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乃敌军之将
李牧之前在山上闲逛的时候发现了那地方,立刻做了记号。
隔了段时间,有空的时候他就带着仲修远、仲漫路时不时的上去整理一下,想着在冬天之前把这地方整理出个池子来,这样到了冬天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来这里泡温泉。
温泉想要泡,就马虎不得,因此他把那地方挖了个差不多的大平坑出来之后,便在地上结结实实的铺满了小石子。
除了水里铺了石子,旁边的那一路李牧也特意去找了些石头,把那边铺了。
九月的时候,入了秋。
山里头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林开始落叶,站在山里头朝着四处望去,原本绿油油的群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变黄。
其实有些地方早就已经入了秋,只是他们这地方因为地势的原因,所以来的比别的地方晚。
入了秋,李牧便琢磨着要去买树苗了。
桃树和枣树都是可以在秋天种植的,当然最好的季节是在春天,但他现在已经错过了那个时间,只能等着到了秋天天气凉快的时候种下,好明年长个。
这两样东西李牧早之前就已经核算好了,到底要种多少,怎么种,种在什么地方,因此他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带上钱去买些树苗回来。
树苗这东西,他们这一代不多见,要买还得往码头更那边走。
这一去一回,少说又得个把月的时间。
家里如今不像之前他可以说走就走,现在他要走,得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
鸭子吃食这边就得有人照顾着,除了要去山上割草之外,李牧还定期给鸭子喂一些糠米或者一些其它的东西,这些东西要么是他在山上买的,要么是他去山下买了背上来的。
怎么喂,喂多少,都是定量的。没人帮忙看着,估计他这一走回来鸭子得瘦掉一半。
除了吃,鸭蛋也要捡,捡了要拿去卖,他虽然和山下的人都商量好了怎么个卖法,但总得有个人去收钱。
除此之外,也还得有人帮忙看着这些鸭子别生病了,秋天的季节家畜都容易病。
光是折腾这些事情都浪费了李牧好几天的时间,等他把所有的事情能交代的都写了字条交代给鸿叔时,山里的树都已经大片大片的开始落叶了。
除了这件事,李牧还有一件东西也一并交给了鸿叔,那就是之前从山下的那大夫手里拿回来的那几包药。
虽然李牧不知道鸿叔到底为什么要拒绝给允儿治眼睛,但李牧相信鸿叔是疼爱允儿的。
生活不易,李牧是真的不想让允儿就这样瞎一辈子。
现如今这样的时代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让人没办法?
就算允儿真的有什么仇家,大不了他到时候躲到更深的山里不就行了?鸿叔这么多年不也相安无事的过着?为了避免可能会被报复的可能性,就让允儿瞎一辈子,不值当。
只是他虽然有这样的心,但这事情到底还是要鸿叔自己做决定,也要看允儿自己的造化。
把药交给谈及这件事情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的鸿叔之后,李牧只是告诉他,如果有意,他可以给允儿买药给他治病。
虽然他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大富,不过依着如今的情况,每个月只花上那么几十个鸭蛋的钱给允儿买点药,他还是负担得起。
他喜欢男人,又有了仲修远,他们以后定然是没有子嗣的。他又喜欢允儿,所以他是一直把允儿当做自己的孩子在照顾。
其实说起来,他这些年来受鸿叔的照顾也不少,想来鸿叔应该也是把他当他那死去的儿子在照顾。
得知李牧又要走,而且一走又要走一个月,允儿在那之后几天也不跟着仲漫路去山下找鸭蛋了,天天醒了就往李牧家跑,找了李牧就要抱着李牧脖子撒娇。
小家伙还挺舍不得人,撅着嘴眼睛红彤彤的撒起娇来时黏糊糊的,让李牧都心软了好多。
这一次去买树苗,李牧是准备一个人去,不带仲修远的。
这山里的事情,如今就他和仲修远两个人加起来都忙不过来,他这一走,事情一半就落在了鸿叔的身上,如果仲修远这会儿再走了,那就真的忙不过来了。
而且仲修远如今已经是他这鸭子的专用医师,虽然他自己也是个三脚猫是个半吊子,但是接下去是秋天,马虎不得,他得留下来看着鸭子。
仲修远也知道,因此莫不吭声的帮着李牧收拾了行礼之后,便安静了好几天。
李牧知道这人心里不舒服不舍得,他有些好笑,这人都是大人了居然还和孩子似的自己和自己生闷气,心中又有些发热。
能有个人这样惦记着自己,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就怕无人惦记,死了,都没人记得。
秋风凉爽,夕阳笼罩的山头之上。李牧看着坐在山里喝着水对要和他分开这事儿生自己闷气的仲修远,不禁抬首远望。
之前他从战场上回来,一共带着三样遗物。杨铁家、苏大勇家他都已经找着人了,送还了遗物,平日里也一直帮着照顾着些。
但剩下的那一样遗物,却一直无人认领。
而老黑更是连遗物都没有,他甚至是不知道老黑住在哪一片,甚至是没有办法通知他的家人。
他之前之所以着急着赚钱,一方面是想着能够多照顾着那些孤儿寡母,一方面,也是想着可能遇上如今的情况。
他早有打算,如果没人找来,他赚了钱,便自己主动去找人。
无论如何,即使是大战再开,这几人的死讯遗物他也定然要送到。
唯独这件事,哪怕是散尽家财踏破铁鞋,他也绝不会放弃或者妥协,因为这是他们几人当初约好了的。
唯独这件事,他不想做那言而无信的人。
003.
若是再过段时间,他依然没能等来那两人的家人,那他便去找人。
李牧深吸一口气,驱逐心中的抑郁。
他收了目光,走到那坐在地上闷闷不乐的人面前,伸了手,拍了他的脑袋,“走了,回去了。”
仲修远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并且抬起头来目光不舍地望向李牧。
明天李牧就要走了,早之前就定下了的时间。
拍醒了坐着发呆的人,李牧走到旁边拿了东西就往山下走去,仲修远见状也把手上的泥土拍了拍,收起了水壶,跟着李牧往山下走。
因为明天李牧就要走了,所以他带着人帮着把地里种了些地瓜,免得之后仲修远一个人忙不过来。
下山的路上,一路都十分安静,只余下残余的几只知了的鸣叫。
仲修远一路跟着李牧的步伐,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
虽然他与李牧在这山中相处的时间算起来也并不长,但他却已经有些上了瘾,如今李牧突然要离开,这让他十分的不舍。
一想到这人一走,就要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仲修远心里便是老大的不舒服,泛着酸。
他也想去,他当然想去,但他也知道这家里离不了人,如果他也走了,这家里的东西就乱了套了,可即使是知道他还是有些不舍得。
走着走着,仲修远有些忍不住了,他快速上前一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李牧。
正下山的李牧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想要回头看去,但是抱住他的仲修远力道很大,并没能让他转身。
李牧看着用力环住自己肚子的人那有力的手臂,惊讶间又带了几分笑意。
这人的不舍得,都化作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从知道他要独自一人离开去买树苗之后,这人那脸上的那三个字就一天天的清晰放大。
如今他整个人身上,就明晃晃的挂着‘不舍得’三个字,鼻子眼睛,也都变成了这三个字。
对于这人无声的别扭,李牧觉得有些好笑。
对于自己要离开,李牧自己倒没觉得怎样。
想来是因为他知道他迟早会回来,因为知道回来的时间,所以他心中就没了这人的那份不安与焦急。
李牧站着不动,任由着人抱着自己,好一会儿后这才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说道:“咱们再不走,回家又要天黑了。”
仲修远闻言并没有松手,而是抱得更加的紧了,像是恨不得要把李牧镶入自己的血肉当中,让两人融为一体,这样就可以不用分开。
感觉着自己后背上的温度,李牧望向夕阳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笑意。
如今在他背后的这人,哪里还有当初在军营当中的威风八面?
想当初他在大宁军营当中听人提起这个人的时候,那些人无一不是带着几分敬畏几分害怕,可如今这人哪里还有那时候的半点影子?
如今的他,一张带着汗水脏兮兮的脸,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一双带着山间泥土的鞋子,原本应该是拿着神兵利器的手上,也多了些茧多了好些泥巴,整个人看着就如同土生土长的山野之人。
此刻的他,就算是让他广图再到这里来认人,恐怕也都认不出来了。
看着这人一天天的变化,李牧说要毫无触动,那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人离开袁国可能并不是因为他的原因,但是他相信这人既然能潜伏十年,定然不可能对以后的日子毫无计划毫无安排。
离开军营,他就算不能荣华富贵,至少也能保证自己衣食无忧。
但如今因为他,这人放弃了那些,跟在他身边吃了不少苦,硬生生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满腹的兵书才华,如今都被他倒了出去,重新装满了鸭子红薯,还有各种时蔬的种植时间方法。
本该拿着神兵利器开阔疆土的双手,扔掉了武器,如今拿起了锄头把式菜刀柴火。
他整日里跟在他的身后,三步不离,学着做着那些枯燥乏味的农活,侍弄着鸭子小菜。
只因他在这里,只因这些事是他的,所以他从未在这人的口中听过半句怨言。
又安安静静地站着给人抱了一会儿,李牧抬手覆住了他的手,“好了,回去了,再不回去他们该急了。”
仲修远有了动静,他在李牧的背上蹭了蹭,好半晌之后才声音沙哑带着淡淡鼻音的吐出一句话来,“早些回来。”他不舍得紧。
李牧点了点头,想着这人看不见,这才又轻声说道:“我知道。”
听了李牧的话,得了李牧的应允,仲修远总算是舍得放手,只是他却一直没有抬起头来。
他沉默的低着头,伸手牵了李牧的袖口,就这样跟着李牧一路往山下走。
李牧明天就要走了,衣服行李仲修远早几天前就已经在收拾,但今天夜里还得再整理一番,以免漏了。
他这一走就要走上将近一个月,衣服得带两套换洗的,路上的干粮也得带着。
之前那一次去的时候,因为家里拮据,所以两人都带的是最简单的,如今情况稍好些,仲修远自然想着给带些好的。
回了家,简单的吃了饭后,仲修远收了碗筷便把自己准备的行李搬了出来,一样样的给李牧看。
“衣服一共给你收了两套,还带了一件稍厚些的披风。”仲修远把叠好的衣服拿了出来,放在李牧的面前。
这些衣服都是最近一段时间他给李牧新买的,披风厚些,路上可以当做被子,若是接下去降了温也好保温。
“水壶带了两个,虽然现在已经是秋天,但还是要小心别中暑。”仲修远又拿出两个灌得鼓囊囊的水壶。
“然后这是干粮。”干粮占的分量最大,足足两大包。
这一路之上有些地方是没有客栈的,即使李牧兜里有钱也没地方吃饭,所以干粮必不可少。
干粮的种类仲修远总共准备了两种,一边是饼,一边则是馒头,饼可以多放些时间,馒头却只能放几天。
现在虽然天气已经降温,但食物储存的时间还是不会太长,所以馒头只买了几个,就怕路上给放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