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见王[洪荒]
“赤菽结子,很像两心知。”
“两心知?”姬夷召对植物不熟悉。
“就是那颗。”豢丹指院中一颗不起眼的小苗,“此物结果之时,有豆圆而红、其首乌,有剧毒,食之则毙,神灵难救。”
“那有什么好的?”姬夷召不解。
“唯情人血可解。”豢丹笑了笑,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有轻风吹过心底,说,“若食相思子,才解两心知,飞鸿传函谕,天涯寄相思,共饮灵素水,问君知不知。”
“没听懂。”姬夷召大约听出这是一首情歌,不过此时没有什么诗词格式,各地都有民遥传唱。
“吃下树上的相思子,听说很义以前,有一位女子等着打仗的男人回来,没有等到,就化成一颗树,树上结子,就是相思子,一花结两果,吃下之后,两人就可以感觉对方的心意,越是喜欢,就越是清楚。所以此树名为两心知。”此树稀少,结果即枯,是巫族宝物,豢丹当时打了不少架才抢到种子。
“大男人要这么娘娘腔的东西做什么。”姬夷召皱眉,看那颗树的目光有点底气不足。
豢丹要是因为是火印才喜欢我,我要是因为火印才喜欢他,要是不那么爱,那吃了不是得一起死?
万一传说是假的呢?
这家伙真讨厌。
“两心知开花极艳,天下少见,这颗再过不久,就要开花,我想与你一起看见。”豢丹一脸正直,只是左手已经搂住了他的腰间,靠的极近,几乎可以感觉到呼吸的温度。
姬夷召几乎靠在他怀里,心思也蠢蠢欲动,不过他忍住了,只是按住他的手,淡淡道:“人力有时而穷,我妖体刀剑难伤,我记得你昨晚差点把皮磨破?”
“……我非此意。”豢丹脸色一白,觉得非常有必要去中都讨一出水修法门,肾经主水,一定可以解决这种问题。至于说写他天生火体不合……到时再说吧。
“你话真多。”姬夷召白他一眼,靠在他怀里晒太阳,双修法门的基础就要好了,等这次事情过了就试试。
不久,他收到仲虺的通信,说时机已至。
姬夷召正想给豢丹说要离开几天,却听豢丹说有事要去中都一趟,要约要七日功夫。
姬夷召觉得正好,于是点头表示知晓,自己也正好有事要走。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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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相龟蛇之阵位于葛部,葛部位于商与夏之间,人口十数万,本是一个中等部落,但如今整个城市都死气沉沉,城强破损,房屋损毁,人们表情哀伤难控,看来无论何时,战争之殇都是最重无疑。
仲虺跟在姬夷召身边,为他引路。
十方之界隐蔽无比,不为人知,姬夷召本还疑惑此地居然在一部主城中堂皇而立,是妖族靶子,但当仲虺将他引入一条地下暗河,走了整整三天之后,就把这个想法打包粉碎删除。
很快,他又进入一个一下暗湖,这里不如上次那般广大,却听到一个轻声的跳动,起一伏,有如脉搏。
从暗中走过,他看一座高台,他停下脚步,心中一动。
那高台早就废弃许久,但上边台阶依旧清晰,而中心之上,有一巨大圆盘,上刻天干,下刻地支,中有八卦,中间一道巨大裂痕,盘面龟裂,仿佛有人在此大战一场。
“那是当年黄帝祭天所用旧台,后黄帝灭炎帝,刑天地此地与黄帝大战,当时黄帝斩下刑天头颅,为免他将头颅找回,于是斩开大地,将头颅埋入地下,刑天这才以乳为目,继续为战。此台当时就随羊山沉入地底,不过传说此盘是首山之铜所制,心诚可得天命指引。”仲虺心思敏锐,所知通达,立刻就开口解释。
不过这数千年来,刑天头颅被镇于此,以大巫煞气压入龟蛇玄武之心,方成四相之阵的组成。
姬夷召皱眉,他觉得哪里不对,于是转身走上高台。
高台上的字迹都是普通的天时,可是越是走进,他体内被妖骨强烈压制的人血就越是沸腾。
额头被他隐藏的群山之印再度浮现,而那巨大的石盘仿佛回应一样,缓缓转动开来。
仲虺神情一冷,他既有妖血,又是巫人,对于灭巫之首的黄帝,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好感,而且此次为了让少君出手,他手中资源几乎用尽,想要再来一次,几乎没有可能。
他本是果断之人,右手抬起,手之上隐有巨蛇虚影,随时观注着可能出现的破绽。
那巨大转轮并不转的太久,只是数息,就已经缓缓停下,但见中心八卦阴阳扩展,几乎占据了整个圆盘。
姬夷召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可以感觉到体内的妖血正在熄冷,他本能的退开。
那股力量瞬间停滞。
只是数道流光,在眼前一闪而过。
姬夷召神情一震。
那数个字符,只是简单一句话。
天与不取
反受其咎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是说若我再如此首鼠两端,就要受到大难吗?
“黄帝又在自称天命了。”仲虺微微挑眉,俊伟的脸上带着数分轻蔑与桀骜,“少主可知,天与你妖人两血,就是给你选择,自上古至今,有多少人妖两血身不由己,卷入纷争尸骨无存,你自知晓至今多年,却依然于妖人之间左右缝源。上天给你选择余地不可谓不广,只是被你无视罢了。”
选的话,就要放弃一个了。
姬夷召犹豫了。
很明显,如果这次接受了黄帝所遗留伟力,自己就算有妖血也可在人间立足,若是拒绝,就再无余地。
脑海中一时掠过无数人物。
山君、孔雀、弟弟、豢丹……
终于,他睁开眼。
没什么好犹豫的,我是人!
前世是,今生也是!
现在我要去毁掉四相之一,不是为了妖族,只是为了其尧。
转身,他走下高台,待到四相破开,他会承受他的天命。
仲虺松了一口气。
若是少君不出动,他就要心自身性命开阵,虽然他不畏死亡,但能不死,又有谁愿意去牺牲?
姬夷召看向暗湖,只见湖下脉络纵横,直入地下,有如进入了一只巨大野兽的体内,这里……
“主是玄武之心,我们在玄武的心脏之中,正是以此为脉,方可得到伸引天地的巨大伟力,对了,南方之阵,就是当年凤凰的陨身之地。”仲虺退到一边,“少君凤凰天音与龟蛇互克,如何破解,不望少君不吝大才。”
姬夷召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再回头看向巨大的暗湖,这才发现整个巨大的壁窟都如有生命一样微微跳动。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泛起,有厌恶,有嘲弄,但最多的,还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你死了……”他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极为奇特,是完全用气管内的鸣骨发出。
周围瞬间泛起一股暴怒的情绪,那是如山海倾倒一样的强大气势,周围瞬间暴风肆虐,整个空间都沸腾起来:没有!没有!你没有!我也没有!
“凤凰已陨。”他继续道。
不可能,那你是谁,是谁——!
“我是凤凰子孙,他死去很久了。”他继续用鸣骨发出带着一点尖锐,却极为悦耳的声音。
不可能!
“你被女娲斩杀,四足撑天,只剩下尸体被丢走。”
你的血,给我你的血——
姬夷召知晓,这是他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说谎,于是抬手掐指,瞬间,一滴鲜血落下。
真的是——不对,人血——竖子安敢欺我!
巨大的咆哮席卷而来。
姬夷召平静道:“抱歉,为了活下来,你付出太多。”
他没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仲虺皱眉:“如此轻易?可是法阵还在运行。”不会学到孔雀骗人那套了吧?
姬夷召摇头:“谎言维系的假象,被拆穿时,就有裂痕。”
以术法连接这里意识时,对方雀跃的兴奋,说他没死,说他等了你很多年,说见到老友很是愉悦,说我们终有恢复的一天……
只是被拆穿的那一刻,那颗心,就开始冷了。
只是被拆穿的那一刻,那颗心,就开始冷了。
他最终会停止跳动,会渐渐萎缩,会变成石头。
这个法阵欺骗了那颗心,而自己,杀死了那颗心。
他突然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
而是在血脉里一丝遗憾,到此彻底的消散掉。
他转身走向那高台。
75、反受其咎 ...
走上高台,他伸手按住石盘。
似乎听到了一声赞叹。
随即,脑海之中似乎得见一俊伟男人高立云端,英姿勃发,威凛天下。
石盘之中,他眼中一一掠过上古之时,人神不分的强大征战。
他持剑开疆,阪泉涿鹿,开万世之疆,所辖之地,东至于海,西登昆仑,南及交趾,北出幽陵。
他所一代,立下人族鼎盛之根基。
他令人定历数天文,以敬农时,自此人族饮食得以全。
他令人创音律乐器,以分人兽。
他令人字祭祀婚丧,以全人伦。
他划野分疆,立官治世,起以家国。
他更留下至德要道,典籍恒垂,后世玄言,动皆称述。是此精神文教之施,亦万世万类矣。
他为黄帝轩辕氏,是华夏万族之元祖。
他之子孙,是为炎黄。
姬夷召睁开眼眸。
面前巨大圆盘已经化为无数碎片,而他面前,是一把长剑。
那剑长有三尺,藏于石中千年,依然金光暗藏,神光内敛,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无需气势,只是站在此剑身前,他就觉得身上的妖骨妖血在沸腾咆哮,强势反抗着剑上煌煌人道之光。
轩辕剑,黄帝平定四海的王道之剑,大禹治水平妖的圣道之剑。
这个,也是上天要赐予我的吗?
姬夷召凝视长剑,伸出手。
“少主住手!”仲虺伸手抓住他肩头,“轩辕剑下妖族死伤无数,又有镇妖之名,你若拿起,凶多吉少。”他试图将姬夷召拉远,因为他身有妖骨巫体,在这人道光下非常难受。
姬夷召也有一丝犹豫,此剑声名在外,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妖骨正在增长,两族之间,已经不容他摇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那是妖身与人心间最激烈的冲突。
突然间,长剑清鸣,神光大胜,那凶横的妖骨自然不甘,一时间妖力与人冲击,妖力汹涌澎湃,一时间却是让黄帝留下的巨大力量也节节败退。
仲虺被神光与妖性同时掩盖,手腕上的小黑蛇惊呼:“是轩辕黄帝残留的意志在命令他决断,我的鳞片化了,哥哥快走。”
这根本不是妖可以呆的地方,他们没有那么高等级的血脉,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不行,以姬夷召的潜力,若归人族,必是大患。”仲虺按住小蛇,心手护住,后退数步,眸光紧盯不放。
姬夷召心中纠结,但一起之前的决心,不再犹豫,伸手握上长剑。
让他惊讶的是,体内妖力竟在他下定决心的一瞬默默退到体内深处,盘踞在脊柱里,一时间,他的妖骨消失,人骨恢复。轩辕剑上伟力,再也不伤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