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染山河
嬴政开口,问的也是同一句:“你……是谁?”
“在下萧默珩,字默珩。本是来此地游学的。”
萧默珩?他说自己叫萧默珩,不是嬴景臻?
“你是赵国人?”
“不,我不是。”萧默珩摇摇头,想了一会又说:“我是齐国人,来自最东边的齐国。”
齐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后来流落到那里的?
“我看你身上有多处旧伤,可是小时候遭遇战祸?”
萧默珩神情一滞,这才注意到自己是一副里衣半敞的模样,于是他立马一拉衣领的披上了被扔至一旁的外褂。再回头之际,萧默珩的双颊也染上了些羞赧的温红的说:“你……你刚才是在帮我处理伤口?”
“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你往后再也没法用剑了。”嬴政起身,在他身边端坐下来。看着萧默珩这样且拒且迎的神情,他的心中有了一丝熟悉,至少这点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
“谢谢你。至于那些伤,是小时候留下的。”萧默珩有些犹豫,想起咸阳的种种过往,还是不提的好,于是他说:“至于十二岁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这人居然失忆了?嬴政心头一颤的问道:“那失忆,可是受伤所致?”
萧默珩摇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他问道:“不知,可否请教兄台名姓籍贯?”
“我叫赵玦。”嬴政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名字还是儿时在赵国流亡的时候取的,“至于籍贯,我本来是边境商贩,这些年在四方流落也分不清哪里是故国了。”
“原来是这样,刚才是默珩茹莽了。那,也是你把我救出了秦营的?”萧默珩的眼神中透着怀疑,只凭他孤身一人,又如何能在千军大营中救人呢?
“不是,是赵国公子。”早有准备的嬴政答得不慌不忙。
“你是说赵嘉?那后来的冲上来的那些赵军是赵嘉的人?”
“是公子留在邯郸城外的,本来是要接应与其失散的公主等人的。不想嬴政会在城外扎营,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想趁机偷袭,正巧这时候就遇上你们袭击大营了。”
原来他们是来找越姒姜的。萧默珩心想,这样一来,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那姒姜和朝云呢?还有其他人他们怎么样?”
“他们?你是说和你一起的女子?”
“嗯。”
“这个,虽然赵国有埋伏……”嬴政有点慌神,“可是秦军在周围也有埋伏,我猜,他们应该是被蒙恬抓去了。”
萧默珩语声顿时焦急的问:“他们都没有逃出来吗?”
“我只是机缘巧合才救下了你。至于其他人,我不清楚。”
“那你为何要救我?”
“我说了是机缘巧合,难道一定要个光鲜的理由?如果你一定要说,那我只能说今日我本来是去刺杀嬴政的,也是个和秦国不共戴天之人,谁料我潜进营中还没动手你们就出现了,这理由你可满意?”
“你也是去行刺的?”不知这人说的是真是假,萧默珩也不再多问,只说道:“接下来秦军必定会大肆搜捕,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现在邯郸很危险。赵兄你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你站住。”看萧默珩起身准备离开,嬴政拉了他的左手就把人往下拽的按住了他没有受伤的左肩。
萧默珩被压在他身下,这人的举动让他惊道:“公子你?”
“明明知道有去无回,你还是要去送死吗?你跟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些关系?难道,他们就真值得你这样做?你知不知道我……我为救你出来费了多大的力,你怎么一点也不珍惜?”差点说漏的嬴政立马闭了嘴的移开目光,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居然还是向着那些叛逆!
“你?对不起,我……”萧默珩想把这人推开,无奈受伤的右肩使不上一点力,刚才的一番动作惹得伤口又裂开一些的流出好些血来。忍下更甚的疼痛,萧默珩抬头望着那人映在火光中的脸,这时他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别去,倒是你应该快点离开赵国的好。”
“不行,我不能走。”萧默珩再度开口,声音中是不可违逆的坚决:“这一次,我必须要去。昨日,是他们将我从秦军手中救了出来,如今状况互换,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况且,姒姜她还只是个孩子。我至少,也要尽力把她救出来报她的救命之恩!”
况且,我还没见到你呢,嬴政,萧默珩将最后这一句留在了心里。
越姒姜?为什么景臻偏偏对那个公主这么上心……难道,他去杀嬴政也是为了这个公主?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看情况。你一定不要乱动,等找到了草药,我再回来帮你处理伤口。”
看着准备出门的赵玦,萧默珩才回神的说道:“可是,你不该就这样把自己卷进来。”
“我怎么做,不关你的事吧。”好似负气的说了这么一句,嬴政便一把扣紧了身后的屋门。丢下门外的马匹,他独自执剑走在这一片夜穹之下。
第二十六章 牢中逼讯
走出屋外好远以后,他才一拳打在前面的樟木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是嬴政很久都不曾说过的一个词,然而现在,那些积攒了多年的愤恨和不甘都似乎在这一瞬间破蛹。
怎么样都好!但是遗忘……是嬴政不能接受的。是失而复得,还是重新开始呢?
长剑霎时出鞘,舞动之际的如虹剑气将他身边落下的枯叶都扫起来了几层。嬴政旋身初定,绽出的剑花被连连挽起。起先那好比流风回雪的剑势也顿时换了面貌,三尺青刃之上的戾气层层迭起。一时间,穿了一身白衣的嬴政好像也染了夜半银月的妖冶气息,寒光一过,那双往上扬起的凤目中只剩下一股堪比困龙魍魉的孤煞之气。起身收剑,窸窣飘下的落叶竟都齐齐的的断作了两半。细细看去,这人的白衣之上居然染出了一朵渐绽的血莲。
嬴政一个倾身往下便单膝单跪在了这片草地之上,鲜血从握在剑柄之上的指间流下来,一路淌过剑刃,最后消失不见。
可是……这样的痛……又怎能及得上他心中苦痛的万分之一!再见,重逢……只是嬴政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他,再也不会是从前的那个嬴景臻了。然而那人现在居然还想手刃嬴政!他既然忘记了过去,忘记了陆姬忘记了成蛟,可又为什么单单对嬴政仇恨至此呢?
“出来!”听见动静的嬴政赶紧把长剑一收,扯了腰间的帕子就把手上的伤处包好了。
一直藏在附近西垣和陆离齐齐下跪行礼。
嬴政并不回头,冷冷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寡人有叫你们吗?”
“陛下赎罪,只是今日所抓的叛逆,蒙将军不知该如何处理。”
“里面可是有一个女子叫越姒姜?”
西垣抬头:“越姒姜,陛下是说赵国公主?”
“看来是有这号人了,她可是赵太后收的义女?”
“是。而且卑职听说,此人对赵国可是忠心得很。”
嬴政嘴角微扬:“把这个人的性命留下,其余全部处死。”
“是!”西垣和陆离双双领命。
“还有。”嬴政转过身来:“那个叫越姒姜的,检查看她是否仍是处子。”
这个用意是?虽然心中怀疑,但西垣还是点头领命。
“你身上可带有伤药?”
“哦……请陛下稍等。”
递上药瓶和疗伤之物的西垣原想留在附近,可嬴政坚决不允,如此他和陆离也只好先行回营。只是西垣有些不明白,以嬴政一贯作为,怎会留下越姒姜这样的后患。难道,是那个人还想来劫营?顿时豁然开朗的西垣不禁仰头一笑,真是没想到,这目中无人嬴政……难道真能自己反了自己?
头好痛……不只是头,全身……全身都好痛。
尝试了几次,这年轻的女子才终于睁开眼睛。她好奇的动了动手臂和双腿,但整个身体却还是停在原地。这是怎么了?视野慢慢清晰,越姒姜这才看清自己是被绑在木桩上,连手腕处都被麻绳勒出了条条血痕。她轻笑一声,是了,自己被秦军抓住了。只是不知道嬴政,不知道他死了没有!这个疑问仿佛也成为了她唯一苟活下去的理由。在这片不变的黑暗中,越姒姜抬起头,她好像看到了一丝从墙缝中透进来的阳光。
“父亲,母亲……孩儿,也终于……可以来和你们相伴了。”眼泪从越姒姜年轻的脸上流下来,忽然她双眸一亮的尽力挣扎了一会儿。镣铐的声音在阴湿的牢房中格外响亮,她放弃的往后一仰,好像是在看着北方,说着:“可是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还是没有找到哥哥,我不能……把他带回家了吧。若是你们在天上还能看到,一定要让他好好活下去,让他忘了以前的那些不快,不要再恨我。”
过道里传来了声音,越姒姜立马敛去悲伤的又回到了一副冷然木讷的神色。她抬起头,看见走进来的西垣和陆离,这两人已经和自己在战场上见过多次。这样也好,至少送自己最后一程的也算个熟人。
“嬴政,他死了吗?”
听着这句话,西垣冷不丁的笑出了声:“就凭你们,也能杀得了嬴政?我说小妹妹,你是真的太傻呢还是在装天真啊?”
嬴政没死吗?既然他没死……那么萧默珩呢?看来他也被自己连累了。他们失败了,果然就像太后说的,是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天真太简单,到现在越姒姜还是坚信那复国的念头。罢了,就算自已不成,但公子赵嘉一定会成事的,他手里还有上万精兵呢。想到这儿的越姒姜一脸释然的低下头,罢了,这样倒还了太后多年的教养之恩,只是不该连累萧默珩。
“赵嘉呢?你们的那位公子赵嘉在哪里?”
“无可奉告。”
西垣几步上前,钳住她的下颚后两指往腮帮处用力一掐,立马有一抹鲜血从舌根处流下来。他再次开口,语气就像是哄着一个小孩儿:“哦,原来你想咬舌自尽啊?你说如果这舌头要是被咬到一半,它既不断开来你也死不了该怎么办?”
“你……”
“不用害怕,我们对女孩子还是很温柔的。特别是对……公主殿下你!”西垣说着打了个响指,旁边厚厚的帘幕顿时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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