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受被攻三绑走之后
任寻给付钰比了个中指,说:“师弟,吃完再打。”
104.
回去时晏重恰好走在我背后,我一路都惦记着他的刘海,快走到茶水铺子时,我就转身仰起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晏重往后一退,瞪大眼睛看我。
我趁机甩出匕首给他修了个空气刘海。
等我打算继续往前走时,发现教主停在我前面,脸上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想笑的表情,或许是两者都有。
我把削下来的晏重的头发双手捧给教主,说:“教主。”
教主:“……”
教主说:“把这脏东西扔了。”
晏盟主:“……”
晏盟主:“我隔日就洗一次头的。”
刚掀开门帘的任寻背对着我们“噗”地笑出声。
我垂下头想了想,把手里的头发还给了晏重。
说不定他想自己收藏起来,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刘海。
晏重接过头发,嘴角抽了抽,垂头在我唇上一咬,说:“兼明,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啊?”
我说:“哈?”
| 三十四
105.
我们五人从大漠回到有人烟的地方坐下来时,已是月过梢头。晏重脸上蒙着一层布,只肯露一双眼睛出来。
我心想他现在这刘海也不丑啊,何必觉得丢脸?但他听我这么说,只是沉重地看了我一眼,道:“若是被江湖上的好友看到,我这张脸就可以不要了。”
教主端着茶嗤了声,说:“你何时要过脸。”
晏盟主:“……”
晏盟主说:“宋教主,我们二人虽是仇家,从前也不见你这般针对我啊。”
教主说:“你若是要脸,怎会把那种东西放在钱袋里送他?”
晏盟主骤然陷入沉默。
随后他又转过头来看正在咬芝麻饼的我,迟疑了好一会,才对教主道:“莫非……你把那东西用在他身上了?”
我眨眨眼,不太清楚他们说的是甚么东西,就继续埋头认真啃饼。
教主冷笑一声,道:“我不用,难不成让你来用?”
晏盟主:“你个狗比,有个屁资格说我不要脸。”
眼见他们又要打起来,我连忙往把肉多夹了几块到自己碗里,免得我还没吃饱他们就把桌子掀了。
坐我旁边的付钰凑到我脸庞,小声对我道:“兼明兄,你唇角有芝麻粒。”
我舔了舔左唇角。
付钰说:“不对哦,在另一边。”
我舔了舔右唇角。
付钰说:“再往上一点点。”
我试着伸出舌头舔了一圈,还是没有舔到。
他便侧过头,轻轻地托起我的下巴,凑过来在我脸颊上舔了一下。我心想原来这芝麻粒离我唇角这么远,怪不得怎么也舔不到。
付钰舔完却不松手,他又吻上我的唇,舌头顶开我的牙关,将那粒芝麻渡给了我。
他退回去坐好时,还一脸纯良地朝我笑:“兼明兄,我没骗你罢。”
任寻夹了个鸡腿给我,小声对我说:“看来你旁边这位才是最不要脸的。”
晏重和教主被付钰这一出搅得没打成架,我暗下思索他们这样互相瞪着瞪着会不会甚么时候瞪出爱的火花……
抱着这样的想法吃了一段时间,我发现每当付钰想夹菜的时候,晏重和教主都会先伸出筷子跟他抢。
我想不通他们在比什么,就把自己碗里的肉分了点付钰,低声对他说:“你这么瘦,一定是平时不好好吃肉,我的分你,都要吃下去才行。”
付钰乖乖点头,他咬着筷子看我,弯着眼睛笑着说:“谢谢兼明兄。”
106.
宋凛:“……”
晏重:“……”
你妈的,大意了。
107.
夜里住在客栈里,他们都去洗漱了,我就跟着任仁兄背书。
背到一半,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于是对他说:“我在洞中没有寻到你说的东西。”
任仁兄挑了挑眉,他解开了衣带,袒露出他的后背给我看。
他的后背是干净的小麦色,结实而肌肉匀称……不过重点是,那涂了金粉的地图已经没有了。
他把衣服披好,道:“害,找不找到都关系不大了,就算你没找到,他人也无法摸到那处了……”
任寻忽的停了声,过了会才抬眼看我,说:“或许你会觉得,我是在利用你。”
我说:“我不这么想。”
任寻笑了,说:“我给你下毒,威胁你闯这等不明情况的地方……你为何不觉得被利用?”
我翻着书,说:“以为世上他人都在利用自己,便会觉得痛苦。我既然答应你,自愿去了,那不论你是不是在利用我,我都不会这样觉得。”
任寻哈哈笑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弯下腰说:“你知道罢?其实我从前见过你。”
我:“?”
我说:“我不知道。”
任寻转身推开窗,倚在窗台边抱着手臂说:“这也是自然,是我见了你,不是你见了我。”
他的声音夹在风里朝我吹来:“你父母的坟在江南附近的一个青草丛生的小山上。山上会有鸟鸣阵阵,有野鹿,有兔子,春来之时,满山都会开花。你到时去那,就去找最高的那棵常青树……”
外头是不是有雨飘进来?不然我手中的书页为何会被打湿呢?
任寻轻轻地叹了声,说:“师父当年去迟一步,未能救下你父母。他在带我去岛上之前,便为你父母立了墓。”
我才觉出雨是从我脸上落下来的。
我抬起袖子抹眼睛,可是雨越下越大,落下来,把书页上印着的字都模糊了。
我本想说“太好啦”或是向他道声谢,可能是高兴得太过分,我反倒觉得心中沉沉,一种说不清的难过击溃了我对自己说的所有没有关系,压得我甚么也说不出口了。
“想哭就哭罢。”任寻走来站在我面前,微微俯身下来抱住了我,说,“兼明,世人常说,苦尽而后甘来。”
“你也会如此。”
| 三十五
108.
我夜里睡不着,偷偷溜上了客栈的屋檐坐着看星星。
月亮弯弯,星星看着不多,但都很亮。我抬起手,食指和拇指一圈,将两颗最亮的星星圈在里头,心想爹和娘会不会死后飞到天上,他们能不能在上面瞧见我?
看得入神时,身后忽的有人叫了声“小尾巴”。
我连忙用手抹了抹脸,回头朝身后笑道:“教主也睡不着?”
他冷着脸给我披上小毯子,坐在了身旁,说:“想哭的时候就莫笑,笑起来也不好看。”
听他这么说,我便不再勉强抬唇角,又仰起头看那两颗星星。
我低着声音对教主说:“教主,我爹娘的坟在江南,我可以去看他们了……”
教主的指尖是凉的。
但他小心地与我十指相扣时,我却觉得他冰凉的手心是炙热的。
教主说:“生死无常,他们的死并非你的过错。”
我紧紧握着教主的手,兴许是我眼中的泪光在晃动,天下的星星时明时暗,渐渐模糊成了两点:“我知道,我只是这么多年……这么多年都过不了这个坎。”
109.
我在那府中难捱的那两年,之所以能撑下来,就是因为我始终相信,我娘是会来带我回家的。
她很爱我,我知道。
即便是爹了重病,家中没有闲钱的时候,她也会尽力让我吃饱肚子。
迫不得已把我卖到那富商府中,也是因为我被饿得身上都无几两肉了,娘摸着我硬邦邦的肋骨,含泪对我道:“幺儿去那里,还能吃上热饭……”
其实府中也没有热饭,他们给我吃的都是残羹冷炙,比狗还不如。
我原先觉得这些都没关系,可是我知晓爹娘都死了后,我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往后就真的无人关心我温饱,无人为我添衣,无人让我加餐饭了。
进了魔教后,我起初觉得少教主很厉害,因为大家都怕他。后来才发现他和我一样,没有人会出声关心他,他爹要他没日没夜地练武,却从不夸赞他的进步,只责骂他懈怠不够努力。
他怎么就不够努力呢?
少教主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人。有一日他生着重病,却还撑着去练剑,他爹来看他,却半点都察觉不到他的难受,反倒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江湖人说魔教教主宋凛是习武的天纵奇才,我却知道,他是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才换来了这些东西。
我端来水替他擦脸上的冷汗和血污,他发着烧,说着胡话,可他爹不愿请医者来,说甚么倘若宋凛连这点病痛都挨不过去,如何能做魔教少教主。
他有爹,可是与没爹也无甚区别。
我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看他尚带着稚嫩之气的面庞上眉头紧皱,或许是做了甚么噩梦。
我起身轻轻地抱住他,用自己冰凉的脸颊去贴他滚烫的额头,低声地哀求他:“少教主,你不要死……不要死……”
他的唇颤了颤,半晌后才虚虚地动了动手指。我听到他在耳旁哑着嗓子叫我:“小尾巴……不要离开……”
我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他脸上,说:“我不走。少教主一定要好起来。”
我伸手将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他醒着时很少笑,沉沉睡去后,脸上才终于有了点淡淡的笑。
110.
教主说:“那时我本想一直睡下去,再也不做甚么少教主……”他看着我,拉起我的手,垂头在我指节上一吻,说,“可是我听到你在叫我不要死,想到我还养着条小狗,我就醒来了。”
他难得地抬了抬唇角,微微地笑着对我说:“小尾巴,他们都说你是宋凛最乖的狗,宋凛此生……也只有你一只小狗。”
我怔怔地偏过头,与他对上双眼。
我一直觉得他看人的目光是冷漠又无情的。
今夜在这里仔细看了好久,才终于明白过来,他不过是把那些柔软和温柔,都藏在了寒冰之下。
教主轻轻地叹了声,他的鬓发被凉风吹到了我脸上,我脸上有些痒,心中也有一处在微微颤着。
他说:“小尾巴,把你送到那里后,我一直有去看你。”
我说:“为……为何我从未见过教主?”
教主抿着唇,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说话。他偏过头不看我,过了会才道:“我那时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