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温柔
其实成子锐专心练剑,根本没发现隋琼早就从丞相夫人那回来了,躲在墙外偷看了许久,看够了才假意生气直步进去。隋琼伸出手,将宝剑拿起来,然后握住剑身,越攥越紧,直至鲜血从掌心流出,顺着剑尖,流淌在地。
皇太后与皇后娘娘今日回京,皇上亲自开城门迎接。待皇上将皇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接回皇宫之后其余人的家眷才上前去。本来丞相夫人是想要亲自来接的,不过让隋琼挡掉了,倒不是因为像他说的那样为了同久未谋面的未婚妻子漆家小姐说些体己话,只是他想有个人这两年多未与漆文会见面了,应该有许多话同她说。
果然,打发掉来接漆文会的漆家人之后,仍然有一位年轻将士躲在远处不肯走,不时向这里张望,隋琼记得那个人,是漆将军的得意门生之一,名叫离葵。
“他似乎很想跟你说话,要不我帮你找个地方?”
许久未见,漆文会似乎也很想那个人,不时朝离葵方向张望。
隋琼拉她:“好了,再这样外人该看出来了。”
漆文会赶忙甩开隋琼拉自己的手:“别动手动脚的,你有可以说话的地方?”
隋琼想她应是怕离葵看到了吃醋,笑道:“你也许久没见我了,怎么不见你这般急切?”
漆文会不搭理他,快步的往漆府方向走。隋琼赶忙去喊她:“走错了,不是那边。”说着将人带到隋琼早已准备好的食肆包间。谁知左等右等那个离葵却没有跟上来。
两人面对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坐到那一言不吭,隋琼面露尴尬:“要……要不我先出去?他可能就敢上来了。”
哪知漆文会呜呜哭了起来,梨花带雨似是诉说多年来的委屈,旁边漆文会的丫鬟见小姐哭的如此伤心急的不行,连声劝说。
隋琼没有说话,只叹了口气,这个叫离葵的男人,几年未见的急切,却抵不过他心中的忌惮与懦弱。隋琼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漆文会,好死不死喜欢上了父亲收留的小徒弟,好死不死那人还是个如此胆小的。
哭够了,漆文会抬起头来:“婚事赶紧办了吧,就像之前我们两家父母商量好的那样。”
隋琼本想安慰她,可是对成子锐以外的人他是想说一句好话,话到嘴边都不会说,开口反倒是揭人伤疤的话:“是不是这两年你时时刻刻都在盼着他能来带你走,或者同你父亲说你们两早已暗生情愫的事。谁知他却只会写几封诉满爱意与想念的书信,什么实际的都不会做?”
漆文会刚哭完缓过劲来,让隋琼这么一刺激,呜咽声又起,还狠狠的瞪他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隋琼知道这次是自己说错了话,没有像以往一样还嘴,只是淡淡的说道:“就算你想用同我结亲来刺激他,他也没那个胆子劫婚带你私奔。”
漆文会扭过头去,也淡淡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苦苦哀求,我声色厉下还是哭天抹地,他都无动于衷。可能一直是我自作多情,他从未想过要娶我,他除了告诉我他多么爱我多么想我却什么都不会去做。
隋琼又朝外看了看:“看来他不会上来了,本想帮你们避人耳目来这互诉心语,看来无用了,这一桌佳肴也浪费了。那你们还是回府慢慢说吧。”
漆文会淡淡的说:“多谢你心意。”
隋琼摆手:“我说了,我也是为了自救,你这边我自然不会阻拦,还会多帮你操心一些。”
漆文会抬眼看他:“我若是同人私奔了,你这一出自救的戏不是也黄了?”
隋琼笑道:“若是黄了,我自然也去私奔了。”说完,脸色又悲伤起来,“但若是没黄,还得麻烦你帮我演戏。”
“我知道,应付家里人的戏我向来演的很好。”
“除了家里人,这事待你真嫁过来之后我再同你细说吧。”
漆文会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起身行礼转身让丫鬟扶着回府了。
第二十章
成子锐睡醒时,身边人已不在,赤芡犹犹豫豫的把四少爷亲自去城门口接漆小姐的事情说了出来。成子锐本想练剑,想起之前隋琼对自己的抱怨终是没有去拿那宝剑。
“赤芡,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琴,我可以听听吗?”
想着颜公子今日应该心中不痛快,赤芡便取来了琴,给他弹奏起来。
“你的曲调似乎很是凄怆?”
赤芡停下拨弦的手:“颜公子想听欢快些的么?”
“是吧,心中不快的时候听到这样的曲调更加难受了,听些欢快的还能好受些。”
“四少爷若是知道颜公子这般难受想必会很是心疼。”
“所以我便不能让他知道,是吗?”
“是,四少爷对颜公子的一切赤芡都看到了,赤芡从小侍候四少爷长大,第一次见四少爷如此这般。想来四少爷若是知道颜公子如此难受,定会做出退婚之类的事情吧。”
成子锐轻轻笑了起来:“经你如此点拨,那我便难受给他看,若隋琼退婚,不就合了我的意了么?”
“四少爷的婚事,不就是为了换回颜公子的平安么?若不是颜公子的安全受到威胁,四少爷怎么都不会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你也觉得我是男狐狸精么?”
“男狐狸精?”
“之前庄朝安这么说过我。”
赤芡看他:“若是褒姒有颜公子这般容颜,那么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也是可以原谅的。”
成子锐愣了一下,赤芡随后说道:“所以四少爷做些什么傻事只是为了让颜公子开心,我也觉得都是正常的。可若是为了颜公子的安危做了什么让颜公子的难过的事,想必四少爷心里比颜公子还要不好受。”
“你是在劝我体谅他吗?”
“也是在劝我自己。”
“你自己?”
“我也算是跟二少爷、四少爷一同长大的,最近他们两个都有些不一样,似乎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应该是同丞相府的安危有关,丞相府的安危便是我们这些丞相府中的人的安危,所以受些委屈便受着吧。”
说完,赤芡接着低头抚琴,这次换了欢快的曲调,滴滴答答滴滴答,似小泉流水一般。成子锐听着这样的曲调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一些,哼着歌把玩着隋琼为他绣的发带。
隋琼回来之后立马去了丞相夫人那里,说是要准备大婚的事宜。
自那后,隋府一片欢天喜地的准备四少爷大婚,众人忙忙碌碌,再也没有人关心过那个四少爷房中的颜公子,成子锐也再也没有见过隋琼。婚事繁杂,听说隋琼每日这里那里的跑,准备的事宜良多,又有许多的人要亲自上门去请。成子锐还是整日的看书练剑,就是练武的宝剑不知什么时候粘上了污浊,虽然赤芡每日早晚擦拭干净,仍有一道隐隐的印子,看着让人心烦。
隋琼不来,每日能跟成子锐说说话的便只有赤芡,只是赤芡作为隋琼的贴身丫鬟,也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有许多的东西要准备。
成子锐趴坐在窗口,问正在忙着剪喜字的赤芡:“你说他真的忙的抽不出时间来看我一眼?见我一面,哪怕就一面。”
“也许是近乡情更怯吧,四少爷估计愧疚的紧,又不忍心看你难受的样子。”
“所以他就忍心放我一个人在这难受?”
“若是四少爷娶妻之后,哪日有了孩子,颜公子打算怎么做?”
“这个我想过,若是隋琼有了孩子,定然不能像他说的那般等一切稳定下来便带我远走高飞,我也不会同意他抛妻弃子。所以我便一个人远走高飞,隋琼找我也找不到的那种。”
“颜公子的家人,应该也想要颜公子能传宗接代,早日有孩子吧?这样同四少爷在一起,想必颜公子也担下了许多的……”
成子锐打断到:“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所以一切我自己都可以做主。”
赤芡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依旧剪着红纸喜字:“赤芡也已经没有家人了,没有家人便有没有家人的好处,所以四少爷放不下家人只能勉强颜公子受到委屈。”
成子锐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赤芡剪完所有喜字,然后拿着浆糊里里外外的贴上。赤芡剪的大红喜字各有不同,大门上的喜字方方正正的,房门上的喜字是圆形的,窗户上的喜字还带着喜鹊。成子锐突然想不知道隋冼之前同小烟大婚和与杨施瑛大婚的时候,赤芡是如何度过去的,都是在做些什么。
大婚那日,成子锐几度想去前厅看看,却终究没有去。他想,穿着婚服,骑着高头大马迎亲的隋琼今日一定好看极了。不知他对自己妻子是否也温柔如水,不知他何时能抽出空来看看我。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深闺怨妇,每日备好茶点,盼着男人能来房中逗留一二。他隋琼,倒是真的把自己当初他房中养的女人了。丞相府的吵闹持续到很久,新郎官喝醉了酒,不等众人闹洞房便躺在新房内昏睡。
洞房花烛,众人散尽之后隋琼躺在大红色的被子上,用凉毛巾敷着额头静静的不说话。
漆文会开口道:“酒可醒些了?”
“几时了?”
“守门的犬都睡了。”
“不知道他今天看着你的轿子被抬进丞相府的门的时候有没有后悔。”
“那你后悔了吗?”
“后悔也没有用。”
漆文会轻蔑道:“你不是同他一样么?你怎么不敢带着你的人远走高飞?”
“我的人同你不一样,我的人放出去定会是有一番作为的人。”
漆文会没有当回事,接着说道:“你之前说让我帮你演的戏,除了父母外人,还有什么?”
“还有我们两如何互相钟情的戏码。”
漆文会不答话,抿着唇。
隋琼从床上做了起来,看着她:“演不了么?”
“也没有什么演不了的。”说着,漆文会靠在了床沿,“我回来那日他问我同你在食肆里做了什么,我说自然是谈论婚事,他竟然问我不爱他了么。”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下来,“若他爱我,他怎么会一直什么都不做。”
“那你怎么回答他?”
“我说‘离葵,是你亲手打碎了我对你的所有期望,所以是的,如你所说的那般,我不爱你了。’”
隋琼看了看她,将手中的凉毛巾递了过去,漆文会没有接,自己用手帕擦了擦泪:“一股酒臭味,我才不用。”
擦完泪,漆文会问隋琼:“这个互相钟情的戏码如何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