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妖道
顾惊寒回到屋内,向来警觉的容少爷早已醒了,此时正半抱着变大的顾惊寒的身体靠坐在床边。
没了定神符给容少爷催眠,也没有顾大少可抱,容斐睡得自然不踏实。
而他醒来时,便正好看见过了时辰的符箓失了效果,本来玲珑袖珍的小顾惊寒瞬间变大,撑破了床头衣裳铺的小床,长手长脚的,还差点翻下床去。
“草!”
容斐展臂一捞,把要掉下去的顾惊寒捞了回来。
“差点忘了你了,宝贝儿……”
容斐心有余悸地亲了口热乎乎的顾大少,搂着顾惊寒的腰把他的身体抱回来。
他一边在包袱里摸索朱砂和符纸,一边对着光溜溜任人摆布的顾惊寒伸出手,在顾惊寒双腿间捞了一把,掂了掂,嗤笑一声,“童子鸡……”
“怎么哪儿都带着那股香味……难不成还是体香?”容斐鼻翼微动,慢慢低下头,乌黑的发丝沿着顾惊寒腹部的肌肉擦过去。
“有一点……”
看着眼前一幕,顾惊寒觉得自己阴气涌动的魂体都有些发热。无奈,只好一步迈进屋内,现出了身形。
“不是体香,是药。”
低冷的声音突然出现,让姿势不雅的容少爷僵了一瞬。
容斐扶正了顾惊寒的身体,镇定自若地转过头,“没见你吃过。你身上还有什么伤病我不知道,我劝你坦白从宽。”
“幼时服的。”
顾惊寒拿出朱砂豆和符纸,“就是传言我小时候夭折那时。师父说这是一枚仙丹,能为我弥补体质不足。”
容少爷顿时理解了顾惊寒那一身怪力气。
“来。”
顾惊寒拉起容斐的手腕,铺好符纸,将朱砂豆递给他,从后扶住他的小臂。
容斐被寒凉的气息包裹着,正要动笔,却忽然间听到顾惊寒的声音,低而轻:“窗外有道影子。”
心头微紧,但容斐面上却无甚变化。
在经历过床头有只手的考验后,容少爷已经无惧于顾大少这种恶劣的吓唬人的鬼故事口吻。就算有鬼手,就算有影子,那又如何?砍了便是。
手下符文流畅画出。
转变角度时,容斐状似不经意地向顾惊寒示意的窗户扫了一眼。
原本关得死死的窗户不知何时竟开了道巴掌大的缝隙,外面黑沉的夜色隐匿其后,被室内昏暗的烛火一照,勾勒出了半张如画般精致细描的美人脸。
美人脸似乎察觉到了容斐的目光,盈盈一笑,竟有几分熟悉。
“云静?”容斐眼神一沉。
话音未落,容斐已经下意识出手,射出了顾惊寒之前交给他的攻击符箓。
符箓砸在窗棂上,骤然击中了窗缝间的那张脸,淡金的光芒溃散。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张美人脸如一张轻飘飘的纸一般,被击落,飘到了窗台上。
容斐慢慢走过去,推开窗户,窗外什么也没有。
“是人脸。”
顾惊寒用纸包着手指,将美人脸捡起来。因为被扯动,美人脸上盈盈温柔的笑容变得狰狞而诡异,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云静的脸。”
顾惊寒挥手关上窗,让容斐用火符焚了这张脸。
屋内再次恢复寂静。
完成了定神符,容斐捧着小顾惊寒,靠在床头,眯起眼沉思:“会是谁做的?又有什么目的?这三更半夜……总不会是来玩的吧?”
“不。”
顾惊寒眼神暗沉,道,“他们是来找东西的。”
第47章 碎片
翌日,天阴。
晨光透入窗纸内,如在寂静的屋舍里浮起一层细腻的光粉,映着天色与微芒。
顾惊寒侧躺在床沿,一腿垂落,姿势难得的没有过分端正严谨,而是多了一丝容少爷特有的闲适自在。
腰间微微一紧,腿上压着的重量轻了几分。
顾惊寒低头,正对上一双惺忪初醒的眼,眼尾上挑带红,眼睫浓密,缓慢张开时,便如桃花渐次开放,风流光艳。
“醒了。”
顾惊寒抬指擦掉容斐打哈欠时眼角挤出的水渍,低声道。
“美人儿的大腿就是睡得舒服……”
容斐一手撑起身来,一勾顾惊寒脖子,极其响亮地在顾惊寒脸上吧唧了一口,然后抿了下嘴,被那股寒气冻得有些牙疼。
魂体不用睡觉,顾惊寒也没有闭眼装睡的欲望,一夜下来,便贡献了自己的大腿,充当容少爷的新爱物,陪人入眠。
毕竟比起抱着大腿,抱一整个魂体,还是太冷了点。
“起了。”顾惊寒拍拍容斐的后腰,率先飘下了床。
海棠花的院子总共就这么几个活人,没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容少爷只得自己出门打水洗漱。
顾惊寒不方便现身,只能给容少爷理理衣服,还被容少爷缠着差点又脱一遍。
等两人跟两块大黏糕似的终于挪出了屋,秀姨也正好跨进院门,有些怯弱地笑了笑,招呼两人:“两位先生,吃饭了。”
一转头,玄虚正打着瞌睡从厢房里爬出来,见容斐望来,忙陪给容斐一个小心的笑,也不知奉阳观造了什么孽,培养出这么一个欺软怕硬会装比的好弟子。
“早啊,容少。”
容斐睡得好,心情好,点了下头道:“早。”又仔细瞧了玄虚一眼,等人走到身边,才问:“玄虚道长昨夜睡得不好?气色有些难看啊。”
说着,容斐不着痕迹地瞥了顾惊寒一眼。
他可半点不关注玄虚,后一句话全是顾惊寒的意思。不好好看着他,瞧玄虚做什么……
顾惊寒见状,亲了下容斐的唇角。
容少爷抿了抿唇,有点受用。
这番小动作,道行不够的玄虚根本没瞧见,他看了眼秀姨已经离去的背影,便一下子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脸色微变道:“容少,昨儿晚上……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声音?”容斐皱眉,不答反问,“你听见了?”
玄虚小胡子一抖,道:“听见了,当然听见了……一个女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唱戏,听得人毛骨悚然,浑身掉鸡皮疙瘩……要不是我这么多年修行有成,怕是要被吓个半死。”
“原来如此。”容斐似笑非笑看了眼玄虚青黑的眼底。
玄虚没半点不自在,边走边道:“可是奇怪的是,我拿定风波测了下,没发现什么异常。我看……这个海棠花可是太古怪了。你看那个宁云安,那个秀姨……”
“说到这里,你是怎么被宁云安抓住的?还要把你烧了祭天?定风波在手,玄虚道长还干不过一个半吊子?”
容斐终于找到机会问出这个问题,昨天几次试图提出,都被打断了。
闻言,玄虚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其实这只是个意外,意外……”玄虚道,“我不是拿了师叔那封古怪的信,所以来了滦山嘛。我本想着早查探完早回去,到了这里的当天夜里就上山了。到了山里,正好撞上宁云安鬼鬼祟祟地往山上走,穿着身道袍。一靠近他,定风波就发烫得很。我觉得他有古怪,就跟了上去,没想到,正看见这个戏班子的人在点尸魂堆,自相残杀,十分可怖……”
“我冲上去就想打断,却被同样冲出来的宁云安截住,他张嘴就是我是妖孽,我杀了戏班子的人……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一大群村民,宁云安肯定打不过我,但我辈却不可对普通人出手,束手束脚之下,我就被……打晕了……”
玄虚说到最后,声音渐低,尴尬至极。
容斐没笑话玄虚,毕竟比起玄虚,他和顾惊寒被追得跳崖似乎更悲催一些。
“那你怎么穿得花里胡哨的,道袍呢?吃饭的家伙呢?”容斐没忘记玄虚被绑在柱子上时的打扮,即便现在换了,也依旧不是以前的道袍拂尘。
玄虚脸上也现出疑惑之色:“我就这么穿着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门前师父叮嘱我,千万不能穿道袍带拂尘,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说自己是个道士,古怪得很。”
“奉阳观啊……”容斐心中暗道,“看来回海城,得去这个地方拜访一番了。”
“玄虚应当在我们之前。”
顾惊寒开口道,“如此一来,那群村民去而复返,追击我们,似乎也有迹可循。若玄虚所言不虚,那宁云安必定有问题,小心。”
容斐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海棠花包下的院子算不得多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出了客房所在的偏院,穿过一道门,就到了饭厅。
戏班子人多,饭厅便大些,桌椅板凳齐全。旁的都被搬开了,只留一张桌子,摆了几道清淡小菜,并着白粥窝头。
宁云安已经坐下了。
者字不用吃饭,坐在宁云安身旁,拄着下巴看宁云安。
“容少爷昨晚睡得可好?”宁云安抬眼看向容斐,面色清淡地笑了笑,“这里简陋,还望见谅。”
“很好。”
容斐装模作样客气了客气,梗坐下就开吃。
他小时候赶上过他老子当土匪的日子,山坳坳里的野草根都啃过,几块糙面窝头吃起来也没什么不自在。山珍海味不贪恋,粗茶淡饭不计较。
顾惊寒在旁看着容少爷吃饭,心头却平白一拧,想着待会儿上了山,得给容少爷烤条鱼吃,这么个贪嘴的懒蛋,委屈不得。
“多吃点,我记得你爱吃豆腐。”
安静的餐桌上,者字的声音突然出现。
顾惊寒抬眼,就见者字伸手夹了一筷子小葱拌豆腐放进宁云安的碗里,轻轻一笑,戾气消散,很有几分温柔味道。
宁云安身体僵了一下,看了看碗里的菜,又看了眼者字,突然沉下了脸。
“我说过我与你不相干,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人鬼殊途。”
筷子被重重放下,宁云安拂袖欲走,者字笑意一收,黑气蓦然涌出,眼看就要发作。
却正在这时,一声呼喊从外渐近,“宁先生!宁先生——!”
秀姨神色匆匆跑了进来,眼带惶恐,“宁先生,县里、县里……”
宁云安一怔,旋即上前道:“秀姨,出了什么事?别急,慢慢说……”
话音未落,几道沉凝的脚步声踏了进来,房门开着,一眼就看到四个警服在身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浓眉大眼,四方脸,目光犀利,扫了饭厅内一眼,便道:“哪位是宁云安宁老板?我们是县里警局的,海棠花戏班子十数人惨死一案,听说宁老板是唯一的证人,还请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秀姨慌道:“宁先生……”
宁云安皱了皱眉,镇定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去一趟。不过,宁某并非是唯一的证人,旁边这位玄虚道长,也曾亲眼所见,不知……”
“一并走吧。”那人道。
玄虚平白遭了点名,嘴里一口粥差点喷出来,强咽下去被呛着了,咳嗽着站起来,“我……”
者字早就隐匿了身形,轻飘飘起身,顺手在玄虚背后拍了一巴掌,给他顺了气,看向容斐道:“一起去?”
顾惊寒控制身形,只在者字和容斐面前露面,对者字道:“有事。你跟着,晚间之前若未归,再联络。”
说着,抬手一挥,一道符从容斐腰间飞出,从一个人眼看不见的奇特角度落到了玄虚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