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崛起
肖瑾琰微眯起眼。他出生后没多久,大越朝就立国,见过的人可以说形形色色都有,但就没见过叶辰这样的。
按理,一个乍富的穷人,自小在乡下长大,应该没什么见识才对,见个芝麻点大的小官,都要战战兢兢。这人却有别于他人,很是难缠,不光脸皮厚,胆子更是大到没边,区区一个一只脚踏进商场的农户,竟一点不畏惧他不说,还敢坐地起价,跟他谈判。
上次就是如此,肖瑾琰要是不拿出一点实质利益,怕是翻遍整个晋岷县,海棠都不会出现,那他一辈子估计都会生活在患得患失中,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浑浑噩噩了却此生。
这人看似不起眼,不想让人注意到的时候,一个转眼就会从视野中消失,做起事来却一点不含糊,处处掐中要害,这次对方把主动权拱手送出,还真是出乎意料。
越是如此,肖瑾琰越不敢小觑,只怕叶辰所图甚大,一座小玉矿未必就能满足他。这么交谈下去太过被动,略一思忖,他一脸为难道:“这事不好办,矿山都掌握在朝廷手中,开采需要获得许可,现在还没到新一轮竞价获取授权时间,需从其他矿主手上买,这价格就不好说了,区区两万两只怕远远不够。”
“就没有无主的?”
“这个我也不知,不过就算有,那也得等下一轮竞拍,现在能打主意的只有有主那些。”
“这样……”叶辰也没料事情会这么复杂,观其神态,肖瑾琰所说应该不假,那只能换条件。幸好他有备而来,不过这自然不好表露出来,故而思索良久,他才开口,“我要一个武散官官职,不能小于七品,小玉矿开采权你帮我竞拍,费用我出,不够的就算我借你。”
肖瑾琰:“……”
这人还真敢开口。
七品武散官虽然不算什么,现在还是科举推荐并重时期,运作一下,没有实职的官位,尤其是武官,并不难争取,但再怎么样也是个官,有官服,领着朝廷俸禄,以后找到机会,转为职官,继续往上爬也未尝不可能。
肖瑾琰在意的并非品级、俸禄本身,而是武散官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有了它,就相当于获得进入官场凭证,进可攻退可守,这主意着实非一般人所能打。
叶辰是一般人吗?当然不是。不用他说,仅几次见面,肖瑾琰就领教到叶辰的厉害之处。
肖瑾琰曾想过动他,再不济也要将人拉拢到侯府旗下,最终都放弃。他有种感觉,最好别将眼前这人逼至绝境,否则反扑会来得异常凶猛,很可能造成的损失不光他,就连庆安侯府都承受不起。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肖瑾琰却选择相信。
任何事其实都有迹可循,区别只在于是否意识到不对,就比如他跟窃据正院那位相处总觉着隔着一层。当时他理所当然以为是长久没见造成的生疏,结果证明是他想多了,那位根本就不是他母亲,没有隔阂才怪。
回京这几个月,肖瑾琰并不急着着手调查,而是打着离家许久想念母亲的幌子,近距离接触正院那位,且不厌其烦,晨昏定省不算,一有空就往正院跑,时不时还来次突击,效果出奇的好。
那位破绽越来越多,有时候笑容显得格外僵硬牵强,肖瑾琰只当没看到,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
知道了又如何?燕羽衣的身份拆穿容易,收拾善后却能让人恨不能回到当初。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事牵扯太大,不光涉及庆安侯府,还有燕府、刘府。虽说刘炳文接连丧子丧儿媳,又有着文武壁垒,跟燕府关系并不热络,跟庆安侯府就更没多大干系,但有着正院那位,时不时以思念亡姐的名义将表妹接进侯府作为维系,两家关系怎么也撕扯不开。
坐了十几年侯夫人位置的人竟然是个冒牌货,要是这个消息散出去,三家绝对会成为西京最大的笑话,而且能被笑很久,久到哪怕连肖瑾琰都老去,也无法消散,搞不好就会成为传说,一代代往下传。
此事最佳处理方法是让人暴病而亡,只是仅靠肖瑾琰一人,做起来太有难度,除非他不管不顾,甚至假手于他人。
肖瑾琰也曾想过跟庆安侯开诚布公,将麻烦丢给他,但他不确定他爹听后是何感想。
且不说庆安侯信不信,就算信了,光燕羽衣多年侍奉婆婆,管理中馈,将庆安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交好同僚故交夫人,要下手处置就不容易。
更要命的是,被枕边人一骗就骗了十几年,虽说大半时间两人都分隔两地,依然足以令人发狂,以后说不定看到他和其余嫡出儿女,都避如蛇蝎。
这对肖瑾琰没任何好处。
燕府那边就更别提,知晓真相只会让他们陷入尴尬境地。
刘府更不可能告知,要让刘炳文获悉此事,说不定还会疑心是庆安侯府和燕府两家联手欺骗刘家,这可真是长了千张嘴都说不清。
碗盖轻磕茶碗边沿,发出一声脆响,将肖瑾琰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心底不由苦笑。这事到底影响到他,面前坐着这么大个人,还是半生不熟,几乎可以称得上陌生人的人,他竟然陷于自我思绪中,实在太不应该,这样上战场下场只怕不妙。
肖瑾琰很快收摄心神,正色道:“这事我应下,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日后你家出产的粮食,都卖给我,我以比市价低一成收。”
叶辰面现讶色:“我家就三十几亩田,余粮没多少,你确定要?”
“杨云会找人去收。”肖瑾琰完全不介意,连那么千儿八百斤粮食都照收不误。
“今年没有,明年期待你的人到来。”叶辰不认为肖瑾琰脑袋被门夹了,稍一想其实就能明白。大越朝上到皇帝,下到平民百姓,都以拥有田地为傲。谁要是活够了,大可找当今进言,让他把皇庄全部抛售出去试试看,准保心愿得偿。
叶家自也不例外,白氏已经唠叨过多次,想要置田买地,只因附近田地抛荒多时,又是秋冬,买了也没什么用,这才没有死咬不放。
换而言之,叶家买地是必然。
若仅是这样,似乎肖瑾琰完全没必要把目光放在他家粮产上,再如何,短期内叶辰也发展不成大地主。
买地需要人耕种,现在晋岷县最缺就是人口,总不能让他买人种田吧?叶辰还没听说过这样的事。买几个几十个,甚至几百个都可以,要是仆从成千上万,龙椅上那位就该慌了。
不是叶辰夸张,有一就有二不是?
叶辰猜不透肖瑾琰所图,不过这个条件对他并没什么害处,饶是如此,他依然没把话说死。他有幸运商城在手,以后或许会种优质高产品种,以市价衡量太亏,当即道:“可以,不过仅限于普通品种,其他同等价格下,你拥有优先购买权。”
稍加权衡,肖瑾琰没在此事上纠缠,爽快应下。
官职不是随便说两句,送点礼就能获取,举荐必须有凭有据,肖瑾琰很快提出了几个合适的方案。
叶辰仔细考虑过后,有了决定。
正事谈完,叶辰当即告辞。
肖瑾琰出人意料的起身相送。
墨砚等人不由多看了几眼,心中猜测,这又是哪个铭牌上的人物,值得大少爷如此客气对待?
不过一想到七星墨玉,瞬间释然。
第27章
叶辰提出武散官最低要求是正七品, 自有他的道理。
晋岷县知县就属于七品,虽说武官历来不如文官值钱, 哪怕立国初期这种思想依旧盛行,区别只在于通常到后期武官被文官排挤,逐渐边缘化, 初期则文武势力相当。
纵观历史,只要王朝存在时间稍长, 发展大抵如此。
叶辰现在没什么根基,现有那点家业都借靠外力获取, 不够牢固,是时候发展自己的势力。大越朝是封建王朝, 没有一官半职在身, 寸步难行,哪怕发展到全国首富,也只会成为皇族钱粮储备, 一旦朝廷缺银子使,他们就得小心项上人头不保。
叶辰来得不是时候,要是早个几十年, 处于乱世, 说不定还能筹谋一番, 现在吗, 时机错过便不可再。
战乱刚平,主动挑起战争实在有伤天和。
叶辰还没狠到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拿千万百姓祭剑的地步。
赴约时他带了土仪上门, 走的时候同样大包小包,只不过两个档次不在一个层次。
回到住所,叶辰随手翻开几个看了看,发现大都是晋岷县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或许在西京并不如何珍贵,却也不是小门小户能用得起,甚至在寻常大户人家眼中都算不错,拿到晋岷县只怕会羡煞众人。
不过这样的东西放到穗丰村就有些扎眼,好在多半都是入口之物和室内用品,直接显在外的不多,仅小部分而已,想来是让他充门面之用。
叶辰略略一算,回礼价格比他送出的土仪高出不少,这明显不正常,要都这么送礼,恐怕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这么消耗。
或许只是他送的礼价值不高,回礼太少显得太寒酸?
叶辰如是想,过后便撇开,将礼物重新收好,准备洗簌睡觉。他身体素质好,吃喝又不缺,一路风吹雨打对他伤害不大,但也需要休整一下,接下来他还得去采买货物以及置办给家人的礼物,能多休息会,自然不会嫌弃。
穗丰村役夫多数都在休整几日后,就带着满腹好奇出门游街,哪怕口袋空空,多见识一二也是日后谈资。
其他地方人员就差多了,不说那些养病的,就算健康之人也被长途跋涉击倒,直到休整后半段才陆续有精力出门。无奈绝大多数都囊中羞涩,只能买一两件要不了几个钱的小玩意意思意思,权当作来过西京的纪念。
叶辰手上现在连一元玉也没有,都说有备无患,多的暂时不做考虑,一元玉总得有。他打算将之凑齐,余下那些钱留些作应急之用,其他都用来置办货物,以茶叶为主,能买多少是多少。
这次叶辰就没有靠自己寻找货源,他通过肖瑾琰那边引荐,没花多少时间就将货物置办齐全,价格非常实惠,比起他费时费力去寻找强了不知道多少。
由此可见,权势人脉的重要性。
眼看就要到返乡之时,年节气氛越来越浓厚,决定在西京过年的人,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乡人,只要不是宿在客栈的,笑容都渐多,大家全沉浸在过年喜悦中。
而叶辰一行人恰恰就是那个例外。
整个运粮队役夫都被思乡情绪笼罩,叶辰对此没多大感觉,只是每次见他们神态萧索,总能让他意识到,他跟这个世界那一丝不融洽之处,这点怕是只能用时间来消弭。
年前街上还很热闹,年后小摊贩将收摊回家,店铺关门歇业,整条街道都是铁将军把门,异常冷清。
带队官员对此很有经验,食水采买都在年前早早办齐,赶在大年夜前一天队伍开拔,依旧如之前那样,队伍蜿蜒如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唯一不同的是,来时满载,回时基本都是空车。
像叶辰这样夹带私货的情况不是个例,官员各个如此。
叶辰跟刘征闲聊时,听他提过一嘴,这好像是朝廷默许,只不过有定数,顶多就是身上多带点,粮车上再放一点,敢像叶辰这样明目张胆带满车货物的一个没有。
不是官员想不到,而是他们身上挂着官职,盯他们的眼睛太多,反倒不如民夫行事便宜。
叶辰这样的被告发,还可以找诸多理由,最不济就是将货物没收充公,亏的不是他们,自然不会心痛,要是官员用公器谋私,最轻都要落个考评不过关的结果,从严从重的话,丢官都有可能。
叶辰享受着便利,人也大方,该给的一点不吝啬,不光跟负责他们队伍的刘征关系良好,就连紧挨着刘征队伍的赵甲等人都逐渐熟络起来。现在兴许看不出什么,多数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但以后再遇就知道好处。 Fuxsb.com全本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