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满宫堂
看着苏誉傻呵呵地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小猫那琥珀色的眼中满是嫌弃,跟这么蠢的家伙呆在一起真是丢脸。恰在这个时候,那身着华服的小胖子去而复返,安弘澈抬起一只爪子捂住脸。
“不好意思客官,都卖完了。”苏誉嘴角的笑还没有下去。
“我不买吃的,”小胖子伸出白嫩嫩的手,指了指蹲坐在钱罐子旁边的金色小猫,“你这猫卖给我吧。”
苏誉摇了摇头:“这猫不卖。”
“我拿这个跟你换。”小胖子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块银子,看那个头,足有三两!
作为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卖鱼郎,苏誉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顿时眼都直了,只是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一只猫再好看也值不了三两银子,不由得蹙眉道:“客官要这猫做什么?”
“此猫膘肥体壮……咳咳,毛色鲜亮,煞是好看,我想……哎呦!”小胖子说着伸手去抓小猫,结果被干脆利落地挠了一爪子。
膘肥体壮?苏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知道古人也有喜欢吃“龙虎斗”的,这小猫毛色奇特,说不定是什么特别好吃的品种,才会引得这爱吃如命的人挥金如土。见小猫抗拒那人的触碰,立时将即将炸毛的小毛团抱到怀里,冷下脸道:“不卖。”
说完,也不待那人反应,将家伙什搬上驴车甩鞭就走。
小猫安安静静地窝在苏誉的怀里,在前襟处慢慢探出脑袋,仰头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并不算宽实的胸膛,此刻却显得温暖而可靠,一只猫平日里不过几文钱,有人给他三两银竟然还不卖。嗯,蠢是蠢了点,但还算忠臣,这是猫陛下最后的结论。
回到家里,苏誉还在心疼那三两银子的横财,但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这种不义之财自然不能挣……但是,那可是三两银子啊!
趁着太阳没下山,还暖和着,苏誉在灶台边弄了盆温水,准备给烟熏火燎了一天的小猫洗洗澡,为了防止被挠,还特意找了布条在手上缠了一层:“来酱汁儿,咱们洗白白了。”
哼,终于知道伺候朕沐浴了!小猫抖抖毛,趾高气昂地跳进木盆里,然后一副大爷样地扒着盆边,尾巴悠闲地在水里慢慢划拉。
苏誉愣了足足三秒钟,这猫绝对是个怪胎!
天气还冷,不敢洗的太久,草草的揉搓了片刻,苏誉便赶紧用干布巾包住小猫,揣到怀里,快步跑回房塞进被窝里。
等苏誉买了新的鱿鱼回来,就发现那家伙的毛已经干了,正在他的床中间睡得四仰八叉。好笑地捏了捏那睡得软趴趴的小爪子,转身出去收拾鱿鱼并做晚饭。
黄昏时捕鱼归来的渔船特别多,价格也比早上的要便宜,只是捕到的鱼没有早上的个头大。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苏誉用五十文钱买了两百条鱿鱼,并顺手卖了几条小黄花鱼,今日赚了钱,可以打打牙祭。
安弘澈是被烤鱼的香味弄醒的,一个机灵翻身起来,就见那蠢奴端了一盘烤得焦黄的小黄花鱼,旁边还放着一大碗熬成奶白色的鱼汤,顿时准备往桌上蹿,跑到床边又犹豫了,刚刚洗干净的爪子,他可不想再沾染灰尘。
“酱汁儿,过来呀。”苏誉见小猫不肯下床,以为它怕高,便伸手将猫抱到桌上,此举显然深得猫心,伸出爪子奖励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鼓励。
美味可口的碳烤小黄花鱼配上鲜美的鲫鱼汤,猫生有此足以!吃饱喝足的小猫躺在床上,肚皮朝上,心情美妙地慢慢晃着尾巴。宫里的御厨也做不出此等美味,等以后回宫了,定要把这小奴带回去,天天给自己做鱼吃。
苏誉沐浴过后,冻得直哆嗦,颠颠地跳到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而正在被子上消食的毛球,顿时被掀到床里面了。
“喵!”安弘澈打了个滚,不满地爬起来,跳到苏誉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愚蠢的刁奴,竟敢抢朕的床位!
作者有话要说: 喵攻:朕的床位岂是尔等凡人可以侵占的!
小胖:就是就是
黄花鱼:就是就是
鲫鱼:就是就是
小鱼:……这明明是我的床
☆、第五章 传家宝
“酱汁儿你是不是冷了?”裹成粽子的苏誉眨了眨眼。
愚蠢的刁奴,竟然还敢提那个傻不拉几的名字!今日定要给这蠢货一点教训!柔软的爪子上前一步踩住苏誉的脖子,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怒火。
安弘澈的身体还是个小奶猫,只有巴掌大,圆圆的脑袋顶着满头松软的毛毛,睡得一团乱,这般形象,要如何摆出冷酷威严的模样,真是个千古难题……
至少当事人苏誉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上位者的威压”之类的,忍笑看着即将炸毛的小东西,对猫还算了解的苏誉,知道这家伙是觉得自己侵犯了他的领地,准备揍他了。快速从被窝里伸出手,一把将小毛球拽进了怀里,按住挣扎的四爪,趁机在那毛茸茸的脑袋顶亲了一下,“好了好了,这么大的床你又睡不下,就大人有大量让给我一点吧。”
柔软的唇带着刚刚沐浴后的湿润,暖暖地触碰在头顶。安弘澈愣怔了半晌,缓缓地抬头,恰好看到一截白皙中透着些许粉色的脖颈。这该死的奴,竟,竟然,亲,亲他……
金色的小耳朵向后抿着,没有毛毛的那一面已经红透,安弘澈翻了个身,把脑袋在苏誉的内衫上使劲蹭了蹭,该死的,竟然弄湿了他的脑袋,让他威严全无,这般模样怎么颁布诏书?哼,今日就姑且放过他,下次可不会这么好糊弄了。
苏誉看着满脸不情愿地在自己臂弯里团成一团的毛球,无声地笑了。窗外的北风还在呼啸,往常冰冷的被窝,因为多了一个小小的身体,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庙会并非天天有,但城西的小吃街却一直在,只是每逢双日生意会比较好。做这种有特色的小吃生意,最好固定在一个地方,因而苏誉也没有换地方,每天准时准点在那棵大树下摆摊。
那个要买猫的小胖子倒是没有再出现,苏誉也就渐渐把那三两银子抛到了脑后,只是嫡母赵氏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转,这让他有些发愁。
干了小半月,攒了些钱,苏誉去药铺里买了几根五十年的参须,宰了只老母鸡炖汤,给嫡母送去。
五十年的人参要百两银子,苏誉还买不起,但买几根参须还是可以的。嫡母赵氏的身体其实问题不大,在苏誉看来,那纯属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古人饭食简单,女人们吃得少,身子一弱就讲究这也不吃那也不用,天天躺着静养,没病也该饿出病来。
“呦,苏老板最近挣得不少啊。”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苏誉的去路,遮住了大片的光亮。
苏誉微微蹙眉,抬头看去,但见一个满脸痘坑的男子,挺着肚子堵在往后院去的月亮门前。这满脸红色痘坑,在古人看来就是满脸癞疮。古人饭食清淡,能在青春期吃得长痘足见这人吃的有多好、多油腻。
这个油腻的男子,就是苏誉的堂兄苏名。
“小生意糊口,以后还得仰仗兄长。”苏誉无意与他纠缠,鸡汤放冷就不好喝了。
“鸡汤啊,”苏名一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伸着头去看他手中的碗,就差把脸埋进去尝尝了,“我母亲这两日身体困乏,喝鸡汤正好,还是堂弟想得周到,交给我便是。”说着就要去抢苏誉手里的汤碗。
虽然苏誉身形也算修长,但与人高马大的苏名比就吃亏了,眼看着就要被抢了去,苏誉咬牙,猛地抬高了手,苏名果然上手去夺,一碗滚烫的鸡汤顿时倾洒出来,兜头罩在了苏大少爷的脑袋上。
“哎呦,烫死我了!”苏名顿时蹦起来,摇头晃脑地把头上的东西甩下去。
“堂兄想喝就直说,喝这么急当心烫了舌头。”苏誉故作惊讶地说着,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
安弘澈蹲在一旁的树上,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从没见过这般直白无赖的做法,一时觉得稀奇,不知道这小鱼奴接下来怎么办。
“你敢泼我!”苏名脸上还挂着葱叶,粘稠的鸡汤顺着额前的头发滴答下来,前襟湿了一大片,气得满脸通红,挥拳就朝苏誉的脸上招呼。
苏誉早有准备,转身就跑。开玩笑,他只是个厨子,可不是武林高手。
“……”安弘澈愣了半晌,还以为这家伙有什么高招,真是高看他了。用后爪挠了挠耳朵,金色的小猫沿着树梢跃上墙头,眨眼消失在青砖灰瓦间。
好在鸡汤炖了一锅,弄洒了还有。苏誉又盛了一碗,唤了嫡母院子里的丫环过来端,免得再被截胡。
前院的小小风波赵氏已经听闻,拉着苏誉的手看了半晌,生怕他被烫到,见他没事,这才冷笑一声道:“这些个龌龊东西,越发的张狂了,且叫他们再蹦跶几天。”
“母亲,儿子现在能挣钱了,大伯若是继承了爵位,您就跟着儿子出去单过吧。”苏誉从袖子里掏出几块新换的银子放到了炕桌上,这些时日鱿鱼卖得特别好,基本上保持每日三桶的量,他便把大量的铜钱换了银子存起来。
赵氏看了看桌上的几块小小的银子,握在手中掂了掂,约莫有五两左右,沉吟片刻道:“你这些时日卖的那些个东西,可还有吗?”她知道苏誉每日出去摆摊卖熟食,没料到竟然这么赚钱。
“母亲想尝尝吗?儿子这就去烤几串来。”苏誉笑了笑,起身往外走,这烤鱿鱼其实最受女子的喜爱,每日都有富贵人家的女眷差下人跑来买鱿鱼,一买就是几大把,倒是他疏忽了,没有拿了给母亲尝尝。
赵氏并没有阻止,也没有推拒他孝敬的银子,只是慢慢把一碗鸡汤喝完,吩咐春草开箱笼。等苏誉捧着几串烤鱿鱼回来,就见赵氏正襟危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册子。
金色的小猫在东城的墙头轻快地跳跃,不多时便来到了昭王府。
于老四无精打采地在小偏门收鱼,上个月不知道撞了什么邪,鱼缸破了个大洞,满缸的鱼被野猫吃了个精光,让他损失颇重,估计半年都翻不过身来,瞧见墙头的几只猫,忍不住啐了一口。
安弘澈甩了甩尾巴,从墙头跳进了王府,熟门熟路地摸到主院里去。院中花鸟水榭,亭台楼阁,修建得甚是奢华,穿着淡蓝色绣五爪银龙常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院中小亭里,面前摆着满桌的美酒佳肴。此人,正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昭王。
“王爷,这是刚捞上来的鲜贝,您尝尝。”一个长相妖娆的女子正殷勤地给王爷布菜,用一个精致的小银勺将贝壳里的肉挖出来,沾上酱汁递到男子的嘴边。
“王爷,吃这个,用紫苏果烤的小黄鱼,是妾身亲手做的。”另一个清丽可人的女子不甘示弱,夹起一块鱼也递了过去。
“唔,好吃……”不知道吃哪个好,直接将两个一起含到了嘴里,原本就微胖的脸顿时被撑得鼓鼓的,不经意地一抬眼,看到了树梢站着的金黄毛球,顿时噎住了,“咳咳咳……”
“王爷,王爷!”两个女子慌了神,连忙又是顺气又是递水。
金色的小猫冷眼看着他,琥珀色的眼中满是嫌弃。
“行了行了!”昭王不耐烦地挥手,“统统给本王退下,碍手碍脚的还让不让人吃了!”
众人顿时不敢吱声,低着头鱼贯而出,院子很快空无一人。
安弘澈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跳上了石桌,蹲坐在桌子中央,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拽样,斜着眼看吃得满嘴油的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