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大人撩夫日常
“正堂,下官”
项渊再次伸手,意有所指道:“自打本官到任,对曲州辖内穷困的境况那是万分焦急。别的不说,单是育婴堂和济老院,就愁白了头发。据说,之前这两处,都有各大家族银钱支撑,谁知如今竟没有了!这种有益民生的善举,对看中名声的家族来说,不是好事一件吗?本官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没人再愿意拿出银钱来。愁啊!”
郝县丞昏头涨脑出了衙门,回到家中,立马遣人去请族中长辈并从兄,待人来之后,关门密谈,把今个在项渊那里所历之事一一细说,最后皱眉问道:“太叔,你说这项正堂是何意?”
郝太叔胡子一大把,闻言沉思。那从兄是个急脾气的,立马叫道:“那项正堂一没证据,二没人脉,他说你贪了银钱,你就贪了吗?那账本又不是你做的,你不过是被账房给欺骗的可怜人罢了。咱私下里许诺些许好处,不怕那账房敢反口。届时没了人证,谅他也不敢真把你怎样!”
郝太叔摇头,慢慢道:“那项正堂既然敢开口,定然有所依仗。即便他没证据,凭他正堂的身份,想折腾个县丞,还不是难事。最重要的是,你确实贪了银钱,且不是小数目,对吧?”
郝县丞点头,他贪的银钱,可没都用到自家身上,一多半都贡献给了族里,太叔这么说,不过是想面子上好看罢了。
“那项正堂最后话里的意思,恐怕是想你出面联络各大家族,晓以利害,叫他们主动出钱资助育婴堂和济老院,不然就要补缴漏掉的商税,而你,贪了多少银钱,怕是都要全数吐出去。”
“说的容易,各大家族哪是我区区县丞能说动的?”
“你没留意项正堂的话吗?”
郝太叔一副“你怎么这么蠢钝”的模样看向郝县丞,看得他一阵气闷。
“什么话?”
“如此有利名声的善事,竟然没人想做?”郝太叔人老成精,精准分析道:“依太叔猜,项正堂怕是也不想追究过去那些子烂账,但是又不想真便宜了你们,所以索性叫大家出银钱,资助育婴堂和济老院,而这两处的花费,恐怕根本不及漏掉的商税的五分之一。各大家族权衡利益,应该不会拒绝。而且最重要的是,依他的说法,最后出资多少,名姓如何,恐怕都要公之于众,这样,各大家族才会心甘情愿,不会暗地里闹腾。”
郝县丞目瞪口呆,居然是这样吗?
可是,明明项正堂看起来脸嫩的很,怎么这手段迂回巧妙的,他都看不懂?
这还是初入官场的人吗?
这一刻,郝县丞终于心惊,真正意识到,自个怕是真的小瞧了这位项正堂。
第51章 修路与积善
同一时间,杨烨也在问项渊。
“正堂,既然抓到他们的把柄,为何不干脆把他们欠的银钱要回来?这样既能充足县衙银库,又能彰显正堂之威。”
项渊一面朝外走,一面解释:“各大家族在曲州盘根错节,经营多年。这些烂账又是崔正堂在时瞒报的,现在追究,未免太晚,他们完全可以抵赖到底。况且银钱数目巨大,一旦抓查到底,难保他们不奋起反击,进而鱼死网破。”
项渊看着前头被抓来的那些闹事地痞无赖,接着道:“本官的本意,就不是真的追讨银钱。曲州穷困已久,即便银钱追讨回来,能不能改善境况还是两说。毕竟我初来乍到,那些世家一旦抱团使坏,我这个正堂的位置,坐不坐得稳,难说。不如现在,叫他们出少部分的钱,把最需要解决的两处义堂给本官解决了,这才是正事。”
杨烨不理解项正堂为何这般着急解决育婴堂和济老院的事,这两处荒废已久,早就名存实亡,现今即便运转起来,也一时难出效果,显示不出项正堂的政绩来,这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不过转念一想,能设身处地的为曲州百姓考虑,做不图名望的实事,项正堂是在认认真真的当好曲州父母官啊!
杨烨心中激荡,又想到项正堂既然跟他说起这番话,显然是把他当心腹来看的啊!顿时激动万分,一股豪情从胸膛升起,恨不得立马为项正堂赴汤蹈火。
对杨烨的疑问,项渊明白,不过如今他却不能解释。他之所以这么着急重建育婴堂和济老院,就是在为两年后到来的地动做准备。
地龙翻身,特大自然灾害,根本不是人力能改变的。他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建设质量过硬的公用设施,在将来涂炭之时,给流离失所的人一个容身之所,避免更多的伤亡。
“正堂,这些都是近几日犯事的地痞无赖,小的按您的意思,都抓了回来,还没给饭食。”
项渊点头,面前缩肩耸背的地痞无赖,很多虽穿着不合身的短打,糟里糟蹋,面色却还算不错。
“今儿本官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关班房。二、去修路。选吧。”
那些地痞无赖进惯了衙门,根本不怕关班房,进去还有饭食吃,且他们犯的事不大,县官老爷也不会把他们关太久,放出去照旧逍遥。那些懒散惯了的,立马叫嚷要被关班房。而一些油滑的,直觉县官老爷此时行事不简单,不肯轻易选择,反倒推了一个胆大的出来,战战兢兢问:“敢问大老爷,若是选修路又如何?”
项渊笑笑,瞧着立时分成两拨的泼皮们,道:“若是选修路,本官不仅不会计较你们三番五次犯错扰民,反而会根据各人出力多少,每日提供饭食,做满一个月,按量分发银钱,最多,可拿一两银子哦!”
有饭吃,还有银子拿?这么好?
众人将信将疑。
“那,那修路咋个修法呢?”
“如今夏日,昼长夜短,每日从卯时一刻到酉时三刻,中间午时歇半个时辰。期间不算饭食,茶水任饮。”
哗!
众人立时议论纷纷。他们之中很多人成为无赖泼皮,最开始时不过就是因为没来钱的路子,人也惫懒些,结果日子越过越紧,以致活不下去,只好豁出脸皮,做些讨人厌的事来换取饭食。如今亲耳听县官大老爷承诺只要干活就有饭吃,有银子拿,顿时蠢蠢欲动。
不过担心衙门空口说白话,哄他们白干活,这些人还是犹犹豫豫。
“杨都头,给愿意报名的登个记,不愿意的就押送去班房。”
杨烨会意,站出来趾高气昂道:“不愿意的麻溜站这边来,别弄得像衙门求你们似的,本就是犯了事要关起来的,到弄得金贵起来了呢。”
刚刚冒头问话的,和边上几个人相互看看,立马凑上来腆着脸急急道:“官老爷息怒,官老爷息怒,咱们愿意去修路。”
这么一说,立刻又有几人挤到杨烨身边嚷嚷要报名,只有最开始就选择要被关班房的那几人隐隐露出不屑的目光瞧着这群主动积极报名的,像是看傻瓜。
其中有人感觉不□□稳,瞧瞧问打头的,道:“老大,就咱们去班房?不会有啥事吧,我咋感觉不太踏实呢。”
打头的瞧瞧瞥了眼上头神态莫测的项渊,嗤道:“能有个屁事,早前又不是没蹲过,进去混几天出去,又能逍遥自在,怕个屁!”
报名修路的,被杨烨吩咐人带下去交代具体事宜,而这些留下要收押的,杨烨一板脸,立时有些凶神恶煞,道:“你们几次三番扰民,又不悔改。今儿本有机会叫你们重新做人,没想到你们仍然执迷不悟。行,既然选择进班房,那就别后悔。衙门如今艰难,饭食供应就省了,都头我会通知你们家人,叫人送饭过来,没有的话,那不好意思,饿着吧。”
什么?!没饭吃?!
留下的泼皮顿时傻眼,刚刚还嘲弄那些报名修路的,以为他们都是傻瓜,如今看来,竟然是自个啊!
娘呦,要是家里头有饭吃,谁会做泼皮啊!还送饭,有的人就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谁来送饭?这被关进去,岂不是要生生饿死?
再反观去修路,既有饭食吃,还有银子拿,这么一对比,自个这头简直就是个坑啊!
于是,那些本以为捡了便宜的,又急急忙忙改口说愿意去修路,涎着脸蹲在地上不想走。
杨烨经项渊授意,知道不给这些个无赖一点深刻教训,即便拉他们去修路,那也是偷奸耍滑不干正事的。于是凶起脸,招呼其余衙役一起上前,不管他们怎么叫嚷闹腾,统统拿水火棍赶进班房,之后大铁锁一锁,干脆利落。
处理完这些,杨烨忧心忡忡对项渊道:“正堂,这修路的银子,衙门里能挪出来吗?”
“银子不用担心,会有人出的。”
项渊老神在在。
“郝无思贪墨那么多银钱,全部收缴,本官也不忍心,不过放放血还是可以的。”
杨烨恍然,原来正堂是做这个打算啊。难怪他之前还觉得就这么轻轻放过郝县丞,是不是太轻巧,到显得正堂手段不够锋利,难免震慑不住其他观望的下属。
不过,偿还贪墨的银钱和出修路钱相比,似乎并不比吐出来少吧?杨烨狐疑的看向项渊,他觉得自个似乎窥见了啥不一样的面貌。
“那账房呢?真就这么放过他?”
项渊摇摇头,道:“我之前不是叫你暗查过他的情况,你觉得即便我叫他偿还银子,他能拿得出来?而且,我不追究,不代表他日子好过。”
杨烨一凛,细细一想,顿时明白。那账房乃是郝县丞心腹,正堂放过了他,郝县丞可不放心,未免日后被反咬一口,定然要尽早打发此人。
“明个起,先修到石桃村的路,咱们得乌骨鸡要卖出去,路不好,可不行。你带人去修路的时候,顺便也向那些村民宣传宣传,若是有想加入修路队的,衙门一样提供饭食和工钱,不过,只收青壮,老弱就算了。”
杨烨连连点头,一面听项渊吩咐,一面努力记下。
这位之前被人看轻的状元郎,是真的在踏实做事,跟在他身边,杨烨觉得自个学到不少东西。回到家,父母媳妇都说他像变了个人,感觉像进了学般,带了股读书人的劲。
杨烨自个知道,他虽没真的去进学,可跟在正堂身后,见他出口成章,铁画银钩的,他就忍不住私下里模仿。正堂交代他出具的告示,他有不认识的字,也在悄悄跟着人学,闲下来,自个买了笔墨纸砚,一点点练。那日不巧被正堂的正君瞧见,听他说觉得正堂字好心里羡慕,还特意回去找了本正堂打发时间写的字册给他,让他可以对着练。他拿到手,如获至宝,心底十分感激。回家提了媳妇养的老母鸡送来,不巧正遇到正君被诊出身孕,他的老母鸡送得太是时候,被正堂瞧在眼里,不仅对他道谢,态度还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亲近。杨烨心思一转,顿时明白他这是不经意戳对了正堂的软肋,做了十足讨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