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追夫记(重生)
“不用,我们都已在府衙用过。”陆檀的“好”还未说出口就被谢宣截断了,“昨日翻看澜洲税收的本子,有几处不明,还请大公子将平郡侯府上的本子拿出来让我对一对。”
“好,好,大人稍等,我立马让人去拿。”大公子莫名出了一身冷汗,让人将连夜做好的账本拿出来了。
谢宣拿过那账本,只一番便道:“幸苦大公子熬夜做了一晚上的假账。”
“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府上今年的账本,何来何来造假一说,大人若是不懂账本,我大可请两位先生来解释一下。”
“大公子可能不知,本官考科举前在京都做了些小生意,养成了自己看账本的习惯,账上的数字有没有不妥,一眼便知。大公子请人做的这些东西实在是精细,不过公子忘了一条,去年腊月时分,皇上凯旋而归,皇后产子,那一月的税皇上减了三成。澜洲洲府上交给上头的只有白银十万两,若是按照当月的税收来算,你府上当月的税收不过纹银百两,大公子账上的纹银一百三十两是如何计出来的?”
“呵呵,不过一个小错,可能是府上当年记错了,不过三十两银子,大人若是觉得有问题小人自当还回去,可大人不能冤枉我府上做假账,那可是要抄家的罪名。”大公子强作镇定,他料想一个京官怎敌得过他十个帐房先生。
“不见棺材不掉泪。”谢宣起来将账本仍在桌上,“澜洲其地共七万五千亩,林地一万,县城占一万,其余农家住房占五千,其余五万皆是农田。按亩产来算澜洲每年要上缴税银一百五十万两,然而近年来澜洲每年只缴得上一百万两,剩下五十万两亏空。澜洲共有五县,我当他每个县官都是贪官污吏,他们也不敢贪五万两,减去二十五万,剩下的二十五万两不知所踪。”
“大人言下之意是我侯府吞了那笔钱不成?谢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即便我父亲今日去了,我侯府也不能受这份委屈。”
“委屈?你若是觉得委屈,我便再与你一算。平郡侯府上曾经养了府兵一千,是礼法上所容许的最大数量,府兵每人每月吃食要消耗三两银子,月钱五两,置办各式兵器车马我给你算二两,每个月便是一万两,一年正好十二万两。这里本官想请问大公子一个年收百两的侯府是从哪儿来的钱银养这一千府兵?”
“我,我,太|祖当年封侯时赏了封底,不熟税款,我府上便是靠那租子过活。”大公子结结巴巴道。
“呵,我早知道大公子有此一招。”谢宣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东西,“这是当年的《封侯令》,每位郡侯的封地一清二楚,当年太|祖赏给你平郡侯府上的是五百亩,我算你全是良田,租出去不过年入二万两,离那养府兵的十二万可是差了一大截啊,大公子。”
“那那是我府上善于经营。”
“是,不得不说平郡侯府上的确善于经营,所以这澜洲的铺子大都跟府上有些联系,以至于每年还未缴税给官府先要送来郡侯府上。”谢宣手一伸到陆檀跟前,道:“东西拿来。”
陆檀拍了他手掌道:“什么东西?”
谢宣不看他,而将目光锁定在了流风身上,陆檀立马投降,将证词交了出去。
“这是几户商家的证词,大公子可还有话要辩解?若是没有还请大公子将真账本儿交出来,您放心,皇上隆恩,即便您从前收多了,只需吐些出来即可,绝不治罪。”
平郡侯府大公子被谢宣逼得无路可退,正为难时外头忽传南郡侯府大公子到了。
第117章 封相(九)
南郡侯府公子的到来给了平郡侯家大公子喘息之机, 方才他差点就要支持不住招供,想到自己再怎么惨好歹还有良田几百亩,能保住性命比什么都强。只是当老熟人站到自己身边时, 他仿佛又有了底气。
“见过谢大人, 见过陆侯爷。”南郡侯家的公子许儒逸进来向二人行礼。
“本来是去过平郡侯府便会到你府上的,如今公子却自己过来了, 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想过来探探?”陆檀道。
“哪里哪里,侯爷真会说笑, 我与昌平兄情同手足, 他府上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 便来瞧瞧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哦,我们今日可是来查账的,难不成你二位好到连账本都共用一个?不过怪了, 从来在房中公看账本的只会是夫妻,哦,本侯知道了,难不成你二人是。难得难得, 我是说今日在这平郡侯府呆了这般久都未见过一个女眷。”
“侯爷,侯爷说笑了,我与昌平兄不过是好兄弟。”脸都憋红了。
“懂了懂了, 大被同眠的好兄弟嘛,不碍事,我大齐民风向来开放,娶个男妻再平常不过。”
“好了, 说正事,大公子,这真账本你是给还是不给?”谢宣受不了陆檀的调笑,怕他将话题带偏浪费时间,便一本正经问道。
“什么真账本假账本?”许儒逸问道。
昌平立马接过话去,道:“谢大人说要查账我便将家中近年的账本都翻了出来,可大人偏偏说是假的,让我交个真的出来,府中账本不就是这些了么,哪来什么真假?”
“谢大人,其中是否有些误会,还请大人瞧仔细些,昌平兄向来老实,从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造假。”许儒逸一脸诚恳。
“是否有假,有何问题方才我已经同大公子讲过了,怎么大公子是不准备招了么?”谢宣黑着脸,本就没睡,这会摆出个瘆人的表情便像足了黑面神。
“我我府上的账本是真的,再说了,大人方才也算了,我府上一千府兵,一年也不过十来万两的花销,剩下的那十几万难不成大人吃了么?”昌平忽然有了两分底气。
“呵,剩下的十几万不是还有南郡侯家的一千府兵么?大公子是本官说的还不够清楚么?你自己交出来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让我搜出来,该吐的银子吐出来不说,祖上的地也会被收,大公子,本官再问你一次,真账本你是交还是不交?”
“谢大人不要血口喷人......”
“够了!来人,将人给我带出来。”谢宣喝止了昌平的话,外头忽然来了许多人,正是平郡侯府请来的那十个帐房先生。
“澜洲最有名的十个帐房先生一大早面色青青从平郡侯府上后门往外走是为了什么大公子要我当面问问么?这桌上的假账本是物证,这十个帐房先生是人证,铁证如山,大公子有意阻挠查证,来人,给我押大公子回府衙。”谢宣怒气冲天,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昌平被吓得软了手脚,若不是后头许儒逸扶着已经倒了。
“大人,谢大人请开恩。”许儒逸求情道。
“开恩,本官还未开恩么?将人押走,剩下的人搜府封府。”谢宣说罢便往外走,谢宣带来的人迅速行动起来,许儒逸眼睁睁看着昌平被谢宣带走了。
平郡侯府当日就被封了,但是谢宣的人翻遍了整个侯府也没有找到真账本的影子。谢宣大怒,自己亲自带了识得机巧的暗子去搜查却仍然一无所获。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他让人放出了风声去,说自己要亲自审昌平。
于是不过一个下午澜洲城内传遍了当年谢宣还在大理寺当差时的光辉历史,如何在半年内从少卿升做大理寺卿,手上沾了多少重犯的鲜血,又说他对犯人如何如何恶毒,听说经他审过的人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于是当日还未入夜澜洲府衙便到了位访客。
“许公子过来做什么,今日要审的可是昌平公子,许公子不着急,等本官收拾完平郡侯府上的事情,自然会轮到你南郡侯府。”谢宣眼神冷得能将人冻住。
“回大人,小人是来送账本的。昌平家的账本在小人府上,还请大人看在账本找到的份儿上放了昌平。”
“放?我手上拿着皇上的手谕,凡阻挠政令推行的人杀无赦,今日大公子伪造证据,诸多隐瞒,你让我放了他?”
许儒逸忽然跪下,道:“大人难处小人明白,皇上欲行新令需要一个好开端,平郡侯府与南郡侯府的账本都在这儿了,大人要查便查,要收便收,许某绝对不说半个不字,只求大人放了昌平,他自幼便未吃过什么苦头,今日之事怕是吓到他了。”
谢宣接过他手中账本道:“许大人倒是个多情之人。”
“说起多情大人不也是如此么?大人这般着急无非也是想早日了结政令之事回京去陪心上人罢了,我愿意全力配合大人,保证大人在澜洲开个好头。况且大人今日已经封了平郡侯府,该拿的威风也有了,大人何必逼人上梁山呢?烂船也有三千钉,大人也不想在澜洲拖个半年吧?”
“呵呵,威胁我?罢了,本官喜欢爽快人,去后院儿接昌平走吧。”
“后院?”许儒逸不能相信。
“不然呢?烂船?”谢宣笑笑,带着账本走了。
于是烂船许儒逸灰头土脸去后院接走了吃饱喝足的昌平。
谢宣到澜洲的第二日,事情进行的比想象中顺利,他几日未好好休息,忽然也觉得有些疲累,便想躺一躺。结果躺下去反而睡不着了,睁眼闭眼都是李之源的身影。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心中反复念叨让自己休息,终于意识模糊了些,却隐隐约约在梦中听到李之源在唤他。谢宣闭着眼摇头,想到自己怕是思念成疾了,直到他听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猛然睁然,翻身下床开门,正好迎上了风尘仆仆往里冲的李之源。
那时候他本来应该责怪李之源乱来,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先将人拥进了怀里。
第118章 封相(十)
谢宣思念心切, 完全忽略了怀中人的挣扎迹象,急不可耐地关上房门将人按在房门上亲,直到被人咬了舌头吃痛, 才被一把推开了。
“我错了, 我不该将你一人留在京都。”谢宣不再强硬地去亲李之源,而是用手臂将人箍了起来, 将头埋在李之源的肩头,说话时热气就喷在李之源的脖颈处。
“谢大人起来吧, 我千幸万苦追上大人可不是为了这个。”李之源说话时两手抵在胸前, 刻意拉开了谢宣与自己与谢宣的距离。
谢宣松开他, 将人直接拉去了床上,道:“你来了正好,我许久未睡好了, 你不在我睡不踏实。”
“松开,松开,干什么,男男授受不亲, 少一见面就把人往床上带。”李之源愤怒甩开谢宣的手。“我今日来是与你和离的,”李之源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甩在床上,“这是和离书, 你签完我就走。”
谢宣自从踏出皇城便在后悔,他知道李之源回家看到那封书信时定会难受,想到自己他日回去了定会花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人哄得回来,谁知这小子长大了, 主意大了,竟然自己带着人追了过来,还追到这儿给了他这么一封东西。
谢宣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他所有的杀手锏,似乎都不足以应付如今的情况,眼见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李之源这会儿脸上冷得跟结了层冰似的,他彻底怕了。从前李之源就跟他说过,知道他平日里做的事情凶险,但无论如何都让谢宣不准扔下他一个人,结果谢宣想当然将人保护好了,一次又一次瞒了他。难怪李之源这般生气,谢宣如今是真知道怕了。只见他拿起那文书,展开了放在跟前,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李之源等着谢宣的反应,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自己期待的任何反应,谢宣那边时间像是定格了一般,他转头看向谢宣,结果发现那人竟然是哭了。谢宣双手捧着文书,视线已经模糊,眼睛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他手中捧着的文书已经被泪水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