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错
「你……」苏未名被喜服映红的脸彻底涨得血红,见申无梦拿起了另外那件绣着凤凰的喜服,他迟疑了一下,抢下衣裳。「别穿……」
申无梦微微挑起了双眉。
苏未名心虚地扭头,避开男人询问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是我太过分了,不该要挟你穿嫁衣,我──」
「我又没有生气,你何必自责?」申无梦撩开苏未名垂落颊边的发丝,摸了摸他的脸,淡淡一笑,心下了然。「你怕我遭人耻笑?未名,我只要你高兴,旁人怎么想,怎么说,又与我何干?」
苏未名越发愧疚,冲动之下,脱口道:「不用等婚宴之后了,我现在就跟你走。」望见男人眼底笑意渐浓,他知道自己心里那些悔意早被男人看穿,却仍死要面子不认输。「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可不是对你惟命是从。」
申无梦终是大笑:「未名你说什么,我总归照办就是。不过──」他搂住了苏未名细窄的腰身缓慢往下抚摸,笑声也渐转暧昧低沈。「就算要走,也得先洞房。」
苏未名面红耳赤,才开口骂了个「混」字,就被男人不请自来的唇瓣堵住了下文,只能从鼻腔里泄出几声含糊不清的抗议,很快又变成一声急促粗重的抽气。
男人的手,已悄然探入他下身,隔衣握住他最敏感的部位,缓缓地爱抚起来。男人的舌头,也挑开了他的牙关,模仿着交合的动作,深入,搅动……
欲望的液滴不消片刻,就在衣服上晕开了水痕。
苏未名被如潮汹涌的快感冲刷得腿脚发软,直等背脊碰到了软榻,他神智才略微清醒,挣扎着抓住申无梦在他股间游移的手。「不、不行,万一有人进来……」
「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门闩上了。」申无梦笑着再次以吻封缄,边用手指耐心地抚弄起入口处的细微褶皱。
「唔唔……」说不出的快意冲上脑门,苏未名周身酥麻。
感觉到紧闭入口开始翕张,申无梦才将手指慢慢刺入即将容纳他的紧窒甬道,直至整根手指完全被火热的嫩肉吞没……
苏幕遮拿着刚拟就的宾客名册,走向藏剑阁。
最初听兄长说要大宴宾客,迎娶申无梦时,他险些以为兄长的脑袋给七伤丸毒得神志不清了。私下里找到申无梦试探口风,申无梦却满不在乎地回了他一句:「未名喜欢就行。」
苏幕遮哑然,算是彻底败给了这我行我素视世俗礼法如无物的申教主。心一横,就依照兄长的意思大肆操办,广派喜帖,倒要看看这申教主是否真的甘愿为兄长颜面扫地?
后天便是婚期,已有不少宾客抵达小筑,尚未现身的也已陆续遣人传话,说是正在途中。苏幕遮一排名录,除却他邀请的诸多武林世家,竟还有衣胜寒、师祭神以及不少旁门左道之士不请自来。他暗忖黑白两道水火不容,这双方要是在喜宴上大打出手,未免大煞风景。想了想,决定还是将这伤脑筋的棘手之事交给申无梦决断。
行到申无梦的客舍,却扑了个空。他转念就想到申无梦肯定是去找兄长了,便又快步赶来藏剑阁。
上了楼,离着兄长暂居的书房还有数步之遥,申无梦几声低笑便已传入苏幕遮耳中。
果然在这里!这申教主倒真是与兄长如胶似漆……苏幕遮微露笑意,然而笑容转瞬冻结。
男人笑声里,竟夹杂着兄长断断续续的喘息和呻吟。「无梦……别、别再……啊啊……」
「别再什么?呵……」男人笑得邪气。
「呜嗯!──」苏未名尾音猛地起了颤栗,再也吐不出完整的字眼,剧烈喘着气,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肉体拍打的声响更是穿透了房门,滴水不漏地直钻苏幕遮双耳。
申无梦竟在折磨兄长?!苏幕遮又惊又怒,飞身上前正待破门而入,忽听申无梦呢喃轻笑道:「未名,是不是我进去得太深了?还是要我慢一点?」
「你……混蛋……」虽然是斥骂,可就连苏幕遮也听得出羞赧大于恼怒。他已经扬起的手掌不由自主地顿在半空中,凝足耳力想听个清楚,兄长后面的话音却轻如蚊蚋,全被肉体纠缠的湿腻水声遮盖。
「哦……那现在呢?这个姿势,舒服吗?」申无梦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压抑,似乎在强忍痛楚。「未名,你也别这么用力夹我……」
苏幕遮猛退一步,总算醒悟过来那两人在做什么,一时脸上热辣辣的窘迫之极。他定了定神,暗叹自己来得实在不是时候,转身欲行,却听兄长嘶哑着嗓子呻吟道:「你、你够了没有?我们还得……还得赶路──啊呃……」
「放心,哪怕你走不动了,我也会抱着你走啊!」申无梦边喘息边笑:「不过未名,你真的决定了要走?到时宾客盈门,我俩却都没了影,你叫幕遮怎么收拾残局?」
「哼,那是他的事!谁叫我的……我的好弟弟在祭神峰的时候,跟你合谋来、来骗我!」苏未名说完又觉得有点愧对弟弟,嗫嚅道:「幕遮应该不会生我的气……最多……啊呃……最多过些日子我们、我们再回来跟他赔罪……嗯唔……无梦,我不要、不要你后天被人指指点点地笑话……」
原来临阵打退堂鼓的,竟是兄长。苏幕遮好气又好笑,更不便继续逗留在此聆听两人越来越激烈的鏖战,他足尖轻点,飘然跃下藏剑阁,看了看手里的宾客名册,摇头,轻捻指。
名册顿化片片碎屑,随风飞舞终至不知所踪。
花叶旋飞,一片片,飘落溪面,顺水漂流。
苏未名在流水声中缓慢睁开眼眸,入目,便是一片红艳。
申无梦绮丽如画的面容亦近在眼前,正眉眼含笑凝望着他。男人身后,旭日初升,桃林映雪濯濯,将男人黑亮长发笼上层流转变幻的淡金色泽。
两人身上,穿着龙凤喜服。
苏未名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申无梦膝头,想坐起身,甫动,腰骨就隐隐发酸,提醒着他昨天是如何放浪忘形,做到最后抵挡不住快感潮涌,竟在申无梦怀里晕了过去。
「呵呵……」看到苏未名满脸通红,申无梦笑着将一枚洗净的野果送到他嘴边。「吃吧。」
苏未名接过野果,却没立刻吃,反而盯着男人的喜服。「……你怎么穿着这个?我说过,不要……」
申无梦莞尔道:「我知道你不要我被人笑话。不过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没旁人。这衣裳,我只穿给你一个人看。未名,你喜欢吗?」
苏未名没回答,眼神却已将他心底的喜悦和感动泄露无疑,惹来申无梦朗声一笑。
他低头,覆上苏未名微颤的眼皮,深深吻。
半生守候,终等来这一刻两情相悦。
一世情丝,也只为小家伙一人深系。
——《春风错》全文完——
番外 今宵春波绿
春色深深,晨光明媚,却照不进独活山庄偏处一隅的小佛堂。室内十分的阴暗,两挂经幡,几盘塔香,将莲座上的观音佛像遮掩在缓慢缭绕的烟雾之中。
白雁裹在一领灰衣里,更显瘦小,她跪在蒲团上,低眉敛目,虔诚地轻诵着经文。念完,她抬头仰望着佛像庄严肃穆的宝相,枯黄的脸上微露笑容。前些天终于收到苏门主派人送来的书信,告诉她苏未名毒性已解,请她尽可宽心。她久悬的心方才落回原处,自此朝夕两拜礼佛,更不敢怠慢。
「菩萨在上,等雁儿年满二十,就可以领具足戒,落发为尼,入庵堂终身侍奉菩萨。」她对着佛像自言自语,心境一平如镜,并无半点后悔,只因那是她一早发下的誓愿。若真要问她还有什么不甘──
「菩萨,雁儿只遗憾今后再也见不到苏公子了……」想到那人的音容笑貌,她胸口便忍不住隐隐生疼,随即惊觉自己不该再动凡心,忙拭去眼角些许湿意,合十道:「雁儿刚才胡思乱想,还求菩萨恕罪。菩萨大慈大悲,请勿迁怒苏公子,还请菩萨保佑苏公子和……
和他的意中人一生无病无灾,白头到老。」
莲座前烛影摇动,照在佛像脸上,明暗变幻,似怒,又似怜。
白雁怅然呆望良久,最终收拾起所有不应有的杂念,闭目,再度诵读起经文。
平缓几乎无起伏的诵经声一句句飘出窗外,苏未名怔立着,心头百感交集。
他与申无梦在桃林羁留多日后,本想回断剑小筑向弟弟幕遮赔罪,可一想到弟弟说不定还在气头上,不禁犹豫起来。申无梦知他心思,便提议不如先去云游一番,等过上个一年半载,幕遮也总该消气了,两人再回去不迟。
苏未名一听,正中下怀,与申无梦离了桃林。走到平良城,想起许久未见白雁,他对这痴情少女总觉心怀歉意,便悄然潜入独活山庄,想看一看白雁的近况,却正听到白雁含悲带喜的倾诉。
他究竟何德何能,要这少女为他空掷年华?耳听白雁还在平静无波地诵经,苏未名突然间热血上涌,冲动地伸出手,就想去推开窗户。指尖尚未碰到木窗,就被身边的男人轻轻拦住。申无梦眼里的几分安慰之色令苏未名神智一清,缄默片刻后,他收回了手。
纵使他此刻走到白雁面前,又能做什么?奉劝白雁不要出家,陷白雁于背信?可白雁真正想要的,他却永远给不了。
他无声轻叹,旋身,与申无梦一齐悄无声息地离去。
「……未名,别再多想了。那丫头要落发为尼,也是她自己立的誓言,你不用觉得愧疚。」申无梦拿了一杯色泽金黄如蜜的上等佳酿,走到苏未名身边,含笑劝解。
两人如今正置身于一艘精致华丽的画舫二楼雅室中。运河水微拍船舷,室内灯笼流苏轻漾,牙钩红帐,荡开几许旖旎。一缕轻缓悠扬的丝竹正从楼下传来,靡靡丽音,缠绵入骨。
苏未名无心聆听,只懒洋洋地从锦榻上侧转头,抿了一口申无梦端到他嘴边的美酒,闷闷不乐地摇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白姑娘也不会发那心愿要遁入空门,我──」
未尽的自责忽被申无梦凑上的唇瓣封在了口中。尽兴品尝够苏未名嘴里的芬芳酒味,申无梦才笑着放开了气喘吁吁的人,眼神却无比认真。「未名,出不出家,都是那丫头自己选的,只要她心中觉得这么做值得就好。就像我,愿意为你等上这些年,旁人兴许看着我可笑可怜,可他们又怎么懂我心中的快活。」
苏未名心头郁气稍减,听到最后一句,感动之余忍不住半真半假酸溜溜地道:「你这些年成天看着幕遮,确实是快活了,我却在外颠沛流离,生病时连个端茶送水的人也没有。」
申无梦没想到自己无心一句竟勾起了小家伙的伤心事,忙赔笑道:「现在我不是每天都陪着你么?就算你拿鞭子抽我赶我走,我也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的。」他放下酒杯,提掌轻击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