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问青山
“呵,我倒要看看你顾得上几个人,——悬月宫那个奶娃娃再过一刻就要被献祭,我便是打不过你,拖你个一时半刻的,你也救不下他们!”话音刚落,卓建柏便迅速后退,抬手一掌打落了巷道出口上方的巨石,石块落下堵了江眠退走的路。他用手臂死死护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孩儿,翻滚中额头在石块上磕了一道口子,当即便有鲜红的血冒出来。
小孩颤颤巍巍地伸手给他擦了脸颊的血迹,他自己也抬袖抹了一把,温声安慰那脸色煞白的小孩儿:“没事。”
清羽出鞘的一瞬间,泛着寒光将月亮映在剑身之上,白秋令已然持剑挡在了江眠身前,他抿紧双唇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几步开外的卓建柏。卓建柏会用掌是他始料未及的,——用的竟然还是皓月掌,更是令他大吃一惊。
唐昀收了扇子往前踱两步,笑问:“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可以拦我一时半刻?”
白秋令见他面上仍是笑意盈盈,却也也真实地感受到了那股许久未见的杀意。他握紧手中清羽,脚步随着卓建柏的面向移动,生怕他突然向身后两人发难。
卓建柏正要说话,唐昀却又眉头紧皱地打断了他:“不对,我应该先问你为什么会皓月掌。”
“......”
“算了,最后你还是交代一下你到底是谁吧,你可能没时间说这么多。”说完唐昀回身看了眼身后的石块,俯身一口气吹开了面上的碎石和灰尘,干脆掀了衣摆一屁股坐了下去,拍拍身侧的位置对着白秋令招了招手,“秋秋,坐这里来。”
白秋令:“......你别闹了。”
“他说了一时半刻,这么算起来也没多少时间了,从那日武林大会到今日,我已留了他许多个‘一时半刻’,他若是从此找个地方藏起来一辈子让我找不到——像条狗一样的活着,我可能还会饶他一命。”
听到唐昀如此恶劣的话语,卓建柏终是忍无可忍,他不顾一切掌心聚力朝唐昀扑了过去,左肩却结结实实先挨了唐昀一掌,他吃痛轻哼,一手捂着肩头,翻身掌心点地重新站稳。
他心浮气躁,攻势虽猛却破绽百出,唐昀只是坐在原地以扇相迎,已然将他所有攻势全部化解。
白秋令愈发疑惑,更多却是好奇——他想知道,唐昀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卓建柏也并非等闲之辈,能将皓月掌模仿得这样像,想来也不该这样脆弱又不堪一击。
唐昀看准时间一把掐住卓建柏的手腕,收敛了面上的轻松惬意的表情,手上用力,便有一声脆响,“说好半刻便是半刻,不到半刻,让你死都是赏你的。”
卓建柏手腕钻心的痛,他紧咬后槽牙从齿缝挤出几个字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太蠢了。”唐昀站起身,仍是捏着他的手腕,几乎要将他腕骨捏碎,“我给你的图——是我乱画的,给
你图之前我还不是那么确定,最后你还是找来了,一点没让我失望。可这都算了——
“你最蠢的,还是派人杀了青姐。”
“你怎会——啊!”卓建柏痛苦的喊叫伴随着腕骨清脆的破裂声在月光下来回撞在石壁上,白秋令看唐昀还是逆光站在月亮之下,眼底有愤怒和悲伤交织流转,他下意识便开口唤了唐昀的名字。
他朝前走,踏着月光,缓缓抬起的手臂轻微颤抖,他听见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却无法将目光从那样的唐昀身上移开。
他耳畔剩下风声几许,他曾见过唐昀的滔天怒意,见过唐昀手起抬扇便有鲜活的生命消失,也见过唐昀在他面前狼狈被擒,见过程青怀咽气之时这人失控悲恸的模样——他又将手臂慢慢放了下去,脚步停下站在了原地,而后五指颤抖着攥成拳垂在身侧。
他单是看唐昀这样的表情,也有些发抖。
就像是跟随他的一呼一吸找到了他周身最痛的地方,恍惚中,白秋令看见那是荆棘丛生怪石嶙峋却仍有一颗鲜活的心脏有力跳动的地方,他走近一步那荆棘便散开一点,那嶙峋的石块铸成的铜墙铁壁便断裂一点。他耳畔风声也不剩了,仿佛踏着月亮走进了唐昀眼中波光粼粼水波荡漾的潭水,周围是紧紧包裹那颗心脏的荆棘被噼啪劈开以及怪石轰隆垮塌的声音。
他站在唐昀身边,看到那潭水荡漾着,几欲冲破岌岌可危的堤坝。
“你怎么、怎么知道...噗!”卓建柏正面挨了唐昀一掌,这一掌毫不留情,打得他肋骨断裂,那断骨在胸腔似乎是刺穿的心脏和肺,痛得他久久无法呼吸。
唐昀微微抬了头,白秋令看到的幽深的潭水又不再起涟漪。
“能悄无声息靠近而后又轻易杀了青姐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捉住,当日在桃花涧分明另有其人,我追出去的时候便听见了不一样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与你方才走出来时的气息脚步一模一样。
“而且能随意出入桃花涧,你就并非隐匿在桃花涧一时半刻,——你与单三元到底是什么关系!”
“呵......”卓建柏捂着心口不断的吐血,他深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看见唐昀在自己面前就算双手染血也仍是风度翩翩的样子,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勉强笑道:“你们中原人...不可一世,咳、咳咳,可多年前你爹娘是死在我们西域人手中...你姐姐,还有你最信赖的人,都是——呃!”
白秋令面上忽然微风扫过,唐昀抬袖收手的动作快得他看都没有看清楚,卓建柏话也还未说完,便仰面倒了下去,冒着热气的鲜血从他颈间流出来,很快汇聚在地上成了一滩深红,映着天上一轮圆月,让人看了都不寒而栗。
“我说留你半刻,便是半刻。”斜眼看着地上捂着脖子挣扎的卓建柏,唐昀冷笑着走了过去,抬起一条腿一脚踏在他心口,而后一点点用力踩得他前胸都塌陷进去。
白秋令又听见了断骨的声音,还有卓建柏喉间发出的绝望的咕噜声。
他见过唐昀杀人,折扇飞出瞬息之间就能要了别人的命,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将人折磨致死,眼中不带半点多余的情绪,整个人比银色的月光还要冷上些许。
再过了一会儿,卓建柏真的终于死了,临死之时他仍是用尽最后的气力转向了月亮的方向,像是虔诚地向他的伊拉努尔完成了一次惨烈的献祭。
第六十七章 火种
唐昀无暇在此时去追究卓建柏到底是谁,他冷眼看脚下的人一点点咽气,仿佛自己周身也没了温度。天云教的祭祀开始了,而他等了许久的一场痛快的复仇,像是也从这一刻也开始了。
时间再耽误不得,唐昀一言不发,白秋令也十分默契的没有与他过多交谈——他本想再问仔细些唐昀是怎么判断卓建柏有问题的,但他数次开口,都被前面这人一身杀气将剩下的话挡了回来。
就在卓建柏咽气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唐昀原来是将所有的温情都给了自己。
人说唐昀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可他看到的唐昀却总是那样温柔,时间一长,他便认定其实是外界误解了唐昀。
他跟在唐昀身后匆匆赶往祭祀地,低着头看着铺洒了一路的月光,没留意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就这么直直撞在了他后背——唐昀回头看他,他也抬头看唐昀,好像又看到了那潭水在流动。
唐昀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秋秋,你害怕了。”
“为什么这么说?”白秋令没有一点犹豫地反问,忽而有难以名状的怒气涌上心头,他语调又上扬着追问了一遍:“我为什么害怕?”
“待会儿我就要杀了当年暗算我父母的人,若真是单三元与天云教勾结而为,我便要杀了这里所有人,——秋秋,这样的唐昀,是不是令你感到害怕了?”他说了一半语气突然便弱了下来,没有前一句那样笃定,反而有些发颤。他甚至垂眸看着白秋令的衣摆,示弱似地。
白秋令看着唐昀的眉目,听着这样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怒气就好像有了名字和明确的方向,从他平静的情绪中找到了一丝裂缝,横冲直撞地占了上风将他控制。他上前一步,一手抓了唐昀的衣襟,而后忽然将人一把拉了过来,力道太大,自己也后退两步才站稳。
两人呼吸相撞,看着对方都有些错愕。
江眠和小孩儿已经从唐昀用皓月掌生生劈开的狭窄缝隙中前往前厅,这巷道内只有他们二人。唐昀不知是想了些什么,终于能直视白秋令的眼睛时,竟然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秋秋,这样的我你是不是害怕了。”
白秋令把他的衣襟越抓越紧,力道之大甚至整个手臂都在发抖,他也一字一句继续像刚刚那样反问:“我为什么害怕?”
“因为你——”
原本两人只是贴得很近,眼下白秋令却是一手抓着唐昀的衣襟,偏过头朝那薄唇狠狠地压了上去。他一口咬上唐昀的下唇,唐昀猝不及防,吃痛闷哼一声,他舌尖就从齿间探了进去,粗鲁地在那唇齿间搅 | 弄一番,而后又在舌尖咬了一口。这一口保留了些力道,不至于把这个“吻”变得鲜血淋漓,唐昀下唇渗出的血也已经被两人唇齿交缠都咽了下去。
他目不转睛看着唐昀的眼睛,终于松开了一直揪着他衣襟的手,张开双臂将面前这人慢慢拥进了怀里。
他嘴里还有唐昀唇上鲜血的腥甜,感受到背上那熟悉的掌心的温度,他一点一点将手臂收紧,脑中一直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叫嚣着——他想就此和唐昀合二为一人,从此便能感受他失去父母至亲那撕裂肝胆的剧痛。
于是他在唐昀耳边温柔地告白:“不准胡说,就算你脚下是尸山血海我也不怕。”
唐昀则是轻笑一声,坦言道:“秋秋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从前什么样?是出身名门正派,行事光明磊落,仗剑江湖行侠仗义,而现在竟然跟这杀人不眨眼的人在一处,”白秋令松开双手后退了一步,那股怒气消散,他忽然颔首也笑了。
他轻声说:“我已经被你拉下水了唐昀,你不要现在才来问我怕不怕,太晚了。”
这答案像是早
就在唐昀心中,却又像是始料未及那般突然撞开他的心口,从肋骨之间挤进去。他看着白秋令,像是看到青翠挺拔的玉竹被拦腰砍断,看到无暇温润的白玉染了血水,看到苍松折腰,看到青莲染泥。
他低头,又看到肋骨断裂洞穿了心脏,鲜血喷涌而出,将面前干干净净的白秋令染成了血红——他看到这样的白秋令分明是心痛不已,可胸中又有畅快的破碎感。
他听凌君说在他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白秋令便跪在飞星谷前面,折了一身傲骨想救他的命。白秋令许是想不到,这一身傲骨是救了他的命,却也要了他的命——他终于找到了出入这人世间的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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