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师,大骗子
作者:刑上香
时间:2020-11-02 08:47:22
标签:宫廷
当今圣上的三皇子,是曾经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娘的亲子,只是淑妃娘娘后来进了冷宫、继而暴毙,这位三皇子也就随着遭了厌弃。
皇帝甚至将他逐到了行宫,名为养病,实则是不愿见他。
当然,这都是百姓之间浑传的野话,其中内情如何,也只有那些王公贵族心里头清楚些,宋玄一介草民,也只能道听途说罢了。
只是无论真相是什么,姬云羲都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尊贵皇子。
宋玄迄今活了二十个年头,所见之人至高不过是一府尚书,如今竟撞在了一个皇子手里,还拿一个锦囊诓了他。
若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子侄辈也就罢了,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追不到他一个算命的身上。
但若是皇帝老儿的儿子去了,他这个信口雌黄的骗子还焉有命在?
羲公子,羲公子,竟是姬云羲,难怪只肯留这一字。
当天怎么就没先看看他的记忆,再做打算呢?
可哪个能想到,堂堂一位皇子,竟会白龙鱼服,到这边陲小城来。
宋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气于自己的莽撞,却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思。
逃,必须要逃。
于是他接连几日都表现如常,吃吃喝喝从不委屈自己,大有想要等姬云羲回来好再领一次赏银的意味,倒让祝阳二人放松了不少。
见二人放松了警惕,当晚宋玄便收拾了包裹,银两用布包住,缠在腰间。
接着又将被褥撕成条,浸水拧做了绳子。
他将那绳子一头固定在窗边,一头放到了窗子外,他试了试绳子的坚固程度,便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宋玄落地时倒是颇为庆幸,当年自己做游侠儿时偷来的三脚猫功夫也还算好用,至少在危难关头就了自己一命。
他掂了掂自己腰间沉甸甸的银两,倒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来的冒险也算是值得。
趁着无人发现,他连夜赶回了庙里,取了些随身重要的行装,便要摸黑上路。
却在寺庙门口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腿脚。
宋玄低头一看,一只白色的大狗正可怜兮兮地咬着他的下摆,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知道他要离去似的。
宋玄无奈,只好蹲下身说:“二狗啊,我恐怕不能住在这里了,以后你还是为祸山林、屠戮野兔耗子去罢。”
二狗“嗷呜嗷呜”地叫着,怎么也不肯松口。
宋玄揉了揉它的头,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礼:“二狗,我要是不走,只怕就要丧命了。我招惹上了一位大人物,他若死了,我怕是要陪葬,可他要是活着,也未必会让我活着,我若留在这里,只怕横竖都是一个死啊。”
二狗好像听明白了一些,慢慢的松了口。
宋玄松了一口气,抬腿刚想走,二狗又把她的袍角咬住了。
他无奈极了,只得再次蹲回去:“二狗,我真的不能留在这。”
二狗的眼睛湿漉漉的,他本就比其他的狗或是狼都要威风好看,如今眼巴巴地盯着宋玄,只差没把他的心都给盯化了。
他与二狗相识也有半年了,当初二狗受了伤、饿的半死不活,他难得好心丢了一条鸡腿,从此二狗便认了他的门。
白日里二狗只在林子里呆着,到了晚上,二狗便到他的院子里来睡,给他看家护院,有时他跟二狗说话,它也好似能听懂一二。
他从没见过这么聪明、通晓人性的狗,一时之间也很是舍不得。
宋玄忽得异想天开起来,他说:“二狗,你……要不跟我走?”
二狗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他试探着站起了身,这次二狗没有咬住他的衣角,反而亦步亦趋地跟他走了起来。
宋玄高兴极了,他非但逃了命、有了银子、如今还能将二狗拐走。对于他来说,如今离开安定城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可言了。
他本就是个假算命的,四海为家、漂泊无定,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真有能掐会算之人给宋玄卜上一卦,只怕会说他命里有风,注定是要漂泊的。
第4章 山匪
宋玄是混迹市井的老江湖,刚一离了安定城,他便将自己的路线规划好了。
安定城旁另有一城,名常宁,两城皆皆是北地要塞,离边关不远。
只是安定城荒僻,常宁城却还算富庶,多有边关倒卖走私的商贩落脚,再加上时有小规模的战事冲突,是以城内往来人口不定,正是一个落脚的好地方。
宋玄默默收了那算命幡,换做一身广袖儒衫,又将那银两混杂着藏在书箱夹层里,倒真仿佛一书生。
他晓得二狗的模样扎眼,便在临行前找了些染色的植株,硬是将二狗那一身威风凛凛地白毛染做了黄。他手艺不精,那土色深深浅浅仿佛生了癞,大体瞧着,倒的确像是条黄色的土狗。
他怕让人查到行迹,并不租用牛车,只拿脚走,且不走官路,只抄小路来走。
却不想,正是他这小心谨慎叫他遭了殃。
他遇上山匪了。
这世道本就不算太平,边疆时有小打小闹,前些日子北方又发了大水,百姓日子过的艰难,落草为寇的便多了起来。
宋玄记得两年前这山上还没有这么一伙人,不想他在安定城里呆了两年,一出来却对上一群骑着马手执刀斧的壮汉。
那为首的汉子一个胡哨,几个喽啰便骑着马,将宋玄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子瞧见他便啐了一口:“晦气,是个穷酸书生。”
宋玄心道,你最好当我身上没有油水,将我远远得打发了才好。
嘴上却笑道:“这位壮士,我一个书生,身无长物,家里更是穷的叮当响,诸位若是要劫,怕也只能劫色了。”
“你这书生,胡言乱语。”那人听了也觉得好笑,也无心搜他:“身上有多少银两,通通拿出来,敢藏一个子儿,老子砍了你。”
宋玄磨磨蹭蹭从腰间鞋底抠搜出几个铜板来,又从怀里捡出一块碎银来,苦着脸地递给那人:“好歹给我留个烧饼钱罢。”
男子一见,气焰更消,当真摔了两枚铜钱给他,烦躁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宋玄捡起那两枚铜钱,低着头往前走,没走两步,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低喝:“等等,你站住!”
宋玄登时立在原地,不知自己被看出了什么端倪。他心里倒也不是很怕,虽说人腿跑不过马腿,但他至多也不过破财消灾罢了。
山匪虽凶残,却大都讲究个“义”字,也不至于跟平民百姓过不去。
男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驱马前来,从上往下瞧着他:“你是个读书人?家住哪里?”
宋玄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个,只低声道:“在下安定城人,出来探亲的,念了两年书,只是脑子不太好使,只得了一个童生。”
男子问:“连个秀才也没考上?”
宋玄做出几分沮丧的模样来:“若是中了秀才,我又岂能潦倒至此?”
男子拧起了眉毛,好像有些为难,最终只道:“算了算了,就你了。”
宋玄不解,还没来得及问,就听那汉子吩咐:“就这个了,带回山里去。”
宋玄暗道不好,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被那人一把提到马上。
只听他咂舌:“好你个穷书生,瞧着瘦猴儿似的,怎么这样沉?”
宋玄心想那是箱子夹层里银两的重量,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人话音刚落,就听“嗷呜——”一声,一道黄色的影子闪过,二狗竟一跃而起,直扑向那喽啰,亮出了一口锋利的獠牙来,吓得马匹抬腿长嘶,将两个人都给甩了下来。
糟了,忘了二狗了。
显然二狗是见他要被强行带走,便要护他,却不想让场面一下紧绷了起来。
宋玄连忙呵止二狗的动作,眼见着事态紧张,一众山匪纷纷抽出刀来,似乎要将二狗当场剁成肉糜。
宋玄忙道:“这是在下家中养了多年的护院狗,这次家人不放心我独自外出,这才带了出来,畜生不通人性,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它吧。”
男子被狗惊落了马,丢了大脸,本拾起刀来要砍,却还是畏惧于二狗的凶猛,不敢独自上前去。
最终只能说:“罢了,也是条好狗,你若能让他回家去,我便不计较了。”
宋玄忙低下头,对二狗低声说了什么,二狗倒仿佛真的听懂了似的,抖了抖身上的毛,跑远了去。
经了这一茬,宋玄便又坐在了那汉子的马背后,山上的路不平,宋玄被颠得难受,连早上进肚的干粮都险些吐了出来,下马时晕得不知东南西北。
再一抬头,果然是到了这伙山匪的老巢,在这山林里头竟搭起了一伙营寨,甚至还有放哨的箭楼。
那放哨的山匪见他们回来,便高声招呼:“今个儿又带什么货色回来了?”
男子叹了一声:“别提了,毛都没捞到一根,只带了个穷书生回来,老子还险些让狗给咬了。”
话音刚落,众人皆哈哈大笑。
那山匪指着宋玄问:“二当家,这人怎么办?”
男子显然也有些犹豫,半晌道:“先关到柴房里头去,等大哥回来再做打算罢。”
宋玄这才晓得,这个截自己上山的人竟是些山寨的二当家。
山匪显然有些犹豫:“可……柴房里头不是关着一个呢么?”
二当家摆了摆手:“关了就关了,两个都弱鸡似的,还能逃出去是怎么?”
于是宋玄便被山匪推搡着走了。
宋玄也是无奈,他有心同那二当家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摸清这人带他上山的真正目的,只好先静观其变。
几个山匪打开柴房的门,将他推了进去,“哐”一声关上了门,便听见门外响起了上锁的声音。
柴房里的气味很不好闻,光线又暗,宋玄摸索着向前走了两步,脚底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柴房里响起了一个低低的闷哼声。
宋玄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宋玄早就听那二当家说柴房里还有一个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位。
三皇子,姬云羲。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宋玄越是想避着,这人却偏偏要送到他的眼前来。
“宋先生?”姬云羲勾了勾嘴角,看着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宋玄勉强笑了笑:“羲公子安好。”
姬云羲半倚在墙边,语气淡淡,不知是褒是贬:“宋先生果真料事如神。”
宋玄见到他,先是一惊,既而头疼起来:自己的胡言乱语,几时竟这样灵验起来。
说有灾就有灾,说有难就有难,先前他说姬云羲劫数未尽,转头姬云羲就被这些山贼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