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问青山
江月辉差点被拽得直接落下去,他余光瞥见他哥一把扇子已经比人先过来打在了麦吉克的手腕之上,感觉脚踝上力道松了些许,他就此翻了个面仰躺着,另一条腿便正好一脚踹上麦吉克的肩膀。
这一脚踹得不
重,却让麦吉克失了重心,麦吉克只得飞身退开。
唐昀正好从对面的柱子飞过来,一手把江月辉捞起来,随手扔向了对面的立柱,低声吼道:“过去站稳了!”
江月辉脱困,唐昀便再无顾忌,他望着半空中手持权杖的麦吉克,又问江月辉:“伤得怎么样。”
“哥我没事,这人杀了爹娘,我们一起为爹娘报仇!”说完江月辉就蓄势待发要冲过去,唐昀及时转过头瞪他一眼,愣是将人瞪了回去。
江月辉踩着立柱狠狠地晃了好几下才重新站稳,不解地望向唐昀。而唐昀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下去救人。”
麦吉克仍是想要抓江月辉,唐昀刚说完便看到那人手持权杖朝江月辉冲了过去。
江月辉轻功腾起避开,而后翻了个身闪躲到另一根柱子上。唐昀当机立断飞身而去,一掌打在麦吉克腰间,将人推得偏离了的江月辉所在的方向。
“哥,那你小心,我下去救嫂子他们!”
听见他这称呼,唐昀下意识便弯起嘴角笑了笑,听着下面烧得劈啪作响,又高声叮嘱他一句:“当心一点。”
麦吉克站在立柱上与唐昀对掌,唐昀能感受到他深厚的内力,推挡之间也不敢掉以轻心,此人能在司言全盛之时与之一战,确实不容小觑。
他眼底还是熊熊燃烧着的一片火海,来回百招之间,便又想起了方才故事里同样的月圆之夜。
他对父母的印象已没有十分深刻,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他和唐婉相处的时间是最长,大多数时候父母都是出门在外。但也正是那些为数不多的相处的时光,让他倍感珍惜,也愈发对眼前这人恨得入骨。
皓月掌杀意越来越重,麦吉克化解他凶悍的一掌过后,沉声道:“你可知祭祀阵一旦开启,破无可破,要将这方圆几十里烧成灰烬才肯罢休!”
“为了杀我们几个人搭上你上千教众的命,你不觉得这笔生意太亏?”唐昀踏月逐云反身掠开,麦吉克一杖扫空,他已然在远处的立柱上站定。
麦吉克看了眼权杖上月亮一般的夜明珠,回应道:“这是献祭,献祭就一定有生命消逝——但我能让祭祀火阵停下来,并且我可以放你和一个人走。”
“哦?又不想做赔本的买卖了?”唐昀笑道。
麦吉克随即摇了摇头:“司言来去自如,即便是这祭祀火阵也伤不了他分毫,但如果他想救人,就是难上加难。当年你父亲武功高强,却也被献祭,因为他要帮助你的母亲逃跑,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们可以走,但你们不能一起走。他们之中的一个人,必须要留下来成为伊拉努尔的祭祀品,你的弟弟,或者是你的爱人。”
立柱之下大火越烧越旺,有火星飞旋着由下至上,在唐昀翻飞的衣摆之间熄灭。他紧紧握着手中折扇,向下望了一眼,而后冷冷说道:“亏本的生意我不做,今日天云教的人一个都跑不了,该做选择的人——是你。
“选择一下是不是要向我跪下求饶,向我父母长姐请求原谅。”
第七十章 极限
麦吉克还未对唐昀的话有所反应,两人脚下的立柱便在噼噼啪啪的声音中轰然断裂,而后震天动地几声巨响,周遭高耸的立柱便相继倒了下去。
祭祀火阵凶险之处并不是破无可破,而是这源源不断的火。无论是教众手中的火还是这半空中飞旋而过的火,都以一种吞天灭地的态势将这阵中之人的生机一点点燃烧吞噬。除此之外,让白秋令觉得棘手的,还有不断从通道内伸出来的火舌。
周围一圈的通道有半数都在冒着浓烟喷出火来,那意味着外面的人很难从通道里进入祭祀地,凭楼阁支援的人看着这当中危急的局势,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江月辉灵巧地避开半空中撞来撞去的带火的木头,轻盈落在白秋令身边,得意地拍了拍手还不忘拍拍衣摆上的灰。
白秋令的视线还在他身上,已然抬手将飞来的炭火劈开,问他:“你怎么跑来的?”
“我趁着悬月宫的人不注意偷偷跑的,这世上只有我阿爹才能看住我!”江月辉抬手擦了唇角的血迹,见白秋令面色凝重,又在他肩上拍了拍,宽慰道:“没事的,嫂子你放心,我哥很厉害,他会带我们出去的。”
白秋令:“......你不要乱喊——小心!”话语间,他又是一剑刺向江月辉身侧,偷袭的那人吃痛一声,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恰好被落下来的司言重重踩了一脚。
司言皱眉鄙夷道:“还有空站在这里闲聊?!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要陪你们在这里闹,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师父,”白秋令向他身后张望,抓紧时间问了一句:“单三元呢?”
“......我早说了,我根本做不到拖住他。”司言抬袖将跌跌撞撞扑过来的天云教教众一掌掀出去很远,语气有些心虚,轻咳两声又道:“我方才差点一掌打死他,及时收手了,——但是你们若是再不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就要先走了。”
江月辉大惊:“你不是我嫂子的师父吗?!哪有师父这样不负责任的!”
司言迈开一步,不悦道:“他当我是师父吗?如果不是今天来了这破地方,他做了这样多凶险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说不定有一天他还要我这个老东西给他收尸!”
白秋令听得心中震动,他突然单膝跪地在了司言面前,“都是徒儿做得不好,师父,——可是于阁主而言,这样的血海深仇怎能不报?师父嘴上不说,但我知师父其实也十分心疼他,这十几年师父其实也非常后悔当年没有阻止唐大侠夫妇西行。如今祭祀火阵已动,还请师父——”
他恳请司言出手的话音未落,这祭祀火场上空就相继传来木材碎裂的声音,几根高大的立柱就此断裂垮塌,倒在地上带起数十尺高的烟和火焰,那已经烧成炭火的木头爆炸一般四处溅开,司言当下最先做出的反应便是转身张开双臂将半跪的白秋令和傻愣在原地的江月辉扑到护在了身下。
江月辉被一口鼻的烟灰呛得剧烈咳嗽,背心又传来钝痛,他呜咽着轻哼一声,在还未散尽的烟雾中看到了唐昀衣袂翻飞从天上落下的样子,瞪大了眼睛惊得脊背僵直。他伸手在白秋令肩头戳了一下,又指了指半空中“站”着的唐昀,道:“......我哥怎么站在天上了?”
白秋令和司言闻言,一齐转过头去看,果然看到那白衣之人微闭双眼,一手持扇一手背在身后,脚下没有任何借力,挺拔的身形像是镶嵌进了朗朗夜空,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他竟然将踏月逐云......突破了十层!”司言一边感慨,一边闪身躲过了飞来的火星,而后那火星便弹到了江月辉胸前,将他那用价值不菲的布料制成的外衣烫了一个乌黑的洞。
江月辉赶紧伸手拍了拍,配合
着手上的动作接连往后跳着退了好几步,“什么叫突破了十层?最高不就十层吗?”
白秋令上前一步,五指收紧将清羽死死攥在手中,片刻的沉默后才道:“我......我从未见过他这样,而且方才他和麦吉克对上那一掌似乎也突破了十层,师父——”他眉心紧紧拧在一处,回头又问司言:“若是像他这样突然冲破武学十层,会不会...会不会遭到内力反噬?”
“看他这样,并不像是突然爆发的内力将皓月掌和踏月逐云冲破十层,他周围的火焰一直无法近身,说明他将内力控制得十分好,眼下莫说是那个麦吉克,就是我,要与他一战也十分难,——但他这样做,有一个致命的危害。”
司言欲言又止,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万宗剑,倏而足尖点地腾空而起,朝着那火焰中心唐昀站的地方飞了过去。
白秋令来不及追问,便看见飞过去的司言一把掐住了艾孜帕尔的脖颈,将人拖拽着拉了下来。
麦吉克和唐昀还在半空中以内力僵持,这四周的火越烧越大,天云教教众死伤无数,没来得及逃出去的中原人也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白秋令深知不能任由这祭祀火阵再烧下去,他落云袖出手将准备逃遁的伊拉勒缠住也拉了回来。
伊拉勒和艾孜帕尔站在白秋令面前,江月辉将两人一脚踹了跪在地上,蹲**问:“说话,这阵怎么破,怎么才能关了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机关?”
显然这两人是不可能轻易开口,白秋令低声提醒江月辉:“快调整呼吸,这大火烧了许多木头,当心中毒。”
江月辉依言缓慢运气,呼吸也跟着慢下来,他一手拍了拍艾孜帕尔的脸,笑道:“你们当真是要为了天上那个破月亮尽忠到死?世间万物,哪一样不比那阴森森死气沉沉的月亮有趣?”
“愚蠢的中原人!伟大的伊拉努尔一定会降罪于你们!”艾孜帕尔朝江月辉伸长的脖子,江月辉立刻嫌恶地往后退了退。
伊拉勒却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白秋令,而后突然疾呼:“伊拉努尔!伊拉努尔之子!”
江月辉听“伊拉努尔”这四个字都要听烦了,他起身烦躁地走了几步,转身指着伊拉勒破口大骂:“你们是不是有病啊?!你们想死就自己去死,见我嫂子长得好看就说他是天上的月亮,你们到底有几个月亮?”
“他今天早上还让你哥把江公子换给他。”白秋令站在江月辉身后悠悠补了句。
“......嫂子,你把你袖子里面的那个布借给我用一下。”江月辉原地活动活动手腕和脖子,而后毫无预兆地飞起一脚踹在艾孜帕尔腰上,从白秋令手中接过一截白色绸布,三两下绕上了艾孜帕尔的脖子,“想死得痛快些,就说怎么破阵。”
艾孜帕尔被江月辉拖着朝那火烧得最旺的主祭台走,他一路挣扎着,双腿将身下的脚印都踢乱,两手紧紧抓着脖子上的绸布,脸憋得通红。江月辉管不了这么多,一路拖着人走过去想的都是万一拖死就算了,反正后面还有一个。
他把艾孜帕尔绑在烧得滚烫的圆柱上,身后唐昀和麦吉克正在激烈交手,他回头看了一眼,而后随手捡了个燃烧的火把将火引了过来,冷声在艾孜帕尔的耳边说了一句:“想好了就说一声,我先去把那个人收拾了,若不是你还有点用,我早就把你撕碎了,明白吗?”
江月辉说的“那个人”,便是他刚才回头的时候才看到的单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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