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男人会捉鬼
“爹我腿好痛,你背我嘛。”
“出息。”广岫嘴里没好气,还是弯下身,“上来趴好了。”
看着父子两人咋咋呼呼径直凌空跃出了宫墙,云煦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
“其实,我也有。”他放下手,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去往柳原的寝殿。
老太傅见了他那叫一个老泪纵横,抱着好一阵不撒手,生怕又丢了。
“今后可千万不能再自己出宫去了,多危险啊……唉,幸好这次有惊无险,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伤着……”
“老师放心,没有受伤。”云煦帮他捋顺了凌乱的白胡子,道,“有肖相去救我,我一点事都没有。肖相很厉害,谁都打不过他。”
柳原似有所感:“肖长离嘛,的确是个靠得住的人,亦是难得的忠义之臣。等殿下日后长大,定要记着他的好,知道吗?”
云煦重重点头,凑过去抱了抱柳原苍老日渐孱弱的身躯:“老师的好,云煦也会一辈子记着的。”
柳原抹去眼角的泪,慈爱得轻拂小皇子的头发,心中别提多欣慰。
无论这孩子来得多么匪夷所思不循常理,却从未有负过麒麟帝子之称,实实在在算得上是上苍恩赐。
他的出现就像是一抹和煦的暖光,让他这已是风烛残年的老头都能时刻感觉到暖意盈怀,总还想着要多活几年,多看看他将来的样子。
这样好的孩子,可千万不能误入歧途啊。
老太傅捻捻胡须,眯了眯眼,慢慢地计上心来。
夏日如火如荼,蝉声响彻晴空,诺大皇宫平静中透着几分慵懒,小皇子依旧在浓荫覆盖的流芳亭中听太傅讲学。
虽然不太听得懂,他还是很认真得听着。
云钰与肖长离议完事行至廊下,见不远处云煦身板坐得笔挺,一心一意听课,一点小动作都没做过,不由撇嘴,戳戳肖长离胳膊:“你看看,和你一个样,以后可怎么办才好。不成,得多带他出去玩玩,别和你一样憋成了木头桩子。”
肖长离笑道:“像我不好吗?”
“像块木头,哪里好。”嘴里嫌弃,眼里心里却全是这块木头,云钰这话说的那叫一个言不由衷。
正想再逗逗他,却听那边传来柳原的声音:“女人嘛,便是要蛾眉螓首,皓齿朱唇,所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还要媚而不俗。古有硕人之女庄姜,其美诗吟不绝,可谓流芳千古。”
云煦点头,一一记下。
柳原见他这样很是满意,捻捻胡须,又道:“不过嘛,空有美貌也不行,尤其是殿下将来选妃立后,须以柔善恭亲,蕙质兰心者为佳,万不可贪恋美貌,荒、淫误事。若是貌美而性悍,更会引得后宫不宁,古往今来后宫生事者亦是繁多,不可不谨慎视之。”
“太傅这都扯到哪里去了。”云钰听得好笑,不过他的良苦用心,他却明白,故而并未阻止,饶有兴趣继续听着。
柳原摇头晃脑,继续道:“先人有云,修身齐家,方可治国平天下,身为天子若是不能平定后宫,又谈什么天下?”他越说越激昂,将史上的奸妃昏君数落个遍,让云煦引以为鉴。
云煦想起看过的史籍中确实有不少后宫祸国的例证,想了想,道:“我若是像父王一样,不选女人入宫,不就好了吗?”
柳原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嗽几声,道:“此言差矣!这世间阴阳为定数,乾坤为始末,阴阳合和方为大道。天子凤后乃是一国之基,万不可废。”
“可是,父王不是没有立后吗?”云煦眨眨眼,一脸纯真。
柳原觉得有些头痛,坐下来喝了口茶,艰难道:“这……这个嘛,等殿下长大就知道了。今日课就上到这里,殿下去玩一会吧。”
云煦点头,又帮柳原倒满茶水,走到一边画湖中盛放的莲花。
清风拂过,送来阵阵荷香,荡涤凡尘,沁人心脾。
柳原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好笑,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这个时候就算自己操碎了心又有何用?
这样好的孩子,想来也不会太过荒唐,就由着去吧。
他宽下心来,靠着太师椅一摇一晃的,又慢慢睡着了。
廊下,云钰抚额,很是担心:“长离……”
“恩。”
“你说以后,太傅不会也大半夜的偷偷给云煦送女人去吧?”
肖长离:“……”
他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回答,转头看着某人犯愁的模样,微微一笑,轻轻捻下落在他头上的一片叶。
此时此刻,岁月静好。他们就这样并肩而立,时光如同这夏日流转于青萍之末的和风,一点一点,就这样慢慢拂过了流年。
番外完
第123章 番外二 春日小记
缙长德十四年, 三月初春,草长莺飞,繁花初放, 京中达官富户脱去繁复冬袄, 换上轻装,冶游之兴起, 纷纷出门寻芳问柳秀野踏青。
宫墙之中,春景犹盛, 连云钰都忍不住放下国务, 偷闲赏景, 还一大早就将肖长离叫过来,陪他一道看。
肖长离惦记着公务,神思飘忽意未在此, 云钰偷偷折了枝迎春插在他发间,他也未察觉。
二人走了一路,云钰憋笑憋了一路,不知不觉来到了太子东宫。
春意盎然, 鸟雀清响,云煦临窗而坐,正在晨读。
如此良辰美景, 他竟然还在看书?
云钰都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书拿来,见是一卷兵法,上面还做了不少的批注, 不由痛心道:“你啊,这么好的光景,不出去玩玩看看,老看书做什么?书有这般好看吗?”
即便是自己年少最为勤勉时,读书偶尔也会偷个懒犯个困,他可好,说好听了是勤学楷模,说难听了,就是个呆子。
和他爹一个样。
“父王。”云煦起身行了礼,正要向肖长离行礼,看到他头上的花不由一怔,随即低头忍笑。
肖长离把花拿下来,捏在手里转了转,道:“你父王说的对,也该出去走走了。”
云钰笑道:“看吧,连你父亲都这么说了。走,陪咱们一道去御花园看看。”
云煦点头称是,目光却在书上徘徊,赧然道:“父王,可否让孩儿先看完,还差一点了。”
云钰无奈,把书还给他。肖长离道:“你既喜看兵法,纸上谈兵终究不足,若要深习,可往军中历练。”
云煦眼睛一亮,正要说话,云钰已道:“不成,他身子骨差,去了军营怎么受得住。”
肖长离道:“正因如此,才需磨练。”
云煦直点头,一脸殷切。云钰在大事上向来听肖长离的,见他二人都有此意,迟疑了片刻,道:“虽是如此,边关迢迢,去了也不方便,不如先去都尉府,跟着原破云学习。原家父子都是上过战场之人,跟着他们也能学到不少。”他边说边看看肖长离,见他点头,这才心安。
真要让宝贝儿子去千里之外的边关受苦,他还真不舍得,等他年纪再大些再说。
云煦看的兵书是当朝兵部尚书原仕杰所著,取大缙数次实战为例,皆为熊韬豹略诒厥之谋,广为传颂。其子原破云更是承袭父志,精通兵道武艺超群,十几岁便沙场立功,被封校尉,现在京中述职,接管都尉府,乃是京中出了名的少年才俊。
原破云深得云钰喜爱,常和云煦一同习武学文,此番云煦得了圣命去都尉府历练,倒是正中了二人下怀。
“你这只笼子里的鸟终于是被放出来了,来来来,让兄弟好好招待招待。”原破云揽着云煦就朝外走,说是要带他去喝酒。
云煦打小体质便比常人弱了些,饮酒这类伤身之事自是被彻底杜绝,被硬拉到了酒楼,连连推辞。
原破云在军中摸爬滚打惯了,性情疏朗豪爽,他越说不喝,他越是要劝。云煦拗不过他,只好喝了一口,呛得连连咳嗽。
原破云啧啧直叹:“你啊,不是我说你,如此不济,连酒都不会喝,算什么男儿?想我在军中时,那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那才叫人生快意。”
云煦听得艳羡,又让他说了不少军中趣事对敌韬略,更为向往那片金戈铁马横槊凌云的天地。
云煦在校尉府的历练分为军务兵法武学三类,原破云虽不比他大多少,毕竟是自小熟识的,教学起来也是有板有眼。
云煦聪颖,其他方面学得很快,武学方面却总不尽如人意,在演武场被摔打了好多下,连原破云都不忍心再折腾他,有意无意给他放水,反倒是他刻苦习练,不肯休息。
这一日云钰和肖长离到校尉府看望,恰好原仕杰也在处理公务,三个当父亲的便一道来到演武场,正看到云煦与原破云在过招。
原破云身法利落迅猛,云煦胜在轻盈凌逸,一时倒也旗鼓相当,数十招后云煦以一招“燕雀凌空”跃至原破云身后,一掌拍向他肩头。
原破云回身格挡,反制住他手腕,提腿横扫而去,却瞥见边上那三人,心中一抖,立时收势回招,变踢为绊。当着皇帝的面,他不想让云煦摔得太难看。
却在他这一时迟疑间,云煦寻到了破绽,乘势而上,反而压住他肩臂,顺势将他掀倒在地。
这还是他头一次胜他,不由喜笑颜开,可看到边上的三个人后他就明白了方才原破云的迟疑为何而来,这喜悦又飘忽忽得散了。
“你不必让我。”云煦将原破云拉起来,十分失落。
原破云揉揉屁股嘟囔:“也不是让你,我就是走了会神……”其实他并不是怕云钰或肖长离,而是怕他爹原仕杰。
敢当着皇上的面摔他的宝贝儿子,回去定要被训斥不尊君上肆意妄为了。
“看,不过几日,阿煦长进不小啊。”云钰很高兴,拽拽肖长离衣袖。肖长离笑而不语,反倒是为原破云感到欣慰。
前世的他天生有疾体虚病弱,少了许多人生之趣,所幸得天眷顾,这一世的他少年英武意气风发,可见天道有法,总不会辜负良善之人。
云钰见二人勤奋,怕辜负了大好春光,便让两个半大小子休假半日,好好放松放松,自己也拖着肖长离微服游玩去了。
云煦很少出宫,自是不比原破云对京中熟悉,便由他带着寻地方找乐子,还去了轻音坊。
原破云对这地方颇为熟悉,一进门不必多说便有人将他引入座席,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云煦头一次来有些拘束,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原破云一脸神秘,只跟他说这是好地方。
云煦不由想到了某个不太光彩的名词,更是窘迫。原破云不知他想到了歪处,喝了口茶,两只眼睛一直朝正堂偏门处瞧,等着人来。
轻音坊乃是城中雅处,听音赏曲品茶论棋,专候文人雅士光顾,请来的琴师无一不是音律大家,与烟花勾栏处大不相同。
轻音坊最近请来的琴师来自吴越之地,是个音貌双绝的美人,一曲琴音名动京师,一个月只来三次,一次只弹一曲。倾慕者无数,却却是性情淡漠,从没哪个人能得她垂青一眼。
原破云少年情窦初开,也成了这个孤傲女子的倾慕者之一,每次都来听她一曲,远远看上一眼。
待到日暮,坊中一阵骚动后,那琴师来了。落座抚琴始终眉眼低垂,琴音袅袅流泄,饱含哀愁婉转之意,更是动人心弦。
云煦在音律方面的造诣比他的武艺要好一些,听得入神,不禁跟着音律轻敲指尖。原破云则是压根听不懂,只是瞧着这个年纪比他大了一轮的女子着迷。
一曲终了,女子手按在琴弦上,抬头看了过来。原破云立即坐直了,却意识到女子的目光并非朝自己而来,而是身边的云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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