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满宫堂
皇帝陛下饶有兴致地围着苏誉绕了绕,而后又粘到他背后,把下巴搁到苏誉肩膀上,看着他手法利落地切丝、切片。
“饿不饿?”苏誉捏起一小块熏鱼,剔掉鱼刺,塞进皇上的嘴里。
皇帝陛下张口吃掉,鲜香的鱼肉,带着些许酸甜,虽然不喜欢吃甜的,但这个程度的酸甜他恰好可以接受,吃掉一块,便意犹未尽地要再吃一块。
“这个有些凉,少吃些。”苏誉无法,只能再给他切了一块。
皇帝陛下美滋滋地捏着一大块熏鱼慢慢啃,就见苏誉拿出了泡好的嬴鱼鱼鳍,开始切丝,不由得蹙眉,“这个不是给朕吃的吗?怎么也拿来祭天?”
“国师说祭天的鱼要完整的,但凡能吃的部分都不能丢。”苏誉挠了挠头,他本来是想把这些鱼鳍都昧下来给自家酱汁儿的,听了国师的话就不敢胡来了,万一因为他给皇上藏吃的导致天下大乱,那可就糟了。
皇帝陛下哼了一声,他怎么没听说过祭天必须要完整的鱼?小时候弟弟偷吃了半边鱼干,皇叔还是面不改色的拿去祭天了。
把鱼翅下锅用小火炖上,苏誉拍了拍手,国师交代的东西基本上就准备齐全了。
等两人回到二层的时候,原本正襟危坐的王爷们早已不见了踪影,玄色的丝衣散落满地,几只大猫正在软垫上,围着小猫玩得不亦乐乎。
桌上摆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白瓷水缸,里面泡了满满一缸的茶水。
黄白相间的小胖猫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努力咽下最后一条麻辣鱼丝,扒着水缸试图爬上去喝口水。
皇帝陛下伸手把即将掉进水缸的弟弟拎起来,“又偷吃?”
小胖猫眨眨眼,张了张嘴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吃。掉的那颗牙形成的缝里,刚好还嵌着小半截鱼丝,随着猫嘴的张开,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苏誉笑了笑,用碟子盛了些水给小叔子喝,“皇上,泡这么多茶做什么?”
皇帝陛下挑了挑眉,“祭天之后,没有被先祖收去的祭品,都必须在日出之前吃完。”
吃,吃完?苏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祭天,在他看来,应当是一个神圣的仪式,就跟通常的祭祖没什么区别,只是本着不想浪费珍贵食材的想法,才跟国师提议把鱼肉做成别的东西,料想祭天之后还能拿来吃,怎么也没想到,祭天之后吃掉祭品竟然是必须的!
“你以为江山是那么好守的?”皇帝陛下冷哼道。
吃鱼干是很辛苦的,起初几条还觉得很好吃,吃到后来就有些受不了,国师还逼着他们必须吃完。
月上中天,临近子时,国师便唤众人登顶。
苏誉最高只上过五层,对于安国塔上面的两层依旧一无所知。
王爷们重新穿好祭服,离王抱起盛满了茶水的大缸,皇帝陛下揣上儿子把苏誉抱在怀里,身手敏捷地一层一层跃上去。
国师经常会丢下客人径自上六层去,苏誉对六层一直很好奇,既然是国师经常去的地方,想必是用来推演星图或是磨练神力的地方。
越过空荡荡的五层练功房,便是神秘的六层,安国塔中间中空的圆洞到这一层就戛然而止,国师就在这里等着众人。
雪白,满目的雪白!白色的长毛绒毯铺满了整个六层,看上去十分的柔软温暖!在这柔软的绒毯中央,摆着一张一丈见方的大床,矮脚圆顶,上面铺着厚厚的软垫和素色的锦被,一看就十分柔软舒适。
除却这张大床,这里还摆放着两个形状各异的软榻,一个吊床,一个摇椅……
俊美无双的国师,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长绒毛地毯上,愣是把这让人看一眼就犯困的宫室衬得仙气逼人。
“走吧。”国师换下了那身过长的华丽长袍,穿了一件长度比较正常的衣衫,依旧是雪色鲛绡,只是上面金线绣的不是云纹,而是更为复杂的图形,看着像是某种符咒。轻轻抬手,六层穹顶上的机关咔咔作响,圆形的洞口再次出现,清澈的月光瞬间倾泻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弟弟为什么这么受宠篇》
喵攻:难吃死了,这鱼干每年都一个味道,呸呸
国师:(冷眼瞪)
十三叔:(举爪)本王已经吃了十条,喝口水
国师:(抬爪,揍!)
十七叔:(举爪)二十一,我吃不下了,你打我吧_(:з)∠)_
国师:(抬爪,揍!)
弟弟:(举爪)皇叔,还有吗?我还想再吃一条(⊙ω⊙)
国师:(抬爪,摸头)
92第九十二章 祭天(下)
一直以为这个圆洞是通到七层层顶的,没料想六层就是尽头,而七层,竟是一方露天的平台!
苏誉一直以为六层是安国塔最为重要的一层,因为国师经常呆在六层,据说在做十分重要的事,怎么也没想到,神秘的六层竟然是国师的卧室!什么推演星象、窥测天机的东西都没有,只有各种豪华无比的睡觉用具……抽了抽嘴角,苏誉对于七层会有什么已经不抱希望了。
然而,上去之后,还是有些意外,安国塔的第七层,竟然是露天的!在外面看起来像是塔顶的东西,只是八面倾斜的墙壁。
中央修筑着恢弘大气的祭台,祭台之上,香案、供桌、鼎炉,一应俱全。偏东一角,乃是一方由黑金石建造的观星台,高高地延展至星空,看起来神圣而庄严。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整个七层看起来,竟然意外的,正经。
苏誉眨了眨眼,看着国师缓步走上祭台,离王放下手中的茶缸,凌王和肃王整理了衣襟,就连皇帝陛下也是神情严肃,不由得收起看稀奇的心思,跟着皇上走了上去。
祭台之上,放置着一张巨大的供桌,国师不知何时已经将苏誉做好的祭品挪了上来,原以为祭品又是无尽的鱼干,兴致缺缺的王爷们,蓦然瞪大了双眼。
鲜艳油亮的麻辣鱼丝,白嫩圆润的鱼丸,凉凉的酱色熏鱼,热气腾腾的鱼翅羹,以及烧制好的整条的鲭鱼……
“这,这是今年的祭品?”离王指着那满桌的佳肴,吞了吞口水,“咱们开吃吧。”
“开吃!”凌王跟着起哄,抬手就去拿熏鱼。
“啪!”国师一巴掌打在凌王的手背上,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凌王讪讪地收回手,干咳一声,“胡闹什么,祭天,祭天要紧!”
苏誉抿唇忍笑,看着几个王爷被国师无情地镇压,老老实实地低头听训,不由得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帝陛下。皇上一脸不耐地看了看天色,似有所感地转头与他对视,“怎么?”
“没什么?”苏誉摇了摇头,“一会儿先祖真的会显灵吗?”
安弘澈微微蹙眉,抬手握住了苏誉的手,这蠢奴,是害怕了吗?有朕在,就算是先祖,也不会伤你分毫,怕什么。
收拾了企图偷吃祭品的兄弟和侄子们,国师站到祭天中央,双手合于胸前,“今日十月初十,大安第五代国师,携族人叩谢先祖,佑我大安国运昌隆,护我族人血脉绵长。”清越的声音不再如忽悠百官时那般飘渺,而是清晰稳定,充满了虔诚的敬意。
而后,国师展开双臂,缓缓跪下,双目微阖,月光穿过云层,直直下落,与祭台地面上的晶石交相辉映,将国师整个人笼罩在光芒之中。
皇上拉着愣怔的苏誉,跟着跪下。
国师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音调吟诵,冗长的唱词仿佛永远也说不完。
昭王殿下偷偷看了看供桌上的祭品,悄声道:“十七叔,先祖只收鱼干的吧?”
凌王捅了捅身边的十三哥,“你说呢?”
肃王皱了皱眉,正待说什么,祭台之上突然白光大盛。
皇帝陛下眼疾手快地出手蒙住了苏誉的双眼,这白光太亮,很可能会伤到眼睛,即便隔着皇上的手掌,苏誉仍能感觉到那光芒的刺目。
等皇上放开他,苏誉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去看,桌上整条的鲭鱼和嬴鱼已经消失,连带着消失的,还有许多的鱼丸和熏鱼,鱼翅羹大约是因为在传送的过程中会洒,先祖就一碗也没有拿走。
“只剩这么点了!”昭王殿下哀嚎一声,往年先祖都是意思意思随便拿几条鱼干就完了的,怎么今年桌上的祭品少了一大半!
“先祖庇佑!”国师低声轻吟,将最后一句念完,缓缓站起身来,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扫过众人,看了看天色,“开吃吧。”
众人欢呼一声,迅速动手,挪开桌上的香炉,把剩余的祭品集中起来,而后沮丧地发现,但凡是熟的鱼丸都被先祖收走了,留下的都是生鱼丸和生鱼片,以及为数不多的熏鱼。
几位王爷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出手,将盘中的几块熏鱼一扫而空。
“这怎么吃?”离王扒了扒那些生鱼丸。
“稍等。”苏誉把爬到他怀里的皇长子殿下交给离王,拿来了锅和蘸料。
肃王面无表情地拔下青铜鼎里的香,往里面添了炭火。
京城中的百姓,见到安国塔塔顶光芒大盛,纷纷出门顶礼膜拜,而后,便看到塔顶烟雾缭绕。
“皇族要在塔顶祭天一夜,当真辛苦啊。”百姓纷纷感慨。
塔顶的皇族们的确辛苦,一边涮鱼丸,一边要防备兄弟、侄子、叔叔抢食。
国师从供桌下面拿出了祭天祭酒,微微蹙眉,只顾着摆鱼丸,忘了摆祭酒了。轻叹一声,拍开泥封,先祖没有喝到今年的桂花酒,那就他们自己喝好了,料想先祖吃到了美味的鱼丸,应当不会怪罪的。
喝了鲜美的鱼翅羹,吃过鲜嫩的鱼丸火锅,又喝了桂花酒,辛苦的祭天一直持续到天亮,亲王殿下们在吃掉最后一颗鱼丸的时候,纷纷看向苏誉,齐齐地念叨了一句,“天佑大安。”
祭天之后,离王就带着家眷离京了,因为担心东海的海怪会波及南海,要快些回去守着,直到过年才会再次进京。临走的时候,离王要走了苏誉的一个徒弟,说是要在南海开个鲜满堂分号。
近来,鲜满堂已经在京中开了两家分店,京城之外倒是还不曾开店,离王提及这件事,苏誉很是高兴,还送了离王不少辣椒种子。
日子还算平静,东海陆续送来了不少怪鱼,有薄鱼、鳆鱼甚至还有何罗之鱼,只有些极为危险需要立即宰杀的不曾送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