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迟满脸无奈，轻笑：“傻了？”云千说：“你不是走了吗？”赫连迟将他的双手捏在掌心：“我去哪儿？ ”云 千拉低眼帘，颤声道：“你说过，我们，再不相见。”
赫连迟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本该留在边疆，但实在放心不下你，才擅自回来。”他张张嘴，狠 下心道：“若你不愿见我，我......即日启程回北疆去。”云千抬眼，咬牙：“滚。”
赫连迟一怔，看了他一会儿，默默地站起身，踌躇道：“那你......你好好照顾身子，你瘦成这样，我......我不
放心。”他垂在身侧的双拳握紧，罢了，有韶锦和月怀宁在云千身边，他应该......不会出事吧，赫连迟不舍地注视
他，良久，转身走出紫宸殿。
韶锦紧赶慢赶，总算气喘吁盱地到了紫宸殿，结果撞上大光头满脸失落和受伤走出来，韶锦惊呆了，喊住 他：“赫连迟，你往哪儿去？”赫连迟闻言，望向她：“韶锦。”
韶锦步到他面前，蹙眉：“你又和哥哥吵架了？ ”赫连迟摇头：“云千，哎，他不愿见我，我知道的，见了我只 会让他心烦。”韶锦嘴角抽搐：“你是脑子有坑吧？ ”赫连迟眉头拧作一道八字：“此话怎讲？ ”韶锦简直哭笑不 得：“哥哥这人别扭的很，最爱口是心非，你还不了解他么？”
赫连迟仔细琢磨，半晌，摇摇脑袋：“我伤他至深，云千憎恨我是应该的。”韶锦叹气：“话虽如此，但哥哥心 底对你......还是留恋的。”赫连迟两眼放光：“真的？ ”韶锦无语：“你这人怎生一点耐心也没有，你多陪陪他，不
就知晓了么？”
赫连迟双手合十：“多谢公主提醒。”韶锦抖抖脖子，后背起一层鸡皮疙瘩，眼见大光头转身回了殿里。
赫连迟进去时，云千没来得及收敛泪水。赫连迟就看见他在无声地掉眼泪，静默得像一尊石像。赫连迟沉 默，他走到云千身旁，将云千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良久，酸着鼻翼说：“云千，给我一个选择。”
“要是......你允许我留在你身边，”赫连迟小心翼翼地说，“就别推开。”
第一百三十九章不离（1)
月怀宁回了长安，欣慰地发现云千的身体好转不少。大光头赫连迟成日衣不解带地照料，月怀宁斜倚门框啧 啧称奇：“云千，你现在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云千挑挑眉梢，赫连迟一勺子淡粥先自己尝了暖热再喂到他嘴巴边上。云千张嘴咽下，幸灾乐祸地目送月怀 宁被韶锦揪着耳朵抓走。白玉盏里的珍珠米粥见了底，赫连迟问：“再吃点？”
云千看他一眼，低下头：“饱了。”赫连迟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想找点事做，但又想不到做什么，一时片 刻，竟然呆呆地站着出神，云千斜瞥他一眼，说：“傻站着干嘛？”
赫连迟闻言坐下，云千斟酌半晌，开口道：“你既然回来了，皇位还给你。”赫连迟惊骇：“不可！ ”云千扭头 注视他：“我不想当皇帝，赫连，每天都有看不完的奏折，太累了。”
云千说的是大实话，他喜欢自由，而当皇帝规矩太多事情太杂。但是在赫连迟看来，云千不想当皇帝，不过 是因为他想摆脱拘束离开长安而已，若云千辞去皇位，无非是他要走了。
赫连迟紧张地抓了他的手腕，急促地说：“奏折我来看，你把事情都交给我，但你还是皇帝。”
云千皱眉：“做个傀儡？ ”赫连迟一时哑然，怔忪地凝视他，云千警惕地问：“你在怕什么？ ”赫连迟站起身， 背对他：“我出去走走。”云千错愕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步出紫宸殿。
赫连迟没走远，就在殿门口来回徘徊，额头急出汗水，思索着如何挽留云千，他可是真真切切地记得云千曾 是如何绝望地乞求放他离开长安。那些过去的事，赫连迟一手重重拍上门框，只觉得揪心。
云千茫然地目送赫连迟的轮廓消失，过了一会儿，他干脆下床，趿拉木屐往外走。本来以为赫连迟走远了， 没想到他就在门口，两人的视线不期然撞上。云千看着赫连迟发红的眼眶，轻蹙眉头：“你哭什么？”
赫连迟笑得勉强：“没哭。”云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莫名其妙，赫连迟问：“我......能抱着你么？ ”云千
没动，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赫连迟便当他默许了，转身将他拥入怀中。
“别走。”他低低地在云千耳旁呢喃：“别离开。”
云千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小声的闷哼：“热。”八九月的秋老虎给人熬出一身热汗，衣裳黏在身上，很 不舒服。赫连迟手忙脚乱放开他，云千张了张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道：“再说。”
赫连迟以为云千放弃禅位了，结果第二天小太监把玉玺送回他手上，赫连迟住在紫宸殿旁的耳房里，小太监 恭恭敬敬地道：“陛下，千公子说完璧归赵。”
手里的玉玺仿佛有千斤重，赫连迟拿不稳似的，胳膊轻颤，他问：“云千呢？ ”小太监的回答让他松了口 气：“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跟韶锦公主对弈呢。”赫连迟丢下玉玺，忙不迭去找云千。
韶锦老远就看见他过来，笑嘻嘻地朝云千说：“大光头来了。”云千闻言回首，目光正撞上赫连迟的。大光头 一袭黑衣，乌发玄瞳，深邃似深渊，眼也不错地看着他。韶锦十分有眼力见地说：“哥，我先走啦。”说罢不等云 千挽留，提起裙摆溜远。
“你......”云千讶异：“咋了？ ”赫连迟抓着他的肩膀问：“你要走？ ”云千纳闷，满头雾水：“我去哪儿？ ”赫连
迟让他问得一愣，迟疑地说：“你把皇位给我，不就是想趁机摆脱束缚离开长安么？”
云千仰头看他，一脸懵逼：“啥？”
第一百四十章不离（2)
赫连迟咄咄逼人地追问：“你想去哪儿？ ”云千低头把玩手里的白玉棋子，撇嘴道：“没想去哪儿。”赫连迟认 真地看着他，待发现云千不像说谎时，才松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你若是想走，记得告诉我。”
云千挑眉，斜眼瞥他：“我走不走，你管不着，更何况我还没有原谅你。”赫连叹气，真心实意道：“我巴不得 你恨我，现在。”云千讶异：“为什么？”赫连迟搂着他的肩膀：“你恨我，说明你记得我，那么我会永远在你心
里。”
云千扯扯唇角：“赫连安呢，永远在你心里？”
赫连迟：“......”
大光头深深吸了口气，头皮发麻道：“咱们能别提安弟了么？”云千扔了棋子，来劲道：“怎么不能提？提他一 句都不行，嗯？就这么护着他？我偏要提，赫连安赫连安......”
“......”赫连迟按着云千的肩膀，认命地说：“我错了，对不起。”云千轻哼一声。
赫连迟当回北境的皇帝，朝堂上下都没什么动静。大臣们似乎已经习惯他和云千来回折腾，私底下大约觉得 谁当皇帝都没差。而云千难得清闲，每天好吃好暍被赫连迟当菩萨一样供着，削痩的身子圆润不少。
赫连迟回来那天是中秋，第二天是云千的生辰。时隔五年，云千终于再一次如愿以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 来不在紫宸殿里，睁开眼睛，入目是大片大片翠绿的银杏叶，簇蔟丛丛，遮天蔽日。
云千眨眨眼睛，赫连迟抱着画卷过来，望向他：“你醒了。”
云千纳闷：“怎么到这儿来了？”芳芜院里的银杏树，是他这辈子的梦和梦魇开始的地方。如果可以，云千是 不想再踏入此地。但赫连迟似乎不这么认为，他在云千面前半蹲下，仰头凝视他明亮若星辰的眼睛：“我一直想回 到最初的地方，和你重新开始。”
云千沉默。赫连迟打开手里的画卷，云千低头看去，撕裂的布帛用黏水整整齐齐地贴好，严丝合缝，几乎看 不出撕裂的痕迹，泛黄的宣纸上，画中的长安车水马龙、繁华依旧，透过精致的工笔，似乎能听到人声暄嚣。 是当年云千赠给赫连安的生日礼物，不过被赫连安撕成两半。
“那天晚上，我们分开之后，我又回去了一趟......”赫连迟羞于启齿道：“就......回去看看，然后捡到了这个，
我私底下把它粘好了，自己收了起来，没人知道。”云千抬眼瞧他，赫连迟笑道：“就当是你为我画的。”
云千张了张嘴，低声说：“我已经很久不作画。”就从那天狼狈地逃离芳芜院开始，再也不动笔作画，因为拿 起笔总是回想起明月下赫连迟深情缱绻地亲吻别人，就没办法再静心勾勒。
“没关系。”赫连迟柔声说：“有这幅就够了。”云千没说话，赫连迟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我只是想......
千儿，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呢？”云千眨了眨眼，赫连迟俯首亲吻他的手背：“我想陪你一辈子。”
云千把手抽回来，扭头不看他，嗫嚅道：“再说吧。”
赫连迟盯着他微红的耳根，笑起来：“好。”
“我还有一生，”他郑重道，“都给你。”
彼时盛夏，树荫繁茂，微风飒飒，头顶银杏摇曳，投下斑驳的碎影。
第一百四十一章赫连宵（包子）
朝上大臣上书要赫连迟充实后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赫连迟头疼地把奏折扔到一边。
这帮老头子的理由无非是云千不能生娃，赫连迟琢磨起来，云千也不是不能，不过生娃万一出个好歹咋办？
云千正好从外边回来，便看见赫连迟烦躁地把奏折拍得啪啪响。云千问：“你咋了？ ”赫连迟闻言抬眼，云千 昨儿跟韶锦出了宫溜达，这才回来。
孤寡了一整夜的皇帝很不高兴：“你出去玩，怎地不带上朕？ ”云千行至他身旁，从他手里拿过奏折翻开浏 览，嘴上答：“带你去宫里的事咋办？”
赫连迟叹气：“忙。“云千挑眉，不置可否。他把奏折摊开，推至赫连迟面前：“让你多娶几个老婆呢。”赫连 迟连忙摆手：“朕不敢。”云千微笑：“那你心底还是想的咯。”
赫连迟吓得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拉着云千的手腕解释：“自然不是，朕只要你。”云千拉低视线，眼帘轻 阖：“月怀宁说有法子不死。”赫连迟怔愣：“什么不死？”
云千扭头，小声嘀咕：“就......生孩子呗。”赫连迟惊讶，摇摇头：“不行，太危险了。”云千眯眼：“那你没
子嗣，咋办啊？ ”赫连迟将他搂着：“没有就没有，以后再说。”
云千嫌弃地瞥他一眼，赫连迟与他十指相扣：“倒是你，也让朕牵累，没了后。”云千抿唇：“没什么。”赫连 迟吻了吻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