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抬头
这晚之后,贵生连续两日都是心事重重的,因为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原本是睡在地上的天禄,竟然睡在了他身边。
他愣了好久。
直到天禄醒来,他才缓过神来,天禄只是平静的他,然后慢条斯理的穿衣服,什么也没说,天禄那笃定而从容的眼神,使得贵生从脖子直接红到了耳根,而那个时候贵生却什么都不敢问。
天禄什么都不说,这反倒让贵生有些着急,他好几次想问天禄,那晚他们到底有没有,可是她每次想问天禄都静静地盯着他,那暗藏着浅浅光滑的眼底,与那收敛的张狂气息,总是让贵生话到嘴边就立马就吞了回去。
贵生干脆就不问了,免得问些麻烦事出来。
只不过。
那天贵生离开天禄房间的时候,原本正站在铜镜前整理衣衫的天禄,却突然开口问他:“你昨晚做了什么噩梦?”
贵生汗津津的看向天禄,却看到天禄缓慢的拉起了衣袖,贵生立马就瞧见天禄的手上到处都是青紫的印记。
贵生沉稳眼中泛起了波澜,他当时立马走过来,替天禄看了看伤,随后表示:你手上的伤,是我昨晚弄的?
“昨晚你一直抓着我不放,我掰都掰不开。”天禄放下了袖子掩住了那些青紫的手指印,他看贵生的眼神变得很深刻。
就算是事后几日的现在,贵生还是只隐约的记得那晚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到有很多人骂,还推他下河。
还有一个熟悉声音不停在耳边响起:“把他扔下去。”那声音冷得简直让贵生发颤,贵生只记得那晚梦里他很伤心。
可是醒来之后那个梦就很模糊,但伤心的感觉依旧,那种感觉特别的熟悉,也非常的真实,好多人在骂他。
他很绝望。
但是看不清楚那个说话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他还听到很多凌乱的脚步声,和车轮滚滚的声音,人声也很嘈杂。
贵生越想越想不起,越想越模糊,越想头越痛,他今个儿刚砍完柴就想回屋休息,可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正想找一个人问问路,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女人的尖叫声——
贵生被这声音给吓着了,他刚转过身就瞧见院子里,三三两两穿着戏袍的漂亮花旦正在这里准备唱戏,瞧见贵生出现那些姑娘都惊慌的喊“救命啊”“来人啊”“杀人了”,贵生头昏眼花的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急忙的摆手比划,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之前砍柴的斧头。
他立马把斧头扔地上。
可却看到——
耀堂也正坐在美女如云的梅花树下,还一脸好笑盯着一脸狼狈尴尬的贵生,而且耀堂身旁那正闭着双眸靠在红木椅子养神的东来,被吵醒了……
东来不悦的瞥了贵生这边一眼,但很快就清醒般的看了回来……
贵生瞧见这场面,在短暂的惊讶与愣怔之后,他几乎是立马就掉头就走,可是却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斧头被绊倒,直接给摔在了两人的脚边,那群七、八个身披戏服的戏子被贵生给吓得一哄而散,顿时院子里安静得可怕,只听见山泉流水的声音。
耀堂悠闲靠着椅背,惬意的品尝美酒:“你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事?”他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挣扎起身的贵生。
贵生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他裤子上那膝盖处都被摔破了: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而且还似乎打扰了他们听戏,最让他想不通的是东来竟然也在跟耀堂一起饮酒作乐,而且现在还一脸坦然的打量着他。
东来一边慢条斯理的抽着雪茄,一边瞧了瞧贵生的膝盖:“你的膝盖都摔破皮了,要不要帮你洗一洗伤口?”
贵生表示不用了:我回去洗就行了。
贵生挣扎着坐起身,此时,耀堂朝着东来递了一个眼色,示意让东来把贵生给拉过来,东来立马就明白了耀堂的意思,他熄灭了雪茄。
瞧见贵生准备起身走了,他则是顺势抓住了贵生的手腕:“你坐下,我帮你看看。”他平稳的注视着贵生,那低沉的嗓音透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耀堂放下了酒杯,伸手抓住了贵生另一只想抵抗的手:“给你瞧瞧伤而已,用不着这么抵触。”他温热的手指把玩着贵生微凉的指尖。
两人温热的手心,然贵生浑身起鸡皮疙瘩,但是在两人的注视下,贵生还是安静的坐下了。
半时辰后。
贵生稳稳的坐在梅花树下的石桌前,他受伤的手搭在石桌上已经上好了药,而且就在他们的身旁,还有假山和温泉池。
水面缭绕着朦胧的水雾,温泉旁有一株压得妖娆盛开的寒梅,水雾弥漫的池面漂浮着些许梅花瓣瓣,空气中充斥着寒梅的香气。
贵生这才知晓这里是牡丹阁里北侧的梅花园,他也不知晓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而此时,他正坐在石桌前看他们喝酒。
而且东来和耀堂还是毫无避讳的在贵生的面前讨论者围剿猛虎帮的事,贵生立马就打断了他们,问了耀堂之前这里怎么那么多姑娘。
耀堂喝酒的动作稍有停顿,他侧目看向身旁的贵生:“那些都是青睐唱戏的戏子,都是南方有名又漂亮的花旦,你若是想听曲儿,明儿个叫来你唱一个。”
贵生当即就沉稳的摆手,直接说不了:不用了,我一个帮工的听什么戏,我还以为是你牡丹阁的那些美人。
贵生觉得这两兄弟真是有点一心几用,但他也不好说,只是觉得匪夷所思,这两人竟然同时听着好几场戏。
几个戏子各唱各的,他们能听得清楚戏子到底唱的哪一出吗,可是这两个人海面容如常,好像这事其实很平常似的,似乎常常这样听戏。
耀堂给贵生倒了一杯酒,贵生也喝了一些,但他很快就放下酒杯,理智的表示了:我不喝了,你还是自己喝吧,这么好的酒别浪费了,我又不懂品酒,尝尝味道就行了,免得糟蹋了美酒。
耀堂也没勉强,而东来则是在贵生身边抽着雪茄,他嘴里呼出的烟雾都喷在了贵生的脸上,贵生刚侧过头,就看到东来正微侧着头看他。
正好对上东来那琉璃般的剔透眼眸,东来那平稳的目光紧紧地落在贵生那消瘦的脸上,他薄美的唇角逸出的烟雾随风而逝。
贵生细微地比划着:你能不能转过头去抽。
东来坐到了对面,跟贵生保持着距离,那沉定的目光始终都落在贵生的脸上,贵生的目光在东来的嘴和下巴徘徊……
东来似乎知道贵生在想什么,他重重地抽了一口雪茄,随后伸手挡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他那修长的指尖沾染上坠落的梅花,他只露出了下巴和嘴唇。
这让贵生想起了阿龙,东来一眼就看穿了贵生的想法,他透过指缝间的空隙稳稳地盯着贵生,月光下那平稳的眼眸里暗光深邃。
耀堂坐到了东来身后,他把酒瓶递给了东来:“看什么?”他黑眸里含着意味不明地笑意,这让贵生侧过头来,不看他们俩。
东来接过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月下梅花,雾水中人。”他的目光落在旁边迷雾腾腾的水面,那水雾弥漫的池面倒映出贵生的低垂眼帘若有所思的模样。
耀堂的目光也顺势落到了贵生那清瘦的脸上,看到贵生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正在品尝美酒般细细打量着贵生。
贵生自然是没瞧见两人耐人寻味的眼神。
两日后。
贵生在与十四堂的兄弟一起用夜膳的时候,大牛神神秘秘的碰了碰贵生的手肘:“你听说了没有,大帅来了咱们飞鹰寨。”
贵生摇头表示没听说:何时来的,我不知此事,我最近都在厨房帮忙,没去别地方,也没听说大帅来这事情。
“就今儿个傍晚的时候来的,帮主还是亲自去接待了,那大帅还是真够胆识,竟然敢到咱们飞鹰寨来。”大牛把碗里的肉分了一半给贵生,让贵生多吃点,不然气色不好看。
大帅来了飞鹰寨的事,不出两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飞鹰寨,因为人手不够贵生被管事叫去帮大帅的收拾打扫。
第200章
“大帅留在飞鹰寨期间你就负责照顾大帅的起居饮食,打扫什么的,找丫鬟伺候大帅不太方便,其他兄弟有都要做别的事,你平日在飞鹰寨里打杂也没固定事做,这阵子你逗负责伺候大帅。”负责安排人手的兄弟,把贵生领到了大帅所住的别院。
这里离后山很近,异常的清幽,有一座也精致的雅致别院,外面竟然是没一个士兵把守,那兄弟告诉贵生:“大帅这次没带人来,这阵子就辛苦你了,听说你前些日子私闯了帮主的别院,败坏了帮主的兴致,这回可是你好好表现的机会。”
贵生点了点头,也没有拒绝:那我这阵子要住在何处,我住的南院距离这边有些远,来回不太方便,可有地方给我住?
“这个早就安排好了,你就住这别院的后斋,这样方便伺候大帅,你赶紧去替大帅收拾一下。”那兄弟安排完了之后便走了。
趁着大帅还没回来,贵生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沏好了茶放桌上,桌子地板都擦得透亮,屋子里窗户敞开着……
床单、被子、枕头都换过新的,贵生放下了床帘,擦了擦汗水一切大功告成,他临走之前还放给大帅打了洗澡水,还洒了花瓣。
事后,贵生把院子里的落叶都清扫了干净,还用水冲洗了一次地面,他拿着水桶,把半桶水都泼了出去。
却正好泼到了刚回别院的大帅的身上……
贵生立马就直起身,放好了扫帚,擦了擦手,有些尴尬的比划:对不住,我没瞧见你回来了,刚才不是故意的。
大帅今儿个穿着粉金色的马褂长衫,那衣衫绣有细致的龙纹,那线条很浅,但却流光亦然,那外翻的纯白色袖口一尘不染。
那衣衫下摆敞开,那纯白色的棉质长裤与那靴口镶着白绒绒皮毛的长靴都是通体雪白,大帅衣摆被水给渗湿了……
贵生瞧见大帅站在原地淡漠的注视着他,那清冷的眼眸里浮现出几丝的不满,似乎在等贵生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贵生想去替大帅擦擦,可是又担心弄脏大帅那身好衣服,他便表示:真对不住,我没瞧见,你换身衣衫我帮你把衣服洗了。
贵生主动的跟大帅示意了,说是安排干活的兄弟让他过来了:我在飞鹰寨里打杂,最近人手不够,我过来帮着打扫。
大帅的脸上神情依旧冷然,那股凉意比今儿个夜里的冷风还袭人,使得贵生不由自主的背后冒出冷汗,浑身凉飕飕的。
贵生见大帅始终不出声,似乎在疑惑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主动的比划解释:我没做福家的大当家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