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番外
要用这种查不出来的手段,药又是常得富过来要的,可见这女人还不是普通的低等宫女,身后必有了不起的家世。
或者将来会成为新君的侧妃。
这一道方子写下去,他就成了害咏善宠爱女子的帮凶,人生后面的路到底是起是伏,就看这个了。
他提着沾了墨的笔,犹豫半天,心里打鼓似的。
悄悄回头看看淑妃,那娘娘一脸欲笑非笑,杀气逼人。
唉,皇宫之中的事,不是上这个船,就是上那个船,成王败寇,好人从没有好下场。
反正如果此刻不上贼船,自己今晚都活不成。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在白纸上笔走龙蛇地挥洒下去,把淑妃要的方子写了,双手捧到淑妃面前。
“娘娘,这方子若寻常人吃了,一点事都没有,就是个小补身子的功效。但里面的朱砂、羌活、紫贝草研细末,水煎空腹服,刚好就和我家那春药方子大冲。若病者近日吃过我那春药,再服了这个,立即就会大病。身子稍微赢弱点的,遇上这样的大雪天,大概就见不到开春了。”
他说得异常凝重,淑妃却只淡淡瞅了他一下,“我也知道医者父母心,你这不是害人,是帮人。太子是国家基石,我们这些爱护他的,当然不愿看他被邪魔歪道蛊惑了,反招损害。此事若成,就是你一件大功劳。”
把方子卷起来,放进自己怀里,低声道:“记住了,这事只有天地你我知道。今天,你不过是过来帮我开了一个受寒的药方,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事发生了。”
咏临一脱离母亲视线,立即如脱了绳子的猴子,跳下暖轿,把内侍们都丢下,兴致勃勃地往太子殿去。
没日没夜的大雪,地上覆了厚厚积雪,白花花一片。咏临的厚丰皮靴踩在上面吱吱作响,他爱听这清爽有干劲的寒冬之声,踏得特起劲。
走到半路,正巧右边一个人正从假山下穿出来,咏临目力过人,瞬间就瞅清楚了,蓦地冷喝一声,“站住!干什么坏事去了?”
那人穿着宫里普通侍卫的服饰,是看宫门的,名叫图南。大雪漫天,宫里静悄悄的,他忽然被人拔高嗓子喝了一句,吓了一跳,猛地跳转过来到处看。
瞧见咏临,惊惶的脸色即刻就全消了,松开一口气,笑着赶紧过来行礼请安,“我的妈呀,殿下这嗓子可吓死人了。小的就寻思宫里面除了殿下,没人能有这样了不得的气势。前些天听说殿下从封地回来,正打算去给殿下请安呢,可是,呵呵,您也知道,小的身分低,淑妃娘娘那门守得也严……”
“得了吧。”咏临轻轻踢了他一脚,让他起来,笑着打量他,“图南,你小子又在宫里聚众赌博啦?”
“没没没,小的哪敢……”
“哼!”咏临一伸手,拽了他的耳朵,得意地拧着问:“瞧你鬼鬼祟祟的样!我咏临殿下明察不了千里,这么一里两里还是洞若观火的,你小子尾巴一翘,我就嗅到你身上那些骰子的味道了,快说!打算到哪玩去?”
他在众皇子中以豪爽大度,不分上下著称,最能相下面人胡混,这些侍卫们见到他都不惧怕,和碰见他孪生哥哥咏善时的噤若寒蝉有云泥之别。
图南被他揪着耳朵,龇牙咧嘴地唉哟了两声,苦笑着求饶,“好好好,殿下洞若观火,小的认了,认了!殿下千万疼着小的耳朵,好殿下,松个手,疼呀!”
咏临这才松了手,笑盈盈等着。
“也不敢瞒殿下,赌呢,是有个小局。天下大雪了,兄弟们换班下来不能回家,闲着也闲着,宫里又不许喝酒,众一起烤烤炉子,总要有点乐子不是?”
“啰啰唆唆的。”咏临又笑着踢了他一脚,“还怕我告发你不成?我要真告,你几百年前就丢天牢里去了!”
“多谢殿下照应,我们个个都说,宫里皇子就数殿下仗义。不过今日呢,那边不玩投骰子,呵呵,殿下多日不和我们聚了,不知道改了规矩,现在大家都玩起了牌九……”
咏临立即来了兴致,“牌九我也玩过,很有趣。快快,领我去,这种好事没了我怎么能行?”
图南哭笑不得道:“殿下这真是难为小的了,不但淑妃娘娘,连太子殿下,最近都三番两次屡下严令,下头人不许带着您胡闹,要被知道了,小的可要大大倒楣。”
咏临知道有好玩的,哪里还管母亲和哥哥的吩咐。
他这辈子被训斥的次数不足一万也有九千,捣乱之后挨一顿骂就没事了,淑妃和咏善,即使父皇,也没因为这种事真的把他怎么样。
“去你的!”一听图南不愿意,咏临竖起眉,摆出恶狠狠的表情,又伸手抓了他耳朵往上提,“不带我玩,你才会大大倒霉呢!你带不带?带不带?耳朵还想不想要?
图南大叫求饶,“带!带带带!”
淑妃娘娘那种不许带咏临殿下胡闹的严令,这些年下了几十次了,没一次真能把咏临殿下管束住。
看来现在除了换了个新太子,其他事还是一样,尤其这个皇子咏临,还是像从前一样爱玩爱闹。
图南也不是什么要紧官员,这种小事无伤大雅,只是先拒绝一番,日后被追问起来有个敷衍借口就得了。
于是被咏临一扭耳朵,当即求饶服软,把乐呵呵的咏临领到他们侍卫们换班休息时的偏僻小厢房去了。
两人到时,小厢房里已经众了一群人,闲着的内侍和侍卫都挤在这起了暖炉的地方等着乐子,里面好几个都是从前和咏临玩得好的。
咏临脾气好,从不拿皇子身分欺负人,出手又大方,下面的人都爱和他亲近。一见图南领了他来,竟没一人反对,个个都笑开了,起哄道:“好!好!这下子才算真的热闹起来了!少了殿下,玩起来就没那么有趣。”
咏临拍拍这个,摸摸那个,笑骂道:“一群小混蛋,都是看中我身上的好东西罢了!告诉你们,今天你咏临殿下可是来赢彩头的,包管把你们的月钱都给卷走,让你们光着屁股哭去!”
顿时有人拍掌哈哈起来,“殿下够豪气!图南,你这个庄家别当了,要让给殿下才行!”
众人齐声附和。
图南把牌九给了咏临,咏临也不客气,“庄家就庄家,瞧我狮子一张嘴,生吃了你们!”将牌九往桌上哗啦啦一倒,撩起袖子吆喝,“来啊!赌桌面上无尊卑,别怪我势利眼,先把银子拿出来都放眼底看看,没银子拿东西当也可以。”
自己首先伸手入怀,把里面的小玉佩和银票通通掏了出来,“有本事你们就赢!”
众人看得眼睛发直,心热无比,争先恐后掏东西显赌本。
果然有咏临在,就不寻常的热闹,赌局一开,叫唤得震天价响,洗牌声、吆喝声、加注声、骂娘声,翻了天似的。
咏临当了庄家,气势特大。
今日也真是鸿运当头,推的牌把把都好,十把能赢七八把,把咏临乐得哈哈直笑。
热火朝天地赌了好些局,*的人出手越来越小。
“押呀!怎么不押?”
咏临正在兴头上,巴不得玩到晚上,看见气氛没刚才热烈,低头一看,自己面前堆了小山似的碎银和乱七八糟的抵押品。
许多人赌本竟都空了。
“去!”咏临大手一摆,“谁的东西谁自己拿回去,咱们再来!”
“殿下,您说的是真的?”
咏临眼睛一瞪,“你这什么话?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是假的了?混小子们快点把东西都收回去,没赌本怎么玩?扫兴!快!”
众人狂喜,蜂拥而上把自己的东西从咏临眼皮底下拖了回来。他们都知道咏临的脾气,还算自律,全只拿自己输出去的,没人把不该是自己的往怀里揣。
咏临嚷嚷道:“牌九玩过了,骰子也不能白放着。要不我们再玩玩投骰子?”
“行!行!”
“殿下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大家众星捧月似的附和,赶紧把最好的一副骰子找了过来。
碰见咏临这么豪爽的皇子,人人心里欢喜,第二轮赌局开起来,更加兴致盎然。
咏临仍是庄家,叫得最起劲,不管他是输是赢,围在他旁边的侍卫们都连声叫好,捧他的场。
又玩了好久,不免内急起来。
咏临把旁边的图南抓过来,“你帮我顶一阵,我去去就来。”
图南知道咏临是要去小解,问:“要不要小的带路?”
“去你的!”咏临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我又不是头一次来你们这狗窝?要你带路?好好给我当庄,赢了给你,输了算我的。”
“谢殿下!”
图南也是个赌瘾强大的家伙,正兴奋得满脸通红,咏临这么说,他乐得趁机当当庄,占了咏临的位置,神气地吆喝起来,“来来!这把骰子咱老图来投!眼睛瞪大啦!来个五子登科啊!”
第十九章
咏临匆匆出了小厢房。
这是没什么身分的侍卫们和内侍们众脚的地方,规格和淑妃宫太子殿等差了十万八千里,茅房也隔得远。
不过他从前常悄悄过来玩,热门熟路,下了台阶在院子里老马识途似的一路过去。
茅房在院子最边上,到了这里,已经听不见前面冲天的叫赌声。
因为宫里侍卫和内侍人数多,茅房重量不重质,就一个木头房子,里面简简单单用木板木门隔开一溜小单间。
咏临随便选了个小格进去,解了裤带。
正巧门外有动静,似乎又有人进来,咏临一心想着赶紧弄好继续当庄,也不理会。
“这阵子的雪真大啊,冷死人。”
“对。谨妃娘娘最节俭的,如今都烧上地龙了。”
看来是两个宫里没职分的小内侍,一边上茅房一边闲聊。
“你别说,淑妃娘娘那边,早就地龙和暖炉子都点上了,听小钱说,进门就暖烘烘的,能热出一身汗来。啧啧,贵人就是贵人,我们能挨个小炉子就算福气了。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什么都看投胎的时候选了哪个娘。你看那些皇子,一辈子命好福好,出生就是吃好的穿好的,我们就一辈子伺候人。”
“嘿,我悄悄告诉你一句,你可千万别羡慕皇子,倒霉起来,那可是大倒霉呢,就怕比我们还不如。你没瞧见咏棋殿下的例子?”
“那怎么能算呢?他要是好好的什么也不做,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太子被废了,难免的受委屈。况且现在也好了嘛,听说不关内惩院,现在都搬太子殿去了,多半也是地龙暖炉子的伺候。哎,咏善殿下那么个冷面阎王,看不出对自己兄弟还真不错呢。”
“你知道什么?你只看见咏棋殿下被废了,没看见太子殿还有凶险呢。我看啊,咏善殿下自己的平安都未必能保得住。”
咏临浑身一震,悄悄挨过去,贴着薄门板往下听。
隔壁的窃窃私语骤然压低了不少。
“哥,小心,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被人知道可要杀头啊。”
入宫的内侍多半无亲无故,在宫里头常常结拜认兄弟,拉帮结派也是寻常事,私下里“哥哥”、“弟弟”的叫,是极常见的事。
“放心,这些话,除了你,我也不会和别人说。告诉你,是为了提个醒,这种大雪天不是吉兆,宫里眼看要变天了,出大事呢。上头的贵人们斗气,咱们小的千万别招惹上一点,缩在一边才能平安。你以后要是撞上什么去太子殿淑妃娘娘宫的差事,最好想办法推了,装肚子疼啊什么石头砸到脚的,都行。倒是谨妃娘娘那里,多去几趟巴结巴结。”
“哥的话当然是没错的。不过,太子殿下不是很受皇上宠爱吗?听说前阵子已经让他办起大人的正经事来了,我路上见过常总管捧奏折呢。怎么?难道,难道去年那种事,又要来一次?”
咏棋被废,正是去年六月的事。
正月立,不足六个月就废了,丽妃一族几乎被彻底打到最底。
当时也没什么严重的原因,大家只知道因为丽妃娘娘想当皇后,结果不但没当成,把自己和儿子都搭进去了。
“可是,为什么呢?咏棋殿下斯斯文文,看起来不够厉害;但咏善殿下,瞅一眼就让人怕怕的,厉害得很,怎么他也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