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就吃回头草
想通后,赵元嵩心里包袱完全落地,他整个人都明朗起来。
看小少年黑葡萄眼珠重泛光彩,李远行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继而闭目昂首饮尽,再睁开眼,还是一副纨绔样。
赵元嵩奇怪望着他:“远行哥,你怎么了?”
“没事啊,哥哥为你高兴,有六年了吧,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是啊,六年了!”赵元嵩捧着茶杯傻笑。
“切,傻样儿。哎,听我爹说,赐婚这事在朝堂上闹得挺凶的,很多大人觐见,说两男人的婚姻有违《天道繁衍》之说。元嵩,你不怕么?今后,你与风长缨便成了某些人的讨伐对象。”
赵元嵩昂起下巴:“不怕,我当他们是放屁!”他早就明白一个真理,谁较真儿,谁生气,谁就真输了。所以,让狗们去说吧,人类的生活他们不懂。
李远行受不了他蠢样,坏心说起别人的八卦。“元嵩,你可知风长缨曾经订过亲?”
“什么?”赵元嵩好不容易忘掉的糟糕心情又回来了,赵二小姐说这事,他可以当她是骗人,可李远行也这么说……他瞪着李远行的眼睛渐渐泛红。
“哎哟,不至于吧,听说他订过亲,你就哭啊,还是不是男人!”李远行胡撸他脑袋,不忍看他真难过,马上解释道:“快收起你那马尿,人家都二十多了,没订过亲才奇怪吧?你放心吧,与他订亲的小姐无福,早在两家议亲的那段时间就病逝了。”
赵元嵩长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想必那位就是赵二小姐口中的宗正寺卿家的大小姐了,她病逝了,所以风敬德并不会马上娶个女人进门喽?嘿嘿。
“瞧你这点出息!别笑得这么恶心行不?”李远行用扇子敲他的头,“大男人志在四方,你心里只有情-爱之事么?难道你嫁过去只待在后宅,要像女人那样过一辈子?”
“我才不会。”
“那你跟我说说,你将来想做些什么?”
“我要做生意,赚好多钱。我阿娘说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所以我要赚好多好多钱给将军,让他打匈奴用。当英雄的不能缺钱!”
“啥?你这想法,还真是……,元嵩,商人地位可不高。”
“哦,那又怎么样?北轩学子那么多,又不差我这一个。以后,我嫁入定国公府,估计那些名家大儒们不会喜欢看到我入仕。”
李远行想想也是,“那也不一定非要从商吧?”
“切~从商怎么了?远行哥,你也歧视商贾么?没有地主农夫,咱们吃啥?没有商贾倒买倒卖,哪来的流通银票?没有银票,谁为你办事?”
屋内两人聊得火热,殊不知门外站着一人,将他们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男人微垂眼睫,挡住眸中所有情绪,全身僵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颤抖。
“这位爷?”店小二要上菜,这人正好挡在包间门口。
男人转过脸看人,眸光深如古井,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散发着无边伤感。
看到锦衣贵人失态,店小二吓得后退一步,手中托盘差点打翻。京都遍地权贵,这些老爷们有不太讲理的,碍于面子,他们并不喜欢让人看到自己失态。轻的,治他个冲撞之罪,重的,直接将人掀到楼下摔死,再扔下两定银子,当做赔偿。然而,面前贵人却没这么做,他侧身让开位置,对他摆了摆下巴。店小二如蒙大赦,赶紧点头道谢,轻敲开包间,快手快脚将饭菜端了进去。
赵元嵩闻到饭香,忍不住抬头去看有什么好吃的,正好看到半敞开的门口,如长戟直立着的风敬德。“将……将军!”赵元嵩跳起来,欢快地跑过去拉人。“将军,你怎么在这儿?也来吃饭么?正好,和我们一起吧。”他兴奋的小模样,就像见了主人的小狗儿。
风敬德没有说话,只拿黝黑的眸子定定看着他。赵元嵩看不出他喜怒,心下有点慌,无辜地眨眨眼睛,怯怯轻叫:“将军?”
第8章 8小纨绔有情饮水饱
风敬德伸出带着糙茧的宽大手掌,轻轻抚上赵元嵩头顶,转眼看向站起身迎过来的李远行,目光黑沉而危险。李远行很没骨气停下脚,慢慢后退,不敢与他对视,“啪”地抖开扇子,对着自己胸口猛扇,同时干笑着问候道:“呵呵,风将军好久不见呐。”
风长缨十三岁从军,杀伐果断,英勇无匹,七年来大大小小战功无数,从小小的奋勇校尉,一直升至如今的正二品将军,他那战功全靠他一刀刀在战场上拼杀而来,曾被朝中几员老将戏称为“所向披靡的长缨”。就连统领北塞二十万大军的骠骑将军也曾有言,“此子勇猛,不输当年老国公爷!”
骠骑将军所说的老国公爷,是指风敬德的爷爷,第一任定国公,他不仅是太-祖结拜兄弟,还是太-祖的亲妹夫,却总是亲自领兵上阵杀敌。他的凶猛如虎、杀伐果断,铸就了他威慑四方的大名。
将军大人剑眉斜飞,眼神犀利,身高九尺,威势惊人,可不是李远行这凡人能比的!李远行笑得脸上肌肉都疼了,“那什么,真巧哈,咱们坐下来一起用个便饭吧?”
赵元嵩很乐意,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并不知自己兄弟正被他未来夫君用眼神“凌迟”。他看不出风敬德所想,只能感受到他宽大手掌,抚在自己头顶上带来的温热。他脸上一热,双颊出现微醺红润,眨了眨眼睛,他小小声叫了句:“将军。”
“跟我走。”
“啊?”赵元嵩的手被反握住,傻傻问道:“去哪?”他被男神半拖半抱带离包间,都没有时间与李远行道别。
而留在包间里的李远行,瘫坐回椅子上,将手中扇子随意一丢,抬手擦掉额上冷汗,长长疏了口气。想到风敬德临出门前的可怕眼神,李远行拍拍胸口喃喃道:“我不记得有得罪过风长缨啊?难道他在吃醋?”
“将军,咱们去哪儿啊?”风敬德个子高,两步抵赵元嵩三步,他只能小跑跟着他。
“送你回家。”注意到小少年跟得很吃力,风敬德放慢速度,他深如古井的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道:“今后禁止与李远行来往。”
“啊?为何?”赵元嵩缩缩脖子,感觉男神好像在生气。
风敬德眸光一闪,动了动唇,只道:“三日后下聘,下月初六成亲,你应该好好待在家里。”
“下月初六?”赵元嵩心花怒放,眼睛贼亮,惊觉自己有些失态,马上收敛故作矜持:“这会……会不会太快了?”
风敬德眼眸带上戏谑,微挑眉,“不愿意?”
“不,不,愿意啊!嘿嘿嘿。”赵元嵩猛点头,矜持去死,男神主动要和他成亲,其他的一切都靠边。
风敬德嘴角不易察觉得弯了弯,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中带了别样温柔。“好了,再等十八日。”
十八日?哎呀,十八日后就是下月初六了!咩哈哈~
赵元嵩笑得见牙不见脸,引来无数路人回头。
又一次晕乎乎地被送回长乐侯府,赵元嵩变成典型的有情饮水饱,什么没吃饭呀,什么未婚妻呀,什么娶他是否真心……之前所有纠结情绪,统统……被他忘记了。
本来挺精明的一个人,却总在风敬德面前变画风、掉节操,都快让将军大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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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兰芝从花园回来后,一直铁青着脸,屋里能砸的都让她给砸了。铃铛带着两个小丫头正在收拾一屋子残局,赵兰芝则在内室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她瞥见床头花梨木春凳上摆着的绣花针线笸箩,急步上前,拿起还没绣完的牡丹蝴蝶绣品,抄起笸箩中的剪子,将之狠狠剪碎。“啊!”她愤愤将手上东西用力摔在地上,最后瘫坐在花梨木攒海棠花围大床的外脚榻上喘粗气。
赵元嵩那个小杂种真是气死她了!从前那个性格绵软,畏畏缩缩的小子,竟在这两天像变了个人。他以为被旨了婚,就能翘尾巴了吗?风长缨是谁?会娶他一定是迫于无奈!哼,她等着看,看他今后会有怎样的下场!
这时,赵兰芝才后知后觉,发现赵元嵩有变化,但她也只以为他的改变源于皇上赐婚。
想起风长缨,赵兰芝心中涌起不甘。明明当年是自己先与他相遇的,可他并不记得自己。要不是自己的安排,小杂种怎么可能遇到失控马车,又怎么可能被风长缨救了!
还记得在姐姐出嫁前,自己可是在她面前放言,也要嫁个盖世英雄。可如今,自己的美梦被皇帝和赵元嵩给破坏了,让自己没脸再在姐姐面前抬头。
赵元嵩!当年的马车,怎么就没撞死你呢!赵兰芝攥紧衣摆,恨恨的想。
“二小姐?”铃铛收拾好外间,听到动静绕过屏风,见赵兰芝狼狈坐在脚榻上,大吃一惊。但她没像从前那样马上凑到她身边,而是立于屏风一侧,微低着头等赵兰芝吩咐。
赵兰芝向后靠在床围上,听到声音,目光冷冷瞟向铃铛。见她畏惧缩在一角,脸上还挂着未消散的红肿,模样煞是可怜。有什么拂过心头,赵兰芝眼中闪过阴狠与算计。她懒懒地问:“铃铛,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二小姐?”铃铛猛地抬头,清楚看到赵兰芝一脸阴毒,她便知道自己要遭殃了,声音不由颤抖起来。
“铃铛,你说,定国公府会娶一个在大婚前强了丫头的男妻么?”
“二小姐开恩呐!”铃铛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直直跪倒在地上。
赵兰芝定定看着弱不禁风的铃铛,勾起唇角,语气轻柔,“铃铛,你我主仆差不多有十年了,就帮小姐我这个忙吧,小姐绝不会亏待你的!”
铃铛额头触地,瑟瑟发抖,不敢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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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萧瑟,吹得崇明殿外黄色团龙旗猎猎作响,两名身着铠甲的站殿将军,领着一队带刀侍卫把守在殿门前。
“咳嗯!”远远看到一身绛紫色大太监袍,身披银鼠皮大氅的李大总管匆匆而来,其中一位站殿将军轻嗽嗓子,提醒手下打起精神。
“公公,您回来啦。”另一位将军马上出声问候,顺便扫一眼手下,看他们有没有失了仪态的地方。
许是听到殿外声音,从殿内迎出一名雌雄莫辩的漂亮小太监,他扬声道:“大总管,您可回来了,万岁爷刚还问起您。”
李公公唇边噙着笑,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抬脚走进大殿。在门口解下大氅,递给另一个规规矩矩行礼的小太监,缓步走进最里面的暖阁御书案旁。
漂亮的小太监掩嘴而笑,回头瞪了两名站殿将军一眼,这才如骄傲的孔雀,转身回到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