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刑事犯罪科
“不过我少年时和人说,我想做海东青,从无人理解我,可当我哥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
“萨尔图克家,也同样也有着一样的志向。”
“只因人人都在为了这山川江河,付诸一切,我们看似在为山河而奔走,其实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浪漫美梦。”
“就连世宗自己都是。”
那么,到底什么是长龄的玛法所期待的荣光,又是他此刻心中的,那属于世宗十三年的荣光呢?
这或许只是长龄一个人的秘密了。
这既是他一直用最大的友谊去相信,跟随着的傅玉。
也是那位了不起的段玉衡。
还是他的玛法。
是惠龄,阿桂,刘墉,还有他自己,许许多多的人,是这山河日月照耀下的每一个舒展着个人志向的常人。
他们就是这个最辉煌,最灿烂不过的时代中……真正照耀着这江山的荣光啊!
作者有话要说: bg:《还魂门》
第三十一回 (中)
1722年
12月25日
顺天府
“咚——”“咚——”
紫禁城上方的三万下敲钟已是持续了四天四夜。
富察府外, 有带着毡帽子车夫抖着缰绳急急跑过,赶着车道上下来, 这一年, 还年轻高大, 也没长出花白胡子的管事总领图尔克正在院门口迈开腿进来。
钟勇和三五名护卫在外头帮忙牵住发出嘶嘶声音的马。
他则身着一身马蹄领灰蓝色补服,小毡帽上沾着些马道上的尘嚣, 大步迈过门槛的时候都只来得及抚了下肩膀上的灰。
因刚去帮他家大爷马齐送节礼, 另有数位朝堂之中的大人们家的东西, 他这才回来的晚些。
一路上, 自崇文门逆着车流走边道的他走的匆忙,却也听说了现今的事,所以一走进来,牵马回来的图尔克没来得及招呼旁人就奔进了后院。
今日京城上下一片吵闹,神武门,东四和同福夹道一带更是兵马走的急促的很。
朝堂, 民间都在陷入着一场喧嚣中。
自大行皇帝去后,那头的丧事也是办着,这两日棺木就放在乾清宫内, 由太监宫女和大臣们看着,另待陵墓那头备好仪式。
嗓门大的盖了哭天抢地的, 稳坐高台的假模假样擦拭着眼泪。
假悲的, 真喜的,各个都是戏台上扮相逼真的将军,谁也看不清里头的局。
因就在四日前夜里, 銮仪卫已是从圆明园回来,传位遗诏已下,持续近数十年江山之争就此落幕,胜利者的名字已在今日就可成功书写。
北京城权利的中央即将迎来一位新的主人。
每一个人都在为这一场日新月异的大事而庆功,辛劳,操心和为往后的一切而默默地开始运作着,赶上时年瑞雪将至,北京城中却无人有心思过春节。
可隔着一片和外边并不一样吵闹的红墙黑瓦的内院之中,少年不知外头的世界已经历一番变革。
依稀有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年人,正和另一个骑在他脖子上的小娃娃站在树下拿着一根杆子玩。
像是少年人弟弟的小娃娃看样子才三四岁,面布红褂子喜庆的鞋子,还在拿手往树上咿咿呀呀地指。
至于底下拿着杆子给自己弟弟粘蝉的少年则穿着身皂黑色立领口的冬季常服,可这好好的冬服却被他穿的吊儿郎当的,连扣子都没扣好。
他那一头即便绑着却也有点卷曲的长辫子在身后晃来晃去,脑袋顶上被他弟给调皮地扎了个和小姑娘似的小揪,另还拿着只手稳稳地扶着自己肩膀上坐着的那个小娃娃。
“喂,‘小猪’,够了没,你哥我都站在这儿陪你发傻抓一中午了,都和你说了,这冬天蝉没了,回家过冬去了,我都要累死了,还有,快把我脑袋上的小揪给拆了。”
这抱怨,说话一口京城口音的少年人说的不大走心。
他觉得自己脑袋上那小揪可太傻帽了。
大冬天在这儿冻的要死抓蝉的行为更傻帽。
可抱怨完,看自己脖子上跨着的那个小崽子点点头开心地举着空的兜子笑,他也乐了,随后都还是孩子的两兄弟才跑到走廊后头蹲在地上玩,地上有额娘姐姐做的酥酪,图尔克给他们俩做的小马,有木头积木,还有,最上头的一本话本。
那是一本市集上随处可见,只要两文钱就可以听上一段的民间话本,名字叫《大侦探司马聪明》。
前人所杜撰的司马光后人大侦探司马聪明。
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却也是个专破奇案的大侦探。
世间无人不知,全京城的小孩都特别喜欢看这套画本,都将司马聪明当做世上最厉害的能人英雄。
少年人:“‘小猪’,吃不吃,口水都流下来了。”
小男孩:“呜呜,我不是‘小猪,哥哥,你是介个……书上介个……”
少年人:“好,你不是‘小猪’,那‘小马’,你哥不是要去做大侦探,是要去考海东青,海东青,八方尔济知道么。”
小男孩:“哥哥……不聪明,爱偷懒,还喜欢调皮捣乱,被师傅骂……考不上……做大侦探……尔济……”
少年人:“……”
这么令人窒息的对话,看来是没有什么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决定不和笨小孩计较的少年人随手将自己手里那本《海东青校检六刊》和那本《大侦探司马聪明》一起抽出来,却也没发火没生气。
反而一下开手臂躺倒在自家八进八出的富察家大院子里,就以一种高深莫测吓唬人的表情板着脸深吸了口气再次着重强调道,
“是海东青,八方尔济。”
“你哥以后就是这个,知道没,将来全京城最厉害的人就是你哥我,全天下最厉害,就和这个一样。”
坚定自己一定会做海东青的卷发少年人再次郑重且严肃地强调,可下一秒,他毛都没长齐的小笨蛋弟弟将话本丢在自己脸上,又没心没肺地发出了小朋友的笑声。
“大笨蛋……富察……尔济,最笨蛋的就是……哥哥你!”
少年人:“……”
被自己还在牙牙学语,满地乱爬的弟弟给鄙视了。
一头卷发扎着的少年郎顿时有点嘴角抽搐,又捂着脸就扭头无力地无力哀嚎道。
“额娘,姐,傅恒好烦啊,从刚刚就一直在旁边不停烦我,你们把他赶快抱走好不好?我再不在家复习,年师傅明天要骂我了。”
“阿玉,额娘再帮姐姐试新的素色旗装,接下来的一月还有很多事,你不可玩闹,举家食斋,小心行事,另外,你再我们带一带弟弟好不好,还有,你阿玛四天后就快回家了,我想给他裁件衣裳做常服。”
从里屋挂着一扇姚黄牡丹隔断的后传来中年命妇的声音。
那声音是极忙碌中也对孩子显得极平稳细心的,透露出点严肃却也不失慈爱,说话时不急不缓,仪态极佳,却也对自己而儿子温柔动听。
说着,那对着伸出一只带着玉镯子的手,手中命妇梳着漆黑肃丽的发髻,鬓发和自己而孩子一样有着一丝天生卷曲,嘴唇浅淡染着一抹绯红妆,在她的耳垂上是一对辛夷坞花的玉坠耳环。
“哦,行,行,我知道,您说过很多次了,您忙,可您不是根本不会做女工,做的都很难看还一穿就破了啊,额娘。”
那自己一个人在外头瞎玩瞎闹,听到这话面露费解疑惑的少年朝着里头。
“嗯?阿玉,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衣着素朴,却难掩美丽的命妇又隔着花窗问了一句。
“啊,没,没有!我是说,您做的很好!特别好!比宫里的嬷嬷都做的好,您快和姐姐忙吧!”
见他额娘开始不高兴了,外头的少年人赶紧补救,只可惜下一秒,他额娘已经生气了,不仅如此,还直接关上窗户就来了句,和你弟弟继续玩。
对此,被叫做阿玉的少年对此没辙了。
然而,他对长得有点可爱的东西都没辙,小猫小狗小马,他都想揉一揉摸一摸再拿点吃的喂一喂。
他弟虽然烦,但长得还是蛮可爱的。
不过,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额娘,姐姐,图尔克包括所有人都似乎正陷入着一种充实与繁忙之中。
对于过去数十年已经安然度过一个时代的北京城,大家在经历了三日的悲痛,开始重新振作,继续以新的面貌走下去。
这充实和繁忙暂且和他无关。
但依稀和这偌大的江山有关,因为大家虽然都在为此奔走繁忙,却是毫无怨言,且充满了一种平稳,期许和充满生机盎然的希望的。
属于这个江山一个新的时代要开启了。
他听到街上的人如此说。
江山。
这个词对于望着天空眨了眨眼睛的少年人来说不知为何总有种奇妙吸引力。
就和这皇城内响起的古朴钟声一样。
真有意思啊。
像古老帝国中潜藏于云中的龙的咆哮,让整座皇城上方都徘徊着会挥散不开的紫色龙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他一直在仔细地听外头这钟声。
有种一切时局并未结束,反而刚刚开始的感觉。
圣祖是位好皇帝,天下人都知道,他这一生已将自己所能做的做到更好了,如今离去这钟声却也是不沮丧的。
不过,在外人看来,江山离我还远着呢,还不如明天找灯市口北巷玩,或是去围场那边找个人骑马有意思,哎,这北京怎么大,自己就找不到个有意思的人玩呢。
有意思的人。
可惜,这北京城这么大,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人。
什么时候才能自由自在地,去看看外头的精彩呢。
“哎,什么时候能有个朋友啊,好歹和我比一比的那种——”
不知忧愁和天高地厚却也骄傲早慧的少年人这么哀嚎着着,却换了条胳膊枕着也不再继续往下想了。
接着,脑袋上还扎着个女孩揪揪的他只将旁边的一块酥酪饼咬在嘴里,像逗图尔克养的小马驹一样把胖嘟嘟的傅恒用手臂一下举起,又花样很多哄人道,
“行,大侦探富察尔济,咱们就大侦探富察尔济。”
“喏,吃。”
“还有,别给我真把你亲哥叫什么给忘了啊,要快点长大,咱们一起去骑马,我教你。”
“我叫傅玉。”
“叫声哥哥来听?”
……
1722年
12月25日
兖州府
相比较于气候干燥,往往只有到隆冬时才会降下雪子的京城,更接近中原地带的兖州已在半月前下过了两场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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