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错
晏适容顺嘴问:“薛措呢?”
承贵道:“指挥使大人把您送回府就走了。”
晏适容疑惑:“他去哪儿了?”
承贵回道:“昨天指挥使大人本该是去明州办案的,但听说您下落不明,心里不放心,便去郊外寻您去了。把您一送回来便有莲爷们在府门口等着他,眼下大抵已是出京去了明州了吧。”
晏适容一怔,昨晚马车上他问薛措是不是特意来找他,薛措说明池太守案有进展,他不以为然,以为薛措是在骗他。
没想到是真有进展。
——只是薛措为了找他,延后了时间启程。
昨天薛措为了找他淋了一身雨,身上那样湿,还没来得及烘干便出发去江南办案了。回想到暗夜之中薛措深潭般的一双眸子,晏适容只觉胸腔跳得飞快。
承贵试探性问道:“那今儿还去红莲司吗?”
晏适容摇头,“不去了。”
指挥使都不在,他上那去干嘛?
晚上李小侯爷来蹭饭了,见晏适容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问承贵:“他怎么了?”
承贵笑了笑,摇头退下。
李祝神秘兮兮道:“我听说薛措走了啊。”
听到薛措二字,晏适容猛地看向李祝。
李祝继续说道:“说是去了明州查案子,明州啊,那可远了,十万八千里呢!”
晏适容皱着眉头不说话。
李祝贼贼地笑了一声:“梅楼?安排?”
众人皆知红莲司指挥使爱杀鸡儆猴,小王爷就是他扫黄路上的鸡。李祝觉得眼下薛措正在江南,鞭长莫及,正是晏适容大展风流的最好机会,除了薛措,放眼整个红莲司莲爷,哪个敢为难圣上亲弟?
晏适容恨恨地瞥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你。有人给我献了只鹿鞭,你拿走吧,叫府上给你好生补补,当心别亏空了身子。”
李小侯爷骂了声“滚”,气冲冲地出了王爷府。
晏适容看着一轮明月叹了口气,心想自薛措走后,日子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从前日子也无聊,但好在隔三差五也能见上薛措一面——尽管见面的理由不大光彩罢了。
想他堂堂大魏六王爷,见心上人一面还得通过逛窑子被红莲司捉拿的方式来实现。
窝囊,着实窝囊得慌。
苦闷,着实苦闷得紧。
他问承贵:“有什么可以解闷的法子?”
承贵转了圈眼珠子,道:“怕是只有濯灵长公主那儿才能让爷找点儿乐子了?”
此言不虚,京中论玩乐谁最厉害,濯灵认第二没人敢腆着脸认第一。
自驸马自戕之后,她开始浪荡胡为,渐渐地便发觉浪荡胡为这个东西啊,是没有顶峰的。大鹏一日乘风起,她濯灵能浪九万里。
见到晏适容来了,她凤眼一挑,却是笑了:“小六来了啊。”
晏适容点头坐下,这才发现他阿姊身后三四个男宠,皆是清隽雅正的模样,不谄不媚,青衫落拓。见他来了,稍稍弓身行礼,完后便只是规规矩矩地站着了。
他忽地想到很久以前,濯灵嚷着说有意中人了,求父皇母后赐婚,那人便是卫国公程毅的大公子程修。不过是那日濯灵策马扬鞭城中,一时马儿失了控,不留神便踏倒了程修。程修见她在马背上连连惊呼,文质儿郎竟也忍着痛扯着缰绳为她降马。马儿平复下来,程修捡起她落在地上的白玉钗,道:“姑娘没事吧?”
他们成婚后,濯灵变得愈发小鸟依人,印过传国玉玺的手为夫婿做起了羹汤。宫宴上晏适容见过程修一面,那人一袭青衫不染尘埃,回望濯灵的一双眼也是脉脉含情。
哪知最后他们程家竟反了。兴许对他们来说,濯灵不过是一架登云梯而已。
“阿姊。”晏适容看了眼她身后的那帮子男宠,低低喊了一声。
濯灵乐了,给晏适容一一介绍道:“这个叫黎寅,这个叫杜穆,这是罗青,这是周章。你喜欢哪个,阿姊便把他送给你。”
“阿姊!”晏适容眉目带嗔,很不喜欢濯灵如今的这副样子。
濯灵也不逗他了,挥手对男宠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撤去,青衫缈朦。
见晏适容一声不吭,濯灵拍拍他:“怎么今日见你魂儿都没了?是谁将我们小六的魂儿勾走了?”
晏适容小声道:“没勾走。”
濯灵一下抓住精髓,会心一击:“真有此人?快与阿姊说道说道。”
晏适容想了想,犹犹豫豫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
濯灵忙问:“你喜欢上谁了?”
晏适容:“……”
濯灵顺着他道:“好好好,朋友,朋友,你继续说。”
晏适容道:“我那个朋友,他心上人是个面冷的,但偶尔又会对我很……对我朋友很好,我朋友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濯灵心中暗暗纳闷:“行事?是我想的那个行事吗?”
晏适容呷了口茶问:“你想的是哪个行事?”
“行房事啊。”
一口茶喷了出来,晏适容咳嗽不止,听濯灵道:“面冷的人一般心思都挺多,你……好吧你朋友便得耐心去发现,姑娘家,害羞些是应当的,你可不能心生怯意,霸王硬上弓才是正经。有的姑娘家家面冷心热欲擒故纵,若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话,只要你胆大心细便可成事。”
原来濯灵是将那人当成女人了,她又道:“她不高兴的时候你便要顺着毛摸,说什么你照做便是。”
晏适容也只好将错就错:“关键我朋友,他不知道是否真是两厢情愿。”
濯灵恨铁不成钢地望了晏适容一脸,他们晏家祖传的好容颜,传到这一代,晏适容又长了张神仙般的面孔。此刻顶着这样一张脸的人同自己讲,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否也喜欢自己。
濯灵不由得重重一哼,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到底是自个儿的弟弟,濯灵还是给他出主意道:“这样,你有意去靠近她试一试,若她未将你推开,那便是两厢情愿了。”说着,她打量着晏适容精致的脸,还是忍不住道:“你朋友真是白长一张脸了,有这张脸在,什么女人不是手到擒来。”
晏适容脸红了,有些雀跃,可顷刻间又低沉下来了,小声说道:“他可不是女人。”
“男人也一样!”濯灵招招绢子,媚眼一横,斩钉截铁:“你近来无事,来阿姊府上,阿姊要好好给你启启蒙。”
像是想起什么来了,濯灵忽然皱起眉:“你说你喜欢哪个男子?”
晏适容只恨不得钻进洞里。
濯灵也不逼问,心下渐渐了然,纵是《桃李录》更新再多,这阖京的儿郎也不过都是些障眼法。他喜欢谁,自己心里也算是有数了。
接连一个月晏适容都在濯灵长公主府学习知识,比当年在国子监读书还认真。
濯灵到底是女人,只能给他提供些书面材料,譬如龙阳十八式之类的典籍,但她说了:“春宫图之所以能够流传到到现在,那其中必是有可取之处的,所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也。”
晏适容点头如捣蒜,将濯灵关于这方面的藏书都差不多借阅了一番,走旱路的事也摸了个大概清楚。
借到最后一本时,薛措回京了。
他将那本画册藏到袖子里,高高兴兴地就去红莲司看人了。
一别一月,听说薛措这回他去江南揪下不少人来。
朝廷事务颇多累赘,见晏适容来了,薛措这才稍稍敛了敛寒色。
晏适容说:“你去江南了啊。”
薛措点头:“刚回。”
……属于没话找话。
晏适容坚持不懈搭话:“我听说江南画舫姑娘们个个美如画。”
“怎么?”薛措显然是会错了意,眼神阴冷:“你想去?”
“你去了吗?”
“没。”
晏适容脸上做起遗憾的神情,可心里却暗暗开怀。
薛措将他遗憾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得气道:“把你的心思烂在肚子里,你敢去江南嫖我就打断你的腿。”
晏适容觉得和这人简直无法沟通,随即甩着袖子离开红莲司。
然他袖子的甩幅颇有些大,大到将那袖中的画册也一并甩出了,好死不死,薛措正好接着。
晏适容大惊失色:“还给我!”
薛措手捧画册已是翻开一页,然后面色古怪地阖上册子。
晏适容急忙要跑,却被薛措握住肩头。
晏适容讨好道:“其实……我可以解释的……你要听我解释啊!”
“你不必解释了。”
晏适容小嘴张合了几下,最终无精打采地垂下头。
“我来问。”
晏适容倏地抬头,看向薛措。
只听薛措问道:“你果然喜欢男人?”
三分犹疑,七分笃定。
晏适容张嘴便咬到了舌头,到底是红莲司指挥使,审过京中大小疑案,这一问便问到了症结。
晏适容脸烧了起来,心扑通直跳,头埋得更低了:“是。”
“《桃李录》上说的都是真的?”
晏适容想了想,“也就半真半假吧。”
“半真?你当真强迫过那些人?”
晏适容心里吐出一口血:“你觉得我这身体可以强迫那么多京中好汉夜御七郎吗?”
薛措闷闷地坐下,是了,其实心里一直都知道《桃李录》言过其实,可偏偏气涌上头,还是忍不住问他。
他要听见他亲口说不是。
正沉默着,薛措陡然抬头,扬了声音,“幼时陪你读书的书童果真——”他顿了顿,吐出一口气,沉声问道:“陪过你的床?”
晏适容疑惑:“没有啊,这是听谁说的?”
他突然回忆起幼时因晋卓常常为了他被祭酒打屁股,臀肉练得异常结实,李小侯爷之类的吊儿郎当的同学便说他书童此臀是便宜晏适容行事。众人哄笑,你一言我一语开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笑。
未料时过境迁这账还会被薛措翻起,晏适容梗着脖子,粉红一直烧到了耳尖,他扬声怒道:“当然没有啊!”
薛措松了口气,咳了一声:“你走吧。”
晏适容哭丧着脸离开红莲司。
这叫什么事啊。
☆、我要帮你
晏适容自从那日被薛措截获了龙阳春宫图册,便再未同薛措见过面。薛措是忙,他却因羞,加上后来他因风寒侵体不得不卧榻休养,憋在府里已有半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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