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男人会捉鬼
如同云钰就在身边。
他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清透无垢的巨大眼眸,须髯微微浮动,周身散发着幽幽的莹光。
这是一条莹白色的龙,身姿俊逸飒爽清朗,就如同他的主人一样。
龙神盘旋在肖长离周围,以灵力为他竖起屏障,将他护在当中,隔绝了火海热浪的侵袭。片刻过后,这周围的火势渐熄,留下一片焦土残垣。
肖长离意识到了什么,心紧紧缩了起来。
即便面临死亡他也没有皱过眉头,此时却开始害怕了。
他没想到云钰为了自己竟然唤出了护体龙神。
要知道龙神与帝王如同一体,帝王之身为壳,龙神之灵为元,元神一去则躯壳空虚,根本无法支撑。
他怎能如此不计后果,这样任性妄为?
肖长离忧虑急切无奈,却只能无声苦笑。
这个时候,他这将死之人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龙神温和的眼眸正看着他,缓缓靠近,微微碰了碰他的额头,仿佛是在安慰,又像是在讨好。
随后,它鼻中喷出一团灵气,眸光一沉,抬首冲天而去,扎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只听龙吟清啸震透寰宇,那抹莹白所过之处烈火顿消,如同下了一场及时雨,瞬间便荡平了一切。
巫翵在寒子玉驱使下长嘶一声,双翅扬起,重重一扇,烈火汹涌席卷而去。龙神亦不甘示弱,一声长啸刺破天宇,周身莹光大盛,修长的身躯犹如一柄利剑蓄势待发。
它虽是龙神,却是一条年轻气盛的龙,它尚在云钰体内时便被巫翵夺走龙灵压得抬不起头,此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要有仇报仇,当下昂首,张口喷出一道光柱,迎击而去。
只见深空夜幕被分割为二,一方烈焰灼空不可一世,一方幽蓝深寂暗潮翻涌。片刻过后,一龙一鸟正面相抗,如冰火相斥,瞬间爆射了漫天尘星,巨响震耳欲聋,天地为之战栗。
“快!”广漠脸色大变,掌心灵力更盛,源源汇入云钰心口,广御亦随其后。
分明寒凉,两人额头却都是汗珠。
好在他们这一番努力并没有白费,那方天宇之上红光渐弱,龙神在与巫翵之战中占了上风,龙爪勾住它的脖颈,一口咬住巫翵背上的寒子玉,在他的嘶声尖啸中吞入口中。
“不!”寒子玉最后的挣扎在龙神之威下渺小如蜉蝣,任他如何不甘,最后还是逃不了毁灭的命运。
巫翵凄厉的悲鸣响彻寒空,不甘愤怒挣扎残喘,最终都敌不过气数已尽,在巨大的爆裂中化为了漫天红焰。
龙神盘绕腾挪划过天宇,龙尾一扫驱散了最后一点赤红,末了一声清啸,回到了肖长离身边,巨大的龙首在他脸上蹭了蹭,随后轻轻将他托起,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看着硕大的龙神重新回到云钰体内,广漠和广御相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到这一刻,危局暂歇,没了巫翵阻断龙脉窃取龙气,云钰的身子自会慢慢好转,至于民心,便要靠他一点点去挣回来了。
广御看了看肖长离,对自家师兄道:“这儿还有一个。”
广漠抚额,认命得走过去。
比起云钰来,这个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才是大麻烦。
小安子在外头守了个把时辰还打了个盹儿,冷得实在受不住了,搓着胳膊小心敲了敲门:“高人,好了没?我能进来吗?皇上要换药了,太医吩咐过,得按疗程来……高人……”
他问了好一会了都没反应,试着推了推门,门开了,里面十分安静,压根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他探头看了一会,走了进去,一看,人果然已经走了。
“走也不说一声,害我好等……”他小声埋怨,觉得浑身冷得厉害,便往暖炉中加了炭火,随后点起一盏小灯,过去看云钰的情况,吓得差点把灯笼扔地上。
堂堂天子的龙床上,竟然还躺了一个人!
他凑过去看了看,原来是那位皇上十分看重的肖大人,而且一身污秽面白如纸,乍一看可不以为是鬼么,吓得他够呛。
他在通知人来将人抬走和让他们好好睡着之间犹豫了一会,最后选择了后者,还专门拿了一床被子帮肖长离盖好。
见云钰呼吸平和,脸色好了许多,他心下也是欢喜,拿了药来,按照太医的吩咐小心翼翼为他换药。
这期间他听到了几声呓语,叫的都是,长离。
难怪皇上死活不肯选妃,原来如此……
小安子恍然,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两人,越看越觉得般配。
换完了药他收拾好正要走,忽然看到门外闪过一个黑影,他心下一慌,手中的东西险些掉在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那黑影已推门冲入,手中大刀寒光凛凛,径直朝他劈了过来。小安子大叫一声,将手里的东西砸了过去,抱头逃窜。
那黑衣人并未追击,而是朝龙床击去,眼看就要手起刀落,小安子又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他,同时尖声大叫:“来人啊抓刺客!”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穿透力很强,那黑衣人怕他坏事,一把推开他,又揪住他衣襟往回一扯,顺势就将刀刃送入了他的腹中。
小安子再也出不了声了,他睁大了眼睛,随后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快步走到床边,刚举起刀却又被一把长剑拦住,门外禁军已经赶到。
“保护皇上!”那人手持长剑,剑法利落如风,片刻便将那黑衣刺客牢牢压制住,却未下杀手,因为他需要活口。
几招下来,黑衣人只觉右手一痛,手筋已被挑断,那人的剑锋点在咽喉,目如鹰隼寒意逼人。
他认得此人,正是禁军副统领,沅胜。
第88章 卿本佳人
太尉府, 史坤成听着下人来报,黎城巫翵已灭,宫中行刺失败杀手被擒, 连柳原都还没死透。
事情全搞砸, 他一张脸黑如锅底,狠狠将人踹了一脚, 吼道:“滚!”
他没想到沅胜竟然会出现在宫里,寒子玉竟如此不济, 如今就剩他一人在这条漏了水的贼船上, 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怎不由他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神情稍安,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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芡山,孤村。
暮色渐散, 清晨一抹微光投下,将这座远离尘嚣的村庄笼罩在了蒙蒙薄雾之中。鸡鸣犬吠静谧无争,看上去一切都十分祥和, 如同一汪泉水,谁也不知道将会翻起怎样的涟漪。
“哇!”
一阵哭声骤然响彻小村,打破了这片平静。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在他边上, 苌楚靖尧悠然啃鸡腿,一脸的不关我事。
孩子他娘急忙出来哄,那孩子只是不依不饶,将手中一块玉佩扔在地上,直嚷着还我鸡腿,两腿又踢又弹,在泥地上都磨出一个坑来。
“这孩子,不是说了向你买吗?这快玉价值千金,就换这么一根鸡腿,可便宜你了。”苌楚靖尧吃完了鸡腿,将骨头一扔,又解下腰间一块玛瑙吊坠扔给那孩子的娘亲,觉得自己真是太大方了。
那位母亲却抱着孩子回了屋,看也没看一眼。
在这遗世独立的偏远村庄里,没有商铺没有买卖,一切只能自给自足,肉类吃食尤其珍贵,苌楚靖尧这价值千金的宝贝在这里根本一文不值。
这道理他其实也明白,只是谁让他实在想开开荤解解馋呢?
他转头就看到前方卫翾正冷冷瞅着自己,鄙夷之色尽显,在他边上柳风屏一脸无奈。
“呦,少主也起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一会?”苌楚靖尧笑吟吟走过去,随手撩起柳风屏的衣摆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叹了口气,“不是我说,少主这日子过得委实清苦,肉都吃不上几顿。看看,堂堂南岳少主都瘦成什么样了。”
卫翾没搭理他,转身回了屋,柳风屏看着衣服上的油污,道:“粗鄙之地确是简陋,委屈了岐王殿下。若是觉得不满意,殿下随时都可以离开。”
苌楚靖尧笑道:“我这是关心你家少主,先生何必下逐客令呢?除了吃食差一些外,这地方空气清新景色怡人,尤其是民风纯朴,本王呆着甚是舒心,还想多留一阵呢,可不想这么快就走。”他拍了拍柳风屏的肩,道,“何况,是贵国巫覡请我来的,即便要走,也得跟人家打个招呼不是?”
他笑着走进屋去,熟门熟路在卫翾对面坐了下来。方才吃油腻了,他想喝口茶解解腻,桌上却只有一个茶杯,卫翾刚放下的。
看着对面人俊秀的脸上似是写满了“滚出去”三个字,他挑挑眉,直接拿了过来,将剩下的茶水喝完了。
卫翾眉头一皱,厌恶之色尽显。苌楚靖尧笑着又倒了一杯,递过去:“不过喝你几口茶,少主何必这副模样?喏,赔你就是。”
卫翾看也未看一眼,直接说了三个字:“滚出去。”
好嘛,真是一点也不委婉。
苌楚靖尧反而更想笑了,这地方破破旧旧鸟不拉屎,吃不好玩不好,这几日来将他憋得够呛,倒是眼前这个人模样出众犹如鹤立鸡群众星捧月,让他瞧着顺眼又舒心。
他越是冷漠,他就越觉得有趣,越想看他不痛快的样子。
于是乎,调戏他捉弄他,成了这位岐王殿下在这个地方的唯一消遣,而且乐此不疲。
“瞧少主这话说的,本王堂堂的出雲嫡皇子,虽比不过大缙天朝礼仪之邦,打小也是习过经史典籍的,一言一语一行一卧皆有规矩,怎能做出如此不雅之事来?”他微微靠近一些,看着卫翾愠怒的模样,一脸为难,“少主让我走出去跑出去都成,偏偏要让我滚出去,唉,未免也太过强人所难了。要不,少主先给示范一下?”
卫翾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最大的情绪表露就是皱眉,可现在,他实在有咬牙切齿的冲动,忍了一会,他冷冷道:“出去。”
不说滚也不说跑,只要出去,随他用什么方式。
苌楚靖尧噗嗤一笑,实在被他的模样逗得不行。
他忍住笑,叹了一声,托住下颌,为难道:“其实我也想出去,可是今早没人来给我送早膳,这腹内空空,腿脚乏力,实在是走不动啊。”他拿过那杯茶自个儿喝了,将杯子在桌上转悠着,笑嘻嘻道,“常言道,秀色可餐,我知道这地方吃食紧张,也不与人抢,只要少主让我多看几眼,等我吃饱有力气了,再走出去,少主意下如何?”
卫翾再也忍不住,抬手在桌上一拍,黑着脸自己走了。
苌楚靖尧还以为他要揍自己呢,结果只是拍拍桌子,不由想笑,结果桌子猛地裂成了两半,吓了他一跳。
“哎呦,这暴脾气……”苌楚靖尧拍拍身上的木屑灰,饶有兴趣看着他的背影,笑得眯起了眼,犹如一只窥视着猎物的狐狸。
“谢墨呢?”卫翾性子本就清冷,此时更是寒意逼人,一张脸都快冻成冰雕,“让他出来见我!”
柳风屏垂首:“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我这就让人去找。”
卫翾走后,柳风屏轻叹一声,走进一间小屋,谢墨正在里头啃馒头,见了他神情一松,苦笑道:“那小子又惹什么麻烦了?”
柳风屏道:“除了嘴欠些,还能有什么?少主这几日可是被骚扰的厉害,火气都大了不少,你打算躲到几时?”
谢墨继续吃馒头:“快了,算算时日出雲已出兵,也该让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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