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大人撩夫日常
自出生起,这似乎是第一次他这么闲适的走在街上,看市井人情。
赵慎慢慢走着,心底一片安宁。
走了两刻钟,两人才到赵府门前。挑担子的脚夫跟着进到赵府,悄悄打量四周,暗想:这赵老爷还真舍得将自家小哥儿嫁去项家,两家家境也差太多了,明晃晃的低嫁啊。看来赵小哥儿在赵府里头并不受宠。
今日是赵慎回门日,赵府却只有赵太太在,赵太太轻描淡写说有重要客人到离中,赵老爷去作陪。后来项渊才知道,所谓的重要客人,其实是赵大小姐的未婚夫孙骏家一个在京做官的亲戚,来离中不过是顺路看看孙骏的祖母,只停一天,赵老爷自己听说,巴巴赶过去的。
赵太太无意多说,项渊也不想对着她难受,便和赵慎去后院看望许宜轩。昨个自家小哥儿成亲,许宜轩担心了一整晚,想东想西,就怕慎哥儿那硬邦邦的性子不讨喜,又懊悔成亲前没有好好教导教导慎儿夫妻间的事。待看到项渊,许宜轩私下细细打量,见他面带喜色,眉目清朗,神态疏阔,行动间磊磊如风,送了好大一口气,暗暗点头。
项渊见他在此,许宜轩和赵慎说话放不开,便自动提出离开,去了前院和赵大公子品茶论文。
“慎哥儿,你和项渊没有圆房?”
许宜轩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问题来。
赵慎被问得有些尴尬,脸色微红,不吭声。
许宜轩急了,拉过赵慎一迭声追问:“你们为什么没圆房?他对你不好?项家人是不是也为难你了?”
为什么没圆房?
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赵慎憋了半天,才吭哧出一句:“是我不想圆。”
许宜轩眼睛都快瞪脱眶了,不可置信道:“你不想圆,他就随你了?”
被这么一问,赵慎才后知后觉想到,刚新婚就被这么扫面子,似乎换哪个新郎都不可能如他意,不说霸王硬上弓,直接退婚都有可能。
可项渊为何就能容忍下来,对他还是那样的态度呢?
赵慎神色复杂。
“慎哥儿,你从小就是个倔的,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可你毕竟嫁了人,听阿爹的话,回去和项渊好好相处。阿爹别的本事没有,可看人的本事却不差,项渊,他是个好的。”
“阿爹。”
许宜轩幽幽叹口气。“阿爹这辈子唯一看错的一次,就是你父亲,若是能早点认清,拼死不入赵家门,阿爹也不会这么痛苦。你是阿爹唯一的孩子,阿爹希望你能过得比阿爹好,你嫁之前阿爹给你出的主意,不过是防着最坏的情况发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阴损手段,你不要魔怔了,毁了自己,啊?”
“他许我可以出门做生意,不知真假。”
许宜轩愣了愣,面上现出一丝喜色,转而又担忧起来。
“他既能说出口,想必是真心的。你也不要太由着性子,该谨慎的时候还是谨慎的好,方是天长日久的相处之道。”
赵慎和项渊并未留在赵府用午饭,而是看过许宜轩后就离开了。时间还早,项渊有意逛逛,看能否找出点挣钱的营生,便打发了脚夫,带着赵慎两人沿着热闹的食肆酒坊开始逛起。赵慎被项渊拖着,虽然绷着脸,可心底对能这么自在逛街,还是愉悦的。
只不过成亲两天,赵慎心底紧绷着的那根弦就有松动的迹象,而他完全没注意到。
项渊暗地里仔细观察这时候能做生意的各行各业,遇到感兴趣的也会随意和人聊几句,最后发现若是想正经开铺子做生意,不是普通难啊。
赵慎刚开始没看明白,后来见项渊都是有针对性的询问一些问题,心底了然,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开口提醒一句。
“你是想做生意?”
项渊转头看他。“淙子,这是我的字,你可以叫我淙子。”见赵慎有些不以为然,项渊坏笑道:“或者你更喜欢‘相公’?”
赵慎噎了一下,有些不情愿,但比起更恶寒的相公,他宁愿选择淙子。“好。”
项渊微笑,心情挺好。“家里不能总是没有进项,不然我岂不是要养活不起你了。”
赵慎觉得,有时候选择性忽略一些话,他心情还是会很好的。
“但是你可是秀才爷,怎么做生意?”
说到这个,项渊实实在在无奈啊。坑爹的大梁律法,居然规定凡身上有功名的,一律不准与民夺利。也就是说以项渊如今秀才的身份,还有日后要继续走科举的路子,注定他是不能亲自做生意的。
不过自古以来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背有功名的人做不得生意,那只要让没有功名的家里人去做也是一样的。就像赵老爷,他是举人身份,可家里头还不是开着两三个铺子。
“没关系,不是还有你嘛。”
正巧二人逛到专门卖书籍和笔墨纸砚的书画一条街,项渊说完这句,看到一副喜欢的画,便直接进了铺子,留下赵慎一脸懵懵的消化刚才的话。
他是真的想放自己出来做生意,不是说说而已?
赵慎心跳得有些快,感觉自己像飘在半空一样。
“小伙计,这幅寒梅傲雪图作价几何?”
十七八岁的“小伙计”有些无语,他孩子都两岁了好吗!
“这位爷,您可真有眼光,这幅画是咱们离中最出名的南道子的,才挂上没两天,若您有意,只需五两银子即可。”
五两?
没想到一幅画这么值钱。
经过这么多天的了解,项渊已经弄明白这里的银钱价值。通常在市面上大家用的都是铜板,一吊铜板是二百个,五吊钱等于一贯,一贯相当于一两银子。而这里鸡蛋一个铜板两个,普通蔬菜三个铜板五把,猪肉十一二文,其他的像茶点果子类,也没有超过二十个铜板的。
所以,想想吧,一两银子,可以买多少东西!
赵慎不懂字画,见一副画就要卖五两银子,不由瞪大眼睛。别看赵府在离中也称得上中等人家,可赵慎作为不受宠的庶出小哥儿,自然不会请人教导他,所以,赵慎对这些文艺东西,实在没啥见识。
“这幅‘江水行歌’呢?”
伙计凑过去看,“客官眼光实在高,这幅‘江水行歌’是冯举人临摹的,冯举人的字在咱们离中,那也是顶顶好的。这一幅字篇幅小些,只要一两银子。”
项渊暗暗点头,这店铺倒是价格实在,刚才的画一看作者功力就比较深厚,画功不仅传神,还颇具灵气。而这幅‘江水行歌’虽笔力遒劲,造型俊美,到底失于匠气。若这幅字小伙计报出一两以上的价格,那就不值了。
“敢问,若是想寄卖字画,贵店有何要求?”
不想项渊问了一大堆,却没打算买任何一个,反而问起寄卖字画来。伙计见项渊戴方巾,穿襕衫,知道面前的人最少也是秀才身份,便不敢露出不满,依旧殷勤。
“这个小的不敢做主,还要请掌柜的来一问才知。”
之后,伙计请项渊稍后,自己跑去店铺后面请出掌柜的。掌柜的是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对项渊道:“本店凡所寄卖的字画,均是三七开,店铺三,客官七,月结一次。头一个月,要求至少挂出五幅字画,字三幅,画两幅。之后每月送一幅来即可,不限字画。”
第10章 画与布
项渊暗自计较一下,觉得问题倒是不大。如今离乡试还早,他若是能挣到些银钱,到要离家乡试,就不用厚着脸皮去朝项礼借了。
之后,项渊又逛了几家书铺,基本大同小异,能寄卖字画的,开出的条件也相差不大。项渊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和第一家合作。
定好交字画的日期,项渊又在铺子里挑了一本厚厚的《大梁律法》,花去他二钱银子,这还是宋掌柜的见二人要合作特意打了八折的情况下。
难怪读书不易,这成本也忒高了。
《大梁律法》?
赵慎扫到项渊买的书,不太理解。像项渊这样,不是应该买应试的文集或者最新殿试选文什么的来参考吗?怎么会买律法书?
项渊见赵慎不解,偏又撑着不问,不由兴起捉弄的心思。
“我觉得我科举无望了,还是好好研读下律法,想法子进衙门做个师爷好了。”
师爷?小吏?
这是心高气傲的项渊能干的事儿?赵慎见鬼一样盯着他,根本没相信。
项渊见成功骗到赵慎(大雾),心里一乐,嘴巴又开始犯贱。“放心放心,即便是小吏,你相公我也会是最厉害的刑名师爷。”
赵慎成功被恶心到,不想搭理项渊。对他犯贱说的相公,也懒得计较。反正若真论起来,项渊也确实当得起相公二字。虽然他极力不想承认!
项渊哪会不清楚赵慎的那点小心思,主动转移话题。“逗你的,我若是真跑去做了师爷,我娘能哭倒整个垂柳巷的街墙。”
我根本就没有相信好吗?
不过项淙子的话倒是挺对,脑子里浮现出李氏听闻项渊想去做小吏而有的反应,赵慎不由翘了翘嘴角。按李氏的性子,那绝对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哭到街墙都是轻的。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长相毫无二致,赵慎都要怀疑这辈子的项渊和上辈子的是不是一个人了!
“律法是个很有用的东西,你想,若是有幸为官一方,却半点律法不懂,不是明摆着叫人糊弄?读书是好,却不能死读书。我们读书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做官,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为朝廷做好事,为百姓造福。做一方父母官,熟悉律法,也可以避免那种治下百姓被世家豪门控制的悲剧再次发生。”
项渊说的是那件事。他也记得,那还是靖安初年发生在淮水的事。当地豪强欺县官不懂律法,钻律法的空子,以隐户为饵,几乎控制了淮水整个地方的土地。当地百姓失去土地,沦为廉价佃农,遇到荒年,食不果腹,浮尸千里,引发靖安开年最严重的民乱。也正因此事,延续几十年的隐户隐田得到切实改善,从而丰厚了靖安国库,也为靖安帝改革朝政奠定了基础。
项渊说得高大上,实际不过是为了掩饰他根本不懂大梁历朝历代律法的事实。可怜他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异世一下子来到皇权至上动辄生死的靖安朝,能不为了保命而玩命研读律法嘛!
可赵慎不知道啊,乍听项渊如此说,赵慎心潮澎湃,万想不到项渊如此忧国忧民,这情操实在太高尚了!不由对他印象又好了几分。
享受赵慎难得的赞许小眼神,项渊心情极好,俩人溜溜达达回到家,用过饭,项渊就关进书房,开始琢磨怎么作画写字。
赵慎清理自己的陪嫁,挑了两匹颜色素净的料子亲自送去给李氏。李氏收了礼,心情变好,不过还是拿捏着婆婆款,“嘱咐”赵慎一大堆该注意的事项,十件里到有九件是该怎么伺候好项渊的。赵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当回事。李氏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只要面上应付好她,其余的根本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