自己,我知道你喜欢容凌,他也喜欢你。他就在小后门旁,如果你现在不去找他,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阿弟!”柴嫣然见他重新把头盖上,笑着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眶,把泪擦干净后,道:“好!我去。”
柴子然在红头盖下露出一个大笑脸,把房间的喜烛通通吹熄,坐在床榻上伸了一个懒腰。柴嫣然知晓他的意思,道:“阿弟,你无需担心,那些人都被我撵走了,不到天明是回不来的。”握住他的手,不舍道:“阿弟,你要小心。”
柴子然没有作声,轻轻地掀开了红头盖的一角,看着她阿姐兴奋地跑出了房门。与阿姐相处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懂阿姐,无论日后如何,只愿她一切安好。
几缕凉风吹开了清冷的幽月,浅浅的银光从天空投射下来,冰冷的小道被铺上一层浅浅的月纱。
小道旁的杂草堆里,容凌心情忐忑地蹲着,一动不敢动。他怕他一动,他就被信悟侯府的仆从发现,如此便再也见不到嫣然了;可他更怕,柴子然是骗他的,其实他并没有要去寻嫣然的意思,因为柴子然向来都不喜自己,在所有人的眼里,嫣然嫁了蓝浮初才能过上幸福的好日子。
若是嫁他容凌,便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蹲了小半个时辰,容凌的腿有些麻,他想动,可又不敢动,他时时刻刻在留意周围的动静,他在等,等一个或许再也不会来的人。又过了一会儿,容凌的脸露出丝丝苦笑,他有些天真地安慰自己。
直到现在还没有信悟侯府的人来捉他,也是柴子然真是去找嫣然了。
容凌的眼睛睁开了一个时辰,未合过,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他好像看到一身牡丹喜服的嫣然小跑地朝他过来。淡淡的苦涩挂在容凌嘴角,他知道,嫣然是个文雅的女子,快步走路都不曾,如何会小跑呢!
待红色的喜服走近他面前,他清楚地看见月夜下的红牡丹开得倾国倾城,美得撩动人心。容凌再也顾不上什么仆从了,他从草堆里站起,因腿有些麻,还未站稳便踉踉跄跄地跌回草堆。
“容凌公子。”柴嫣然小跑至他跟前,借着清幽的月,容凌看见嫣然的小脸涂满了胭脂,没了往昔的美人妆容,却更让容凌心动。
他从未想过,嫣然真的会来,真的愿意来。
泪水滑落柴嫣然的小脸,清澈的泪水如小溪流,在她红艳艳的小脸冲出了一道水痕。
容凌的心跳到了咽喉,手忙脚乱地从袖子掏出一方手帕,准备递给她。抬头已见柴嫣然用大红色的袖子把脸上的泪痕擦得干干净净。
她道:“容凌公子,我是来与你诀别的。”说完伸出了白皙柔软的小手,掌心朝容凌抬了抬。
容凌喜悦兴奋激动欣喜的心,瞬间跌落到谷底,他眼眸迷茫地看着嫣然白皙的小手,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何话,眼眶被夜雾染得迷离不已。大脑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左手。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在空中交汇地“啪”地一声脆响。
泪水从容凌的眼眶滑了下来,他哑然道:“嫣然,非要如此吗?”
柴嫣然没有回答他的话,糯糯地喊道:“一击掌,凡尘前世了。”清冷的眸子如泉涌,滑下一条涓流。她再举起小手,僵在半空良久,容凌才伸出左手,两人再次击了一掌。
容凌痛苦地喊道:“二击掌,今生缘分了。”往昔如梦般,一点点地抽空容凌的大脑,他心痛,头痛,身体痛,仿佛失去了什么,可心爱的女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又能失去什么?
柴嫣然决断地伸出小手,就在容凌还未放下的大手击了第三掌,痛苦地喊道:“三击掌,来生关系了。”
容凌的手重重地滑落在身侧,如断了胳膊般随着他的身体轻轻地飘荡着,嘴巴一张一开,喊的正是“嫣然”二字。
泪水已模糊了柴嫣然的眼眸,她悲伤地哽咽道:“容凌公子,我知道八仙过海的猫都是你杀的;我也知道,远航的蒙汗药对草寇没有半点儿作用;我还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去八仙过海冒险,当的草寇。你还记得,你曾问过我‘我都是为了你才走上这条路的,你信吗?’我告诉你,其实我是信的。”
“容凌公子,你一定知道,阿弟的母亲就是前朝的嫡公主,你也一定知道,我们信悟侯府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我与你在一处,那我们信悟侯府就会成为反贼。我阿爹是个大英雄,为国为民;母亲亦为了我们这个家,连命都没有了,就算我不顾他们,但我阿娘、我阿哥、我阿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容凌公子,你知道吗?我不能那么自私。”
柴嫣然背过身,决然的倩影慢慢地走在清幽的月下,身上大片大片的红色牡丹被脸上滑落的露珠浸染,开得妖艳清纯:“从今往后,只愿我们此生永不相见。”
容凌苍白的脸挤出一抹笑:“嫣然小姐,我知道了。”
他慢慢地转过头,用尽此生的力气不去回头。他本是一个落魄书生,科举之日臭名昭著,得雨泽怜惜,步入歧途。本以为倾尽全力拼搏一回,此事成与不成,皆不负己生,不料到头来竟是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