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的时候，苗禾趁机清点了战利品。直到方才，他们总共挖了蛇莓、树莓及后来发现的桑椹，共有十几株。还一藤没长果的酸葡萄，几株野生石榴。另外找到了李子树、柿子树、山楂树、梨树与桃树，板栗也有一些，不过春季还是花期，没挂果，苗禾也只能干瞪眼。
　　至于药材，倒是有些出苗禾意外。
　　杨大郎找的药材，大半是花，包括桔梗，射干与黄芹。除了射干是种橘红的五瓣花，其馀两种都是漂亮的紫色花，种在院子里颇好看。这三种植物可说是花药两用，做药的话便是晒干磨粉，桔梗的叶甚至可以当菜吃。当中以黄芹价格最好，杨大郎说这花数量少，长的也慢，于是看到的几株全都挖了回来。
　　比较像印象中的药材的，只找到一种，便是党参。党参喜在荫凉的地方生长，树林里为数不少，即便如此，要认出它得费些眼力，加上效力虽不比人参，可对于补中益气、润肺生津有大效，能当人参的替代品，价格不错。也是杨大郎进山主要会找的药材。
　　而算算手边挖到的党参数量，扣掉要留下的几株，也能有四、五个角银。一听这数字，苗禾觉得腿酸都不是个事儿了，才要夸几句人，却见杨大郎脸色一肃，快速用指头在嘴前比了比。
　　安静。有状况。
　　苗禾一僵，连呼吸都变轻了。
　　杨大郎安静起身，没打招呼便把苗禾抱起，苗禾差点喊了声，还好没有。抱起苗禾后，杨大郎把人就往身后半人高的树叉上放。他们休息时选了颗枝叶茂密的大树，粗壮的树干上头能站两三人。
　　杨大郎用眼神意示苗禾往上爬，苗禾不敢耽误，便是小腿肚有些抖，也听话爬了。稍后就见杨大郎从他背篮里取出另一把山刀，刀身细长，尖端相当锋利。打猎不在今天的记划内，他没带弓与箭，可护身刀具他一定会带。
　　山刀刀身稍长，能威吓野兽冲击。杨大郎熟练地让刀在手里转了圈，见树上的苗禾表情有些急，比了个安抚的手势，像是说没事似的。
　　苗禾这个没见过场面的弱鸡，被人胸有成竹的气势给稍微安抚。而无论如何，就算再怎么担心，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闭紧嘴巴，维持最高安静。
　　接着杨大郎侧耳倾听起来。
　　周围只听的树林里风吹树梢的沙沙声，一些细微的鸟叫，以及虫鸣。
　　但杨大郎不着急，手握刀，就守在树下。
　　耐心、大胆与仔细，是猎人必须具备的最重要特质。
　　直到左侧传出一阵小小的响动！
　　苗禾注意到了，杨大郎这时早把视线紧盯那处。
　　片刻后，一只黑呼呼的猪鼻子竟露了出来！
　　接着是它凶恶的小眼睛，与浑身粗壮的鬃毛，跟着一只成年野猪钻了出来！！
　　苗禾只觉心跳又更快，但杨大郎丝毫没有动静。他双眼紧盯野猪，右手紧握长刀，左手却慢慢摸进身侧的暗袋，取出一根约末指头儿粗的小竹管。
　　野猪自然也发现杨大郎。它躁动地踩踩蹄子，似乎还没决定要不要冲过来。
　　这次是野猪先闯进杨大郎他们附近。要是杨大郎没动，野猪自会评估眼前对手是不是对自己有威胁。若没有，野猪没这么闲，逮着人就撞，人类不在它经常的菜单上，现在又是春天，饿不着猪的。
　　也因此，两方原地对峙好了一阵。
　　然而就在这时，靠杨大郎右侧的树林，突地“啪哒”一个动静！
　　听着像有什么果实掉落下来！
　　这动静惊了野猪一下，就见它竟抬脚直直往杨大郎这头冲了过来！！
　　苗禾见状都要忍不住惊呼了，杨大郎依旧处变不惊，动都不动，只把左手拿的竹管，迅速准确地往野猪冲来的路径上一丢！当竹管落地的那一刻，地面登时渐出些许烟尘！正巧让那野猪一脑袋冲进烟尘里！
　　紧接着，就听野猪竟是凄惨地嘶鸣了一声！狠狠摇晃了脑袋后，果断转身就跑！！
　　这变化太快，仅在短短几秒内的发生！
　　让苗禾嘴里那声“危险”，生生卡在喉咙里，都有些个噎！
　　待野猪跑掉后，杨大郎又多等了一刻钟，才让苗禾下树。
　　说真的，纵使是有惊无险，苗禾还是有些被惊到了，脸色比平常白。毕竟他在新闻里看过，一些山里的野猪不止曾咬伤人，还能咬死人的。
　　稳稳心跳后，苗禾忍不住问，“那竹管里头，是什么啊？”
　　“刺激的药粉，药店配的。”
　　“你们打猎，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能用的吗？”
　　杨大郎还真摸出不少工具。粉末以外，也有火折子，一种咬开盖便会冒火光的竹管。套绳，迷药，麻药，吹箭，甚至丢地上的钉刺都有。
　　原来不是只拿刀上去拼命啊，苗禾稍稍安心。“那碰上野猪，你若是一个人，能猎么？”
　　“能。方才那头不算大。”
　　“啊？那今天为什么不？”自己躲得挺好的不是。
　　“得送你下山。”
　　说话间，杨大郎已收拾好背篮，连同苗禾的，而后对苗禾伸手，“回去了。”
　　苗禾抿抿唇听话了。
　　可心头，又是一阵热热的，闷闷的。
　　***
　　回到家后，趁杨大郎去跟杨二婶换吃食的空档，苗禾依次把挖回的不管是野莓还是药花，轮流往息壤上一埋。
　　都是已成株的花草，不用等时间发芽熟成，苗禾只想借息壤的神力，让这些自山里挖回的植株能精神一些，不会立刻死在了几天后。而看每一株扎到息壤里便精神奕奕的植物们，这种操作似乎行的通，所需时间也短。
　　只是对着息壤，苗禾有些厌厌。
　　这趟出去，自己又被保护了。挡在树前的背影，当时没觉什么，回头想起，竟能瞧出抹寸步不移。反观自己，依旧抱着自己的秘密，做什么都偷偷摸摸。不信任人，还怕被人所害。说到底，他也就是个自私的人。
　　就看这菜地被种的凌乱，移过来的花花草草，也被他特意打散。如此一来日后要想利用息壤种些什么，藏在凌乱的菜地中，便不会显的太过显眼。就像这次挖回的党参，明日要他收了种子种下新的，即便地面上很快冒了绿叶，苗禾相信没仔细记，应当是看不出的。这些操作，都为了未来掩护当中的息壤。
　　而自己有这些心机，还坦然享受杨大郎维护，愧疚小小地刺着苗禾的心。
　　要不，干脆--
　　这时门栓的喀啦声响起，苗禾拍拍手上的土，摸了把在息壤边打滚儿的大白，才站起来到前院迎人。回来的却不止杨大郎一人，还有一汉子，比杨大郎矮些，浓眉大眼的，五官还算端正，就是人黑了点。
　　就见他一只手臂搭在杨大郎肩上，自在说笑，半点不受杨大郎冷淡平静的表情影响。两人关系似乎相当密切。
　　见到这幕，苗禾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还怀疑过的可能。


第11章 苗强
　　稍后苗禾找了一下记忆才知，这汉子叫苗强，是杨大郎发小。
　　苗强他娘石茹青与杨大郎他娘石愉，都来自隔壁的石家村，似乎嫁过来前就感情亲密。苗强他娘当先嫁到苗家村后，不久后杨大郎的娘也嫁了过来。闺蜜两感情因此更好，杨大郎亦是从小与苗强关系亲近，喊苗强他娘叫青姨。大白还是自苗强家讨的。
　　而理所当然，只要是杨大郎亲友，看苗禾都不会顺眼。
　　苗禾一走到前院，苗强立刻变脸，“干什么？”以往他来，这人可都躲房里，今日跑出来要隔应人么？
　　苗禾瞅瞅苗强，对杨大郎招呼道，“你回来了，有客人啊。”
　　抢在杨大郎回话前，苗强大大嗤笑一声，“回来？客人？好笑了，你还真有脸以主人自居，也不想想先前干过什么丑事！”
　　杨大郎拉下搭在肩上的手，对苗强皱眉，“强子。别这样。”
　　他忘了苗强对苗禾态度，或许不该把人往家里带。
　　“你说什么？别这样？”苗强以为听错。
　　“我说，别这样。”杨大郎对上苗强视线。
　　“但以前……”苗强一愣，张张嘴。以前他是没当苗禾面呛过人，可他在杨大郎面前骂过不少，从没见他为这个人说话啊！？
　　“以后不行。”杨大郎加重语气。
　　苗强有些懵，下一刻竟扑上杨大郎，两手扯着人脸皮。“你是大郎？！真没错？！是大郎！？”
　　苗禾一旁看的眼睛都有些圆。他来到这里后，还没见过汉子间这么亲近的动作。杨大郎却也似习惯了，只单手制住苗强的手，把另一手换回的饼子递给苗禾。
　　“拿进去。我与强子说话。”
　　苗禾眨眨眼，听话却有些迟疑地“喔”一声。
　　等苗禾回屋里一关上门，苗强连珠炮地追问，“到底怎么了？都怎么回事！？你，你不是因为你娘关系才娶的他？你现在是，是愿意认他做夫郎了！？”说到后来，有些气急败坏。
　　杨大郎瞥了人一眼，似乎觉得吵，走出院子外才道，“他现在很好。”
　　“好？好什么？他全身上下只好到一张脸皮，骨子从里到外都是个自私没规矩的！你是被什么迷了眼，突然会这么说！？”
　　“有错，改了便好。”
　　“他能改么？他要改，早在与你成亲之后，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不该做！！否则他能跑镇上去纠缠苗远！？能趁你不在还偷了银钱想跑！？现在，他改了什么，你告诉我！”
　　杨大郎不想多说，只道，“没事。我有眼，不会错。”
　　苗强一听都要气笑，以往他还觉得跟大郎说话就是简单，够俐落，也都说重点。可现在，这重点完全没有细节，叫他怎么信！！还说有眼睛了，有眼睛也能被糊住的不是！！
　　“你！你现在就跟我回去，看敢不敢把这话说给我阿娘听！”
　　杨大郎竟摇头，“今日不行。”
　　“为什么不行！？”
　　小哥儿在树林里受了惊吓，晚上一个人待着怕是会怕。
　　杨大郎多看了屋里一眼，说，“太晚。”
　　然而认识大郎这么多年的苗强，如何能错过这个明显在意的眼神。心中突然一股不是滋味，就好像最好的兄弟突然间就被人抢走似的。他脸色沉了沉，却知大郎要下了决定，要改很难。
　　苗强强压下心中烦躁，转口道，“那好，就明日！方才跟你说的，我家要插秧了，明日你便过来吧！一大早！可别忘了！！”
　　“恩。”
　　见杨大郎答应的毫不犹豫，苗强总算气平了些，这才走了。
　　稍后得知杨大郎得去帮忙插秧的苗禾，方才起的一点儿不舒服立刻被丢了开去，光顾着暗喜得了这几日的空档，他能催生多少党参啊！
　　整晚笑眯眯的，连杨大郎趁空多看了他几眼，半点都没察觉。
　　隔日一早，苗禾高兴地挥手送杨大郎出门干活儿，接着人就来到后院，把昨日埋息壤里的那颗党参收了种子后挖起，这一挖，可吓了一跳，这根须大小，竟比树林里挖的大上三倍有馀！！
　　这，这拿出去卖没事么？
　　苗禾苦恼了一下，而后想起杨大郎说过，党参做药材得要将根茎切片晒干的。要不，太大的他就切片再拿出去卖。虽说非常可惜，一切还是安全为上。之后再种下的党参，他得多注意时间，可别又让参往大了长。
　　接下来苗禾拿出了大葱种子。经过连日努力，他手头上的种子都已用息壤种过一轮，并已将改良后的良种种进菜田。所馀下的种子，是留着自己吃的。
　　穿来这里后，苗禾没还机会吃上息壤种出的菜了。如今有这空档，他决定先改善伙食，再来折腾党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