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追夫记(重生)
“来人,来人。”谢宣大呼,外头伺候的小使急急跑了过来。
“怎么了大人?”
“方才你在何处?这房中可有人来过?”谢宣急问。
那人看了谢宣房中被甩了一地的书,跪下道:“小人方才只是去方便了一下,这中间并未有人来过,大人明察,明察啊。”
谢宣心中疑惑,不过还是强压下来,道:“吩咐下去,今日礼部收押的人,十人一组分批带过来,把那些人的名册都带上来。”
小使听了,忙跑着退下了。
审讯室内,礼部的人被分好了,十人一列被带了进来,谢宣不急,就将先前那本书放在桌上,自己则起身站在他们跟前,一个个检查了他们的耳垂。三十个人转眼看过,毫无发现,谢宣也有些心虚,方才看到这书的时候他本想是不是自己的暗子所为,不过仔细一想,自己身边的人已经全部被派了出去,根本没人。不过不管是谁,那人既然将书摆在他桌上,又专程翻到这一页,必定是有目的的,如今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碰碰运气。
就这样,看到第六列的时候谢宣终于有所发现。那人正是李之源手下的人,那日吃羊肉的时候谢宣见过的,他的左耳垂上,有个小小的印记,与女儿家的耳洞相似,不过看起来紧闭,应该是许多年都未戴过那些东西了,快长好了,不仔细瞧愣是看不出来。谢宣并不声张,将那人留下来,复又一个个看完了着一百二十五人的耳垂,以防有漏网之鱼。还好,最后只发现了这一人。
此时谢宣才摆出了自己的身段,回去坐在了审讯室的老爷椅上,呷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那口感坏极了,他仍做出了一副享受的模样,对那人道:“招了吧,为何投毒?”
第63章 异动(四)
小使跪在地上, 身子微颤,似乎十分紧张,低头并不看谢宣, 直说道:“大人, 大人明察,小人, 小人不知自己犯了何罪啊。”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不知犯了何罪?”谢宣冷笑, 起身, 将摆在桌上的书拿起走到小使跟前, 蹲在他面前,将书摆在小使的眼前,轻声说:“礼部做事的, 应当识字,来,读出来。”
小使看了那书上的内容,大惊失色, 却只能强装镇定,照着书念:“南疆民众以穿耳为荣......男子初生之日,以羊绒毯裹之, 由地窖取冰,敷于耳垂,待极冻时分,以银针穿耳而过, 孩啼,礼成。其后......”
“行了,读到这儿便是。”谢宣退回去,拿出名册,道:“王文萧,湘潭人氏,这一届的考生,家中还有父母兄弟十人。本官有两事不明,一来你是湘潭人,文案上记述的是从未到过京都,不过这口音确是纯正的京都味儿,这等娴熟的口音怎么入京半月就学到了?二来,礼部上下算上帮工,整整一百二十五人,唯独你有耳洞的痕迹。王文萧,本官倒是想知道你的籍贯究竟是何处?”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家虽在湘潭,但家父早年就花大价钱请了京都的先生教学,所以口音一事,大人心细,但着实是误会小人了。再者,耳洞......耳洞是幼时家兄调皮做的,与大人书中所讲不过是巧合。”
“巧合,好一个巧合。我大齐子民自呱呱坠地之时便有被教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耳洞更是女子才会做的仪式,竟有这样的巧合。那又不知,本官若是现在派人去湘潭,还能否找到你的家,还有你那家中的十口人了!”这事儿谢宣心里没谱,只不过好不容易有个方向试试罢了,此时也只是看这小使的道行可深,若他真是有些城府的人,谢宣今日怕是审不出什么来的。“放榜之时,你处心积虑进了礼部,定是知道大祭将至,想趁机下毒行刺皇上是不是?说,是谁派你来的,你来京都究竟多久了?”
“大人,冤枉,小人的母亲是南疆人,小人这耳洞确是小时候打的,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南疆人不得入仕为官,左右你都是犯了罪。王文萧,今日本官带着这些书和卷宗站在你面前你竟还是不明白么?你做的事已经让人发觉了,不管你受雇于谁,之后还有何任务,都到这儿结束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招供,说出要谋害皇上的乱臣贼子究竟是何人。下毒一事,触犯龙颜,有损龙体,一个死罪是逃不掉了,不过你人在大理寺,本官多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你若是有胆量不招,我们便照着古籍将那书中逼供的法子一个个试试。”
小使垂头一阵,忽然猛地抬头盯着谢宣大笑,那笑容十分狰狞,让人不寒而栗。“无耻的大齐人,自古只会用这种法子降伏人心,我南疆人宁死不屈,你们大齐皇帝总有人收拾,大齐江山不保,哈哈哈哈。”
谢宣听这话,感觉不妥,想到这可能是南疆派出的死士,立马对身边的人道:“快,毒牙。”
跟在他身后的一人立马上前,却仍晚了一步,“大人,他咬舌自尽了。”
“罢了罢了。”谢宣摆手,带着卷宗从审讯室退出来,人是死了,好歹找了出来,该写的卷宗还得写,明儿个才能去给景文昊交差。谢宣满腹疑惑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卷宗已经写完了,连夜让黎永带着进宫了,他自己则是在房中拿着那本书出神。究竟是谁知道他如今大事不妙,又是人能有这样的本事,礼部的事情,连黎永的暗线都无从下手,但这人却能精准的知道他需要什么,还能青天白日给他送到大理寺来。须知道,大理寺因为时常关着些重犯,守卫真真算得上是森严了。谢宣一筹莫展,这几日心中疑惑愈发浓厚,最后只能带着这几日的线报到了地牢中。
“怎么又来了?下午瞧你审案子还以为会到很晚。”李之源此时已经上床了,其他牢房中别说床了,能有个草垛安身便算得上万幸,而唯独这剩下的两间,是谢宣特地让人准备的。床虽算不得软,不过好赖真的是床不是草垛,上头的褥子都是谢宣让人将自己房中备用的。旁边还有一个炭火炉子,一直烧着,炉子旁放着个小盆,里头装了未用过的无烟炭,全是今儿个刚备上的。
“已经戌时三刻了,值夜的守卫都换过班了,还不算晚?”谢宣走到李之源身边坐下,脱下自己的外衫,下午还想着地牢寒冷,让人多添了些炭火,还送来了披风,现在看来完全用不上了。
“好好的,一进来就脱衣服,谢大人难不成要公器私用,以权谋私,在这种时候对我严刑逼供?”李之源嘴上调皮笑话他,实则已经自觉往里头挪了一些,给谢宣腾了个位置出来。
“哪儿学的这些个浑话?几日未曾管教你,一日一变,越来越没大没小的,规矩都忘完了。”本来想着到地牢来看卷宗的谢宣,看到李之源给他腾出的那点儿空位后,立马将那些东西甩到一旁,脱了鞋子上床,将人揽在怀中。
“跟我哥哥自然要讲规矩,你若是想做哥哥,我可不拦着你。再说了,我能学到这些个浑话还不是拜你所赐。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发现我爱看市井中情情爱爱的画本,不拦着不说,第二日就在别院给我买了一面墙的画本,之后还在瑞蓝会馆交了订金,每月的目录按时送过来让我选。照我说,你就是居心不良,从前就想着让我多看些不正经的书,生怕我不能发现你心悦我似的......”
李之源的话让谢宣堵在了嘴里,唇舌交缠,在地牢的小床上,两人越抱越紧。地牢是青砖码起来的,只开了个一尺见方的窗户,留着扇铁门,结实不说还隔音。因着是“豪华”大牢,从前关在这儿的都是些要犯,一者犯人本身身份尊贵,寻常平头百姓若是杀人放火要被处以极刑,是决然进不了这样的牢房,最多在刑部找个单间儿关着,能住这样的牢房,怎么也得是个四品以上的官,从前林隙便是在这儿被一把火给烧没了。二来,犯的罪也绝对得是大罪,一般的大官若是犯了寻常的罪,还未等到衙门审查,便已经各方关系走通了,哪儿能住到这些地方来。所以大理寺的牢房,特别是这一层的地牢,几乎可以算作是皇家的清洗场,里头的守卫森严程度不言而喻,尤其是林隙一事过后,景文昊下旨,里头的守卫又换过了一批,人员还加了一倍,每隔一刻钟都会有几个守卫从门前走过。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两人抱在一起,谢宣先头还有些理智,在最初猛烈地亲吻后强行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分开喘着粗气。偏偏李之源玩心大,觉得这样的环境反而有种偷情一般的刺激感。想着自己的父亲就在不远的隔间,加上每刻钟的巡逻守卫,他与谢宣的事情随时都可能被发现,他也不太激烈地去亲吻谢宣,而是两只手臂撑在谢宣的头顶,将自己的身子微微撑了起来,全神贯注盯着谢宣,眼里全是他,然后邪魅一笑,低头轻轻在谢宣唇上印下一吻,再离开,再缓缓俯身下去,又是一吻,在谢宣想深入之前再离开,如此反复,终于让谢宣把持不住,一个动作翻身将人压在下面。
“逗我玩儿是不是?”谢宣两手撑在他身边,微喘地盯着他,眼神贪婪而炽热,像是要把人拆骨入腹。
李之源抓着谢宣的衣襟,回他以微笑,并不说话。
谢宣心中冒出一股邪火,眼看就要喷薄而出,忽然有人在外头敲响了铁门。“谢大人,黎大人回来了,说有要事相商,让您过去。”外头是他的人,小使的话便如一盆冷水,将谢宣泼了个清醒,看着身下脸微微发红的人,实在不忍离去,却不得不起身,收拾好了自己。临走前亲了亲李之源的额头,道:“好好休息,今日案子已经有结果了,运气好明日便能回府。”
外头更夫早已敲响三更的号子,黎永在戌时就进宫,这会儿说有要事相商,谢宣便知道应该是大理寺来了“贵客”。景文昊就坐在黎永房间的太师椅上。
“微臣参见皇上。”谢宣跪地行礼。
“罢了,起来吧。你让黎永带进宫的文书朕已经看过了,一日就能查到内奸不容易,虽然是个死的,总好过没交代。你放心,过两日朕便会下旨说此事已经查清让大理寺放人,只是毕竟是礼部的纰漏,悠悠众口,想要堵住怕是要想想办法。当日你对朕说只求保李家那小子无虞,但今日不是朕要为难你,负责人的就是李之源同他父亲,朝廷上下文武百官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谢宣,礼部得给朕一个交代。”大祭由礼部负责,礼部中又是祠部负责打点细碎香火一干事务,李之源与李恒之中必定有一人要被撤职已成定局。
“皇上再容臣想想。”谢宣一脸阴郁。
“行,你想。对了,朕方才去牢中看了珍妃,她交待了一些事情,详情让黎永之后告诉你。朕方才应允了她保她一家平安,你安排一下,找个时间,将这事处理了。对了,明日你进宫来,陶相要提废摄政大臣一事,陶相人是不错,不过总归有些迂腐,明日定会在御书房说朕行事激进,你过来给朕挡着,以免伤了老臣子的心,他再一个不高兴回深山去了。”
“臣遵旨。”
“还有一事,明日过后,黎永的人在花柳胡同查探的差不多了,摄政大臣一废,他们定会找机会动手。朕决定趁此闲暇之际带着皇后去远郊的行宫暂住,若有事派暗子送信过来即可。”
“臣知晓了。”谢宣答复,“皇上,臣还有一事要禀告。”
“直言便是。”
“臣以为此次刺杀有异。一来,给大祭司下毒的春晓姑娘虽藏身丽园,但似乎并非逸王一派的人。二来逸王一派早有藏兵之心,起了这种心思的人,怕不会在一切准备未妥帖之时动手,所以刺杀皇上的时机不对。臣以为,这一波南疆人与逸王并非一派人,京中恐怕还有其他存有异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