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成了仇人的男宠
赫连迟简单地同他解释了一遍,云千冷眼瞥他,似笑非笑地反问:“你觉得我会信吗,赫连迟?”
第一百二十四章恨不得(1)
“愿信则信,不信也罢。”赫连迟无奈道:“你先养好身子。”陆太医端着一碗热乎的姜汤进来,赫连迟伸 手:“给我吧。”陆太医递进他掌心里,云千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猛地抬手打翻了药碗。
赫连迟一怔,没好气道:“你这又是发什么脾气?”
云千侧身面朝里,怔怔地出神,看着赫连迟端药过来,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前他逼迫自己暍迷神散,无论 他如何挣扎,都会被赫连迟桎梏着喂进肚子里。云千闭上眼睛,又朝床里面裹了裹。陆太医说:“是姜汤......”他
似乎察觉到什么,补充道:“并非迷神散。”
赫连迟一下就晓得云千怕什么,他叹口气,柔声劝:“千儿,你体寒,起来暍些暖汤热热身子。”云千咬着上 下牙,哆嗦道:“你滚开。”
赫连迟站起身,退了半步,盯着他的后脑勺,走出热得跟大火炉似的紫宸殿,陆太医匆匆忙忙追出 去:“陛......王爷。”正好撞上赫连迟擦眼睛,陆太医也不知该如何劝他,只听赫连迟吸了口气,让冬夜的寒凉涌
入肺腔,才道:“去把苏若叫来,再熬一碗姜汤。”
苏若捧着翠玉色的小碗进来时,云千还在生闷气,便听见那阵一个柔柔的声音:“陛下。”云千扭头,望向那 明亮烛火下的女子,一时怔愣:“韶锦......”她说:“妾身苏若。”云千回过神来,扯开唇角笑笑:“你......挺像韶
锦的。”
苏若服侍他坐起身,靠近云千便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腊梅香,她面颊微红,这位千公子确实如传言那般丰神俊 朗,眉似远山目若星辰,很......漂亮。云千说:“赫连迟让你来的么? ”苏若惊讶,旋即点点头:“是摄政王唤妾身
过来。”
云千拿走她手里的姜汤:“我自己暍。”苏若有点尴尬,出神地凝视他,云千一饮而尽,转眼看她,发现她盯 着自己发呆,下意识摸自家的脸:“怎么了? ”苏若摇摇头,道:“陛下是生的比女子还美。”
云千一脸理所当然:“我长得美,我知道。”苏若:“......”
云千问:“你会什么? ”苏若嗫嚅:“会些乐技。”云千思忖着点头:“那好吧,你会弹琵琶吗? ”苏若眼前一 亮:“会。”云千道:“那就随便弹弹。”宫人送上琵琶,苏若抱在怀中,坐在榻上,低眉信手拂动长弦。
云千眼睛对着她,视线却不曾有聚焦,里面漂浮着一层或明或暗的光,良久,他叹了口气。彼时赫连迟负手 立在外面,冰冷的寒夜与温暖的殿内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云千身边陪着一个女人,赫连迟出神地想,他应该会喜 欢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云千说:“你晓得我为什么让你弹琵琶吗么? ”苏若不知,疑惑地摇头:“陛下请 讲。”云千笑起来,笑意却冰冷刺骨:“是希望自己决不能忘记,赫连迟是如何当着我亲妹妹韶锦的面羞辱我的。”
赫连迟心神一震,想起那时晴水楼下,他在云千耳旁呢喃的一首《琵琶行》。
第一百二十五章恨不得(2)
云千这样固执的人,会把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他说要记恨赫连迟一辈子,就不只是说说而已。立在轩窗外 的赫连迟蓦地捂住胸□,眼又泛酸,可能那些存在过的东西,是无法磨灭的。于云千是这样,于赫连迟,也是这 样。
云千记得那些痛苦,而赫连迟记得带给他伤害的内疚。如果不是云千假死,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带 给他多大的折磨,让这个人差点死在自己面前,无法拯救也无法挽回。
“你知道什么叫绝望吗?”赫连迟又听见云千冷漠地问,他自嘲地笑笑,绝望?是过去无法再重来一次么,苏 若喏喏地答:“不知。”云千说:“生时活受罪,死不得,爱者成仇敌,恨不能。”
渴望死去的人被残忍地唤醒,曾经真心实意爱过的人反目成仇,而他,仍不能狠下心,所以恨不能。
最爱他的时候,是他最恨自己的时候,等到不爱了,他又喜欢了,就这样互相折磨互相纠缠,觉得......像一
张巨大的密织的网,身困其中,不得解脱。云千眨眨眼睛,茫然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又懂什么,去休息吧。”
苏若不懂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只是看着那双眼睛,流露出无法忽视的悲伤,她心疼道:“陛下,人活一世,没 有过不去的坎,活着,总是有希望的。”云千笑了笑:“你走吧。”苏若起身行礼退开。
苏若走出来,赫连迟下意识躲进阴影里,所爱成仇,他该是耗尽了云千多少力气,云千那么心软的人,能狠 下心来恨他,他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赫连迟张了张嘴,连呼吸都艰难起来,他两腿一弯,蓦地跪在轩窗外,抓着 墙面,痛苦布满整张脸。
他对云千啊,百思其身尤不能赎,因为发生过的事,永远无法抹去。
赫连迟不晓得自己在外面呆了多久,夜入子时,殿里的烛火都熄灭了,四处一片寂静黑暗,只余他沉重的呼 吸。忽闻里头传来挣扎的梦呓,大喊着不要,赫连迟拔腿冲进去,床上的云千是做了噩梦,惨兮兮地喊着别。
赫连迟将他抱入怀中:“千儿,云千!”
对方额头全是汗水,手却冰冷。赫连迟想将他唤醒:“云千啊,醒醒! ”云千猛地张开眼睛,入目是赫连迟焦 急的一张脸,黑暗里看不大清,他喘息着说:“赫连......”赫连迟将他抱入怀中:“别怕了,我发誓,这一生没有什
么能再伤到你。”
云千虚弱地闭了眼睛,蹙眉:“难受。”赫连迟亲吻他的眉间:“是冷了么?”云千愣愣地说:“不是......是
你,让我觉得难受。”赫连迟心中揪紧,低声说:“以后不会了。”云千阖上眼帘:“你那么狠,现在又装得一番好 意,假惺惺的,以为我会信么?”
赫连迟苦笑:“好,不信。”云千转身面朝他,脑袋塞进赫连迟怀里,苦涩地重复:“难受。”赫连迟轻拍他的 脊背:“我去把韶锦找回来好不好?月影应该知道她在哪儿。”
云千低低地道:“不了,不打扰她,韶锦生性自由惯了,随她来去无拘束,正好。”赫连迟说:“那让苏若多陪 陪你。”云千蹲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嗯了声。
-•作者有话说•
繁忙的我又是繁忙的一天QAQ
第一百二十六章恨不得(3)
云千会示弱,但不代表真的原谅他,赫连迟知道,当他从噩梦中惊醒,梦里那个折磨他的人,一定是自己。 而云千示弱,只是害怕自己再对他动手罢了。赫连迟替云千掖好被角,直到他睡着,才疲惫地到旁边的炕上和衣 而眠。
此后苏若陪伴云千的时日渐渐多起来,赫连迟本就忙于政事,无论是先前还是现在,他与云千面对面的时间 都不多。云千裹着棉袄在温暖如春的紫宸殿里听苏若弹琴,赫连迟在隔壁御书房看书批阅奏折听朝臣上报事项。
赫连迟繁忙的间隙,会亲自端一碗羹汤过来,由苏若接下,递给云千。赫连迟不再时时与他待在一起,偶尔 云千能察觉到,与其说纠缠,不如说赫连迟是在躲着他,也不知他是想通,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总而言之,两人三天说不上一句话,是平常事。
苏若善解人意又不多舌,即使察觉赫连迟与云千隐约有别的暖昧关系,也不会去询问云千。云千对人和善, 苏若与他熟识后,便总叫他千公子或直呼名讳,云千也不恼,盘腿教她下围棋。苏若把燕窝端到他面前,道:“王 爷在乎公子呢。”云千笑笑:“都是假的。”
苏若不明所以,不过没追问,笑嘻嘻地说:“我这两天绣了鸳鸯帕,想赠给公子,公子可否赏脸收下? ”云千 跟着她笑,嘴上答:“好啊,不知苏若绣工如何。”苏若眉眼弯弯道:“我家在益州,最擅长蜀绣,定不会让公子失 望。”
云千发现苏若也学自己会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本事,忍不住伸手戳了下她鼻尖:“小丫头片子。”他想起韶 锦小时候也是拉着他的胳膊喊哥哥哥哥,这都过去六七年了,倒也是快。
苏若眨巴眼睛:“公子人长得美,笑起来更好看。”云千笑着摇摇头。
那会儿赫连迟正站在屏风后,看见云千亲昵的动作,听着两人毫无间隙的谈话,像是熟识许久似的,登时心 头不是个滋味,可让苏若随侍在云千左右,又是他自己的主意。
说起来,赫连迟还不知道,云千会不会喜欢女人,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不都该爱貌美女子么,何况苏若那 般聪明秀气。云千当是喜欢她的吧。赫连迟失魂落魄地回了隔壁书房,抱着折子却怎么也看不下去,可再让他靠 近云千,他也不敢,怕云千痛苦,怕他觉得难受。
怕自己的出现,再让云千说出活受罪恨不能的话。
连赫连迟自己都觉得痛苦,对他的伤痛感同身受,赫连迟皱紧了眉头。不一会儿,小太监过来道:“王爷,驿 站送来加急战报。”赫连迟收敛心神:“呈上来。”
加急战报是快马加鞭送入京城的,若非要事,一般不调用。赫连迟焦急地摊开一看,却是北疆百战百胜,北 境军队节节败退,眼看对方有直下东都之势,赫连迟放下奏折,与北疆的一战不能再拖。
他本想御驾亲征,却由于牵挂云千,一直拖着,但北疆如入无人之境,几个大将军连连上书敌寇如有神助, 赫连迟更是坐不住,现下也有人陪伴云千了,他当能抽身前往边关战场。赫连迟犹豫许久,云千大概不会说什么 吧,或许他也乐得与他分开。
赫连迟打定主意,晚上空暇了,便与云千说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分离(1)
苏若走得晚,赫连迟回了紫宸殿,云千拉扯被子打算躺下,赫连迟看着他:“云千,我有事和你讲。”云千皱 起眉头:“明天再说。”赫连迟这次决定得快,走得也急,后天就出发,明天再告诉他,也并非不可。
等他离开长安之后,月影应会把萧御景送回来,到时候也不愁他身边没人照应。
几乎每一次上战场,赫连迟都不确定自己会否活着回来,何况这次情况危急凶险,十有八九很难平安凯旋, 若他不在了,到底还是云千与萧御景二人海阔天空。曾经无比痛恨云千心心念念着别人,如今却心如止水了,只 希望他过得好。
大约,慢慢放弃了?
赫连迟转身熄灭大殿中的烛火,黑暗如浓稠的墨,将呼吸也包裹起来。赫连迟到暖炕上坐下,这些日子他都 睡在这里。赫连迟说:“云千,我这边太冷了,能挨着你睡么? ”那边铺得厚厚的床上不见动静。
云千或许睡着了,赫连迟心想,他轻轻叹口气,算了。赫连迟摸索着抖开织金棉被,翻来覆去却睡不着,一 想到自己走之后,云千还有萧御景还有苏若,还有那么多陪伴他的人,而云千会永远都记不起自己,也那份恨都 忘得一干二净,他们之间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