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诈死后再遇殉情未遂的魔尊
醒林似是十分苦恼的模样,迟疑着说,“我父亲还在前面步行,我怎敢骑驴。”
那小弟子道:“这有什么,我们这里有好几条驴子呢,给虞掌门也骑一匹,不就好了。”
说着高声向前方的虞上清喊话,邀他骑驴。虞上清在前方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一直咬牙忍耐,此刻沉着声音道,“走两步路,有什么可累的,要骑让他骑吧。”
醒林乐了,“如此,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他接过小弟子手中的绳子,忽而想起问身边的夏百友,“你……”
夏百友幽怨地望着他,朝他伸手,“你说呢。”
醒林笑,那小弟子忙把另一匹驴子递给夏百友,两个人恬不知耻蹦蹦跳跳的上了驴。
就这般,东山派的掌门在前方步行,身后跟着两排循规蹈矩的弟子,两对弟子后方,醒林和夏百友悠悠然骑驴慢行,与小仙门的弟子连说带笑。
醒林不怕被人瞧着说没规矩,他经历这几番事,早被人翻来覆去的嚼遍了,如今大彻大悟,彻底不要脸,除非父亲亲自抽他,否则怎么舒服怎么来。
夏百友更无所谓,这里不是紫极观,前面苦哈哈步行的又不是他师尊,何况他向来浪荡,当着自家师尊的面,还要偷鸡摸狗的搞小动作,何况如今。
他们这一行人在路上偶然遇着些其他仙门,虞上清在前方与人寒暄,那路遇的仙门见着他们,第一时间便是在弟子中搜寻醒林的身影,此时可好,醒林穿着显眼的碧衫玉冠,赫然比其他弟子高出一个身子,遥遥骑驴缀后,身边还莫名的跟着一位穿紫衫银宝冠的公子,紫极观的,这可成了上山路上的一道风景。
东山派来至玉房宫大门前时,侍立门外迎客的甘棣华等人,早就从上山的仙门口中知悉此事。
虞上清带着队伍款款来至大门前,甘棣华端正拱手,向他施了一礼,虞上清见了他,发自真心的含笑点头。
甘棣华问他路上情形,眼神却不自觉的向后瞟,瞧见荀未殊,二人相对一笑,再不小心向后一望,对上高高在上的醒林,他也不由得微微一笑。
醒林朝他一笑,缓缓下了驴,将缰绳信手交给小弟子,他从人缝里走过来。
此时,玉房宫门牌下已汇聚了不少仙门,自醒林一来,目光便悄悄往这边打量,见他下驴,各家弟子面上不动,该说笑说笑,该寒暄寒暄,只是脸上的两只眼珠子不由得往这边移动。
醒林从最后方穿过来,本来狭窄的人缝随之避让,他轻袍缓带,衣袖生风的来至眼前。
甘棣华向他施礼,“多日未见,醒林师弟别来无恙。”
醒林亦含笑施礼,“托福。”
夏百友从醒林身后探出脑袋,笑嘻嘻地道:“甘师兄好,你可见到我荀师兄他们了?”
甘棣华指着后方,“方才才进去,夏师弟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夏百友摇手,“呵呵,不必了,不着急。”
甘棣华,醒林,夏百友等这几个,半年多前一起同生共死,皆是老相熟,虽多日未见,不觉生分反倒更亲。
甘棣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醒林来了之后,玉房宫门牌下,排队进门的队伍行进的很慢。
他含笑道:“虞掌门,醒林师弟,里面请吧,还是上次的客房。”
甘棣华准备客房时,曾向师尊禀报,可将最宽敞最向阳处的客房留给东山派,谁知龟蒙真人却摇头,他道:“我知你的意思,东山派对咱们玉房宫有恩,甚至挽救了整个仙门,可谓是贵宾。但,若因人对己施恩便厚待,若当一日,此人与己无利时呢,便苛待么?”甘棣华深觉有理,恩义在心,不必过于市侩浮躁。故此为醒林等人所设仍是前次之所。
醒林随着人流,经过高逾数十丈的门牌,前方便是玉房宫正经大门。
如今玉房宫恢复家园,站在自家大牌坊下迎接八方来客,门内门外皆是熙熙攘攘的修士,整座山脉瑞气萦绕,仙气充盈。
半年多前,这仙门圣地还被魔气笼罩,宫殿晦暗,日月无光。
夏百友从身后推了推他的腰身,探出脑袋问,“醒林,怎地不走了?身后还有许多人排队呢。”
第四十二章
醒林回过神来, 匆忙将目光转回身后,道:“走, 走。”
他们穿过大门,醒林抬起脚,落在大门台阶上时,一片纷乱的各色靴子中,他独觉自己的脚底隐隐发烫,
上一次在大门前站着是何时,因何事。
如今乍还此处,那按住自己的手指温度,在耳畔的呼吸声,萦绕鼻尖的味道, 全都清晰如昨。
他低着头, 在心底说, 别来无恙啊。
人群进了大门, 便被带至客院,初次来参榜的弟子瞪着大眼,到处打量, 和伙伴紧张的拉着手说小话, 很是新鲜雀跃。
醒林独自站在一旁,含笑望着他们。
夏百友一进来便遇到无数熟人,他们在一旁聊的火热,那些人的目光时不时在醒林身上闪烁。
醒林皆不理会,说来也怪, 也无人上前与他说话,直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红云教的李师姐向他挥手,“醒林师弟!”
李师姐一见他十分欢喜,上前与他寒暄,她身后还有一群女子,皆是红衣朱果的打扮,想上来又不好意思上来,几个年轻弟子推了堆最前方的女子,那女子正是郭不贰。
郭不贰却不肯上前,被身后人戳了几次,才不情不愿的走来。
她心中打招呼的话酝酿了几百种语气,最终面色古怪,口气冷硬地道,“虞师兄,好久不见。”
醒林回头便望见她,彬彬有礼的含笑道:“好久不见。”
忽而,有个汉子边走边喊他,“虞师弟!”
醒林抬眼一看,是胡争如,他朝胡争如笑道:“胡师兄。”
镇九门浩浩荡荡全围了过来,郭不贰被人群一挤,身不由己退至后面。只见醒林在人缝里微笑着与人交谈,人缝越来越狭窄,最终瞧不见了。
胡争如不善言谈,醒林与胡争如并不熟悉,两人无甚好说,然而胡争如又不肯走,幸而镇九门年轻弟子多,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热闹。
远处,一行紫衣人款款行来,为首的是掌门贯云天,贯云天自是远远瞧见了东山派,他抚着胡须,昂首望天,只做瞧不见,却也并没如往常般从头发尖到脚趾盖浑身散发着没事找事的气质。
贯云天身后便是荀令萼,荀令萼的目光正好对上醒林,他迟疑了下,微不可见地轻点下头。
夏百友一见他师门,冲醒林打个眼色,立刻悄没声息的溜过去。荀令萼心神不在他身上,并未说什么。
今夜,各家收拾行李,相互走动。第二日才是正经日子,上午在大殿,由玉房宫掌门龟蒙真人主持开榜大典,晚上开第一场比试。
醒林进了房,他的卧室一进门是一桌四椅,桌后设着矮榻,矮榻右侧是长案,左侧设着帘幔,帘幔下设屏风,屏风后是一青幔床,醒林到屏风后,将衣物挂在长衣架上,他带的行李不多,剩下的直接扔到床边矮凳上便算完。
往年,夏百友房内犹如会馆,热闹非常,众人常常在那里厮混,他也是。他偶尔也带人来自己房内,除此之外都甚为冷清。不知今年是否依然如此。
晚餐时,他本欲趁机在宫内浏览一番,但白蟾宫来寻他,问他是否出门用餐,可用替他盛饭带回来。
他犹豫了下,并没出门,在床上老老实实地盘腿坐着,等人带饭回来。
纸窗外的行人不断,时不时响起说笑声,醒林静静听着。
深秋已至,夜寒露冷,旧房屋下全是熙熙攘攘的陌生人,想要看,却没什么好看的。
不如拥着薄被在室内躲寒吧。
第二日,醒林睡了个懒觉,精心洗漱一番,穿上崭新的碧衫,出门至父亲处与师弟们一起,去往大殿参加开榜大典。
玉房宫大殿千年如一日般巍峨雄壮,参榜的弟子从大殿内依序排到院中,站的满满当当,连一丝空隙也不剩。
虞上清端坐在大殿第三位,醒林侍立在他身后。
他们之前坐着镇九门与紫极观,玉房宫掌门龟蒙真人从人群中缓缓行来,上了正中的高座。他声若洪钟,祷祝几道,醒林听不大懂,也未用心听。他的目光移向后方,阴影沉沉处,那是大殿的后厅。
他的眼神轻若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回。
仪式十分冗长,半个时辰才结束,醒林跟着父亲往外走。
人多行慢,父亲从大门处直接走的人影不见,而他从殿侧的走廊绕了远路,刚转过弯,夏百友穿过人群来找他,携住他的手,附在他耳边大声说着什么,醒林一边听一边点头,眼帘一抬,正对上一扇门,那是后厅的侧门,如今已废弃不用,加了锁。
他听见前方有一紫极观的弟子问道,“这后厅不是议事厅么,好好地怎锁上了?”
说话人身旁的玉房宫弟子彬彬有礼的道,“掌门令人锁的,议事厅改到后面抱厦,这里便不用了。”
醒林的胳膊肘被人扯了一下,他猛的回过神,夏百友皱着眉头大吼,“你听到了没!”
醒林一愣,问:“什么。”
然周围人声噪乱,他的话瞬间湮灭,他只好跟着吼,“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夏百友吼,“一会去大餐厅!你和我坐一处用餐!”
醒林吼,“行!”
夏百友满意了。
醒林吼完如同泄了真气,不自觉地想要弯腰弓背,他提不起劲。
行尸走肉般随着人流前行,他木着一张脸,想:这样嘈杂,方才,他是怎么听到前方人的闲话呢。
不知道。
他垂下头。
大餐厅里人挤人,如同狂蜂聚会,耳朵里尽是嗡嗡声。
醒林侧着身才堪堪能从缝隙里往前行进,夏百友一路所向披靡,十分神勇的找到了两个挨着的空座,他让醒林坐下等候,一人去打两个人的饭。
坐在饭桌前,犹如置身蜂巢中。醒林盯着眼前各色行人张开闭合的嘴,神色茫然,他的耳中如同进了一层水,四下里的声音,嘈杂而又遥远。
不知什么时候夏百友回到饭桌,递给他一盘饭菜。
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米饭。
又吃了一口米饭。
再吃了一口米饭。
然后闭着嘴,一下一下,细致的,麻木的咀嚼。
身旁传来夏百友的声音,“这红烧肉做的真是入味,你怎地不吃?”
醒林呆了一会,夹起肉放进嘴里,油腻颤动的肥肉在唇齿下爆裂,划过他干涩的喉咙。
那一种恶心,让他几欲吐出来。
他摇摇手,将满满一盘饭菜向前一推,对夏百友道,“我吃不下,先回去歇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