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药罐子
曹公公细长的目光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丫头。
紫红战战兢兢地朝他点了点头,接着垂下头说:“望请公公开恩。姨娘的父兄皆死在流放路上,幸好王爷可怜不忍她流落教坊接近府中,三年前姨娘的母亲故去也有王府出面安置在青慈庵中,还给了香火点了长明灯,姨娘一直感恩戴德。如今王爷不在府内,姨娘说本该安分守己,只是……姨娘已有两年不曾见母亲,前些日子又梦到老太太,实在……实在想念的紧,所以才恳请公公允许姨娘在老太太祭日的时候去青慈庵上香……请公公开恩!”
那紫红眼睛一红,深深地俯身叩头,发出砰砰的响声。
曹公公细想了一下,面容稍显缓和,然而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既知道王爷不在府里,万事更要小心,不然出了意外谁也担当不起。只是秋姨娘感念母亲,杂家也不能不近人情,三日后杂家会派人前去青慈庵添些香火,不会让老太太在地下拮据。”
大概没想到曹公公会这么说,紫红带着通红的额头愣了愣,“可是公公……姨娘只是去青慈庵,不去其他地方,哪怕只是上柱香呆个片刻也是好的。”
“杂家说了,需得请示王爷,待王爷回府,姨娘若还想去,禀了王爷就是,杂家以为老太太也不会等不了两三个月吧?”
曹公公一双冷然而危险的眸子看过去,紫红便嗫嗫地说不出话来。
秋霜阁
“不让我去?”
秋姨娘惊愕地看着紫红,瞬间涨红了脸,一张刺绣惠美的帕子眨眼拧成了一团。
“是,奴婢苦苦哀求,可曹公公就是不许,说等王爷回来请示了才行。”紫红的额头还红着,她摸了摸咧了咧嘴,“怕是奴婢磕破了头曹公公也不会答应。”
秋姨娘瞧眼紫红的额头,忍不住也红了眼,气苦,“王爷常年不在府里,哪一件事不是曹公公做主,就如此一件小事不过来回不到两个时辰,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咬了咬唇,愤恨道:“若是六年前,那老货怎敢……”
“秋姐姐!”
一旁喝茶的青姨娘赶紧放下茶盅,站起来搂住她的胳膊,“姐姐怎又提起六年前,那时候的风光怕是一辈子也回不来了,如今王府里能好吃好喝地养着我们,也不算太坏,想得越多就越难过了。”
青姨娘强颜欢笑让秋姨娘险些落了泪,“你我都还年轻,难道就这么孤老一身吗?”
“那能怎么样呢,我们都是弱女子,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只要王府还肯收留我们,就怕……”
青姨娘睁圆了眼睛,捂住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紫红惊慌地跑去关上了门。
那位林公子。
秋姨娘保养良好的秀美手指,那粉嫩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手掌之中。
如今的后院谁都知道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对她们这些弱女子来说是容身之所,可也是他人眼中之刺。
青姨娘睁着清澈的眼眸,带着希翼的目光看着秋姨娘,“王爷不会如此的,对不对?至少我们吃穿用度皆没有克扣,只是出不去,家中爹娘也不便来探望,不过哪家小妾能随意探望呢,你我姐妹连个侧妃也不是,本就不过是玩物罢了。”
说到这里又极为伤感,“想来也碍不着谁的。”
只是真的碍不着谁吗?
秋姨娘有时候真的羡慕青姨娘的无知单纯,她面露微苦,明媚艳丽的面容带着浅笑抚了抚青姨娘的青丝长发,轻声说:“妹妹说的没错,是姐姐想左了,天色不早,妹妹也该回去了。”
青姨娘犹豫了一下,却也还是乖巧地欠了欠身,“那姐姐早些休息,若有什么想说了,尽管来找妹妹。”
秋姨娘颔首。
玲珑扶着青姨娘,两人走了几步,只见青姨娘又回过了头,“姐姐,恕妹妹说句不好听的话,王爷喜欢谁宠着谁这都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横竖王府已有了世子,王爷便更没了责任开枝散叶了,男人女人又有何区别。”
说着青姨娘主仆的身影便离去了。
紫红扶着秋姨娘到了镜台前,替她卸了钗环,散了发髻,只是看着秋姨娘怔怔地望着镜子发呆,便有些担心,“小姐……”
“紫红,你说……若爹爹没有犯事被定罪流放,此时此刻我是不是应该坐在高床暖床之上,等着她人服侍伺候,辖制妾室,教导子女,笼络夫婿?”
本是官宦之家的小姐,曾经也与京城名媛手帕相交,姐妹相称,然而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男丁为奴,女子为妓,犹如做梦一般。
紫红拿着梳子小心地梳着秋姨娘如瀑的黑发,踌躇了一下,劝道:“小姐,又何必再想这些,现在总比进那种地方要好的多。”
那种地方,秋姨娘微笑了一下,眼眸中带着浓浓情意,“是啊,多亏了王爷能够收留我。”
又有一段温柔缱绻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可是他变了,姚氏有罪,王妃不当,出了那种事,我也分外心痛,可是我卑微渺小无法阻止,我希望能陪伴他,抚平他的伤痛,就如曾经王妃伤了他的心,我可以弹琴给他听,慢慢地总能走出来的……可为什么他不来找我了呢,那个林公子有什么好,我曾远远地看了一眼,不过是个瘦弱的书生,长得也并非多好看。”
秋姨娘眼角带着湿意,心中愁苦不已,忽然忍不住趴伏在镜台上痛哭,“我不过是要祭奠我的母亲,连这个也不准,为什么啊!”
紫红捏着帕子,默默流泪。
只能说造化弄人,当初越是骄傲的千金小姐,沦落到这个境地越难以让人接受。
只是她忘了,曾经前路黑暗的时候,咋闻入王府为妾便说过,为奴为婢只要有个收容之所不落入风尘便心满意足之语。
赵元荣写完最后一句,上下端看了一遍,没了缺漏便吹了吹墨将答卷放入锦盒之中,准备明日送往林府批阅。
顾妈妈一见他搁下笔,便赶紧地催促着他回了卧房,又命丫鬟们送了茶水手巾进来,伺候着赵元荣更衣洗漱。
“世子,今后可别这么晚了,仔细伤着眼睛。”
她麻利地给赵元荣擦了手,换了寝衣,拆了头发。
赵元荣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从田庄回来,感触颇多,表舅说趁着这股新鲜,该记的便要尽快记下来,明日的一篇感想是不能少的。”
顾妈妈便不说话了,只催着赵元荣赶紧整理完毕。
然而却在这时,一个服侍顾妈妈的小丫鬟朝里头看了看。
“顾妈妈若有事便去忙吧,我这就歇息了。”赵元荣很是体谅地说。
顾妈妈眉头一皱,“奴婢去去就来,世子可不许看书了。”
赵元荣摸了摸鼻子,笑着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就听到顾妈妈的声音,“好吧,看在姨娘心诚的份上,我便问上一问,至于成与不成便看世子的,莫要强求。”
然后便传来感恩戴德的言语。
赵元荣有些莫名,便等着顾妈妈进来。
顾妈妈一进来一看,顿时不悦道:“世子,您怎还不上床歇息?”
“顾妈妈,门外谁在找你?”
赵元荣拉开了被子,被撵上了床。
顾妈妈替他拉下了帷帐,说:“是秋姨娘。”
他父王的小妾,赵元荣顿时没了兴趣,乖乖地躺下。
顾妈妈的手一顿,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赵元荣良久。
赵元荣睁开一只眼睛,瞧了瞧,接着撇了撇嘴,“她是来找本世子的吧?”
“她也是可怜之人。”顾妈妈替赵元荣掖了掖薄被,“明日是秋姨娘之母的祭日,她想去青慈庵上香,只是曹公公不许,所以才出此下策来寻奴婢请求世子。”
赵元荣虽为世子,可他父王好好的呢,他哪里敢管到老子的头上,只是为母祭奠……
“曹公公为了王府安危自是无话可说,只是法力不外人情,奴婢觉得不过是件小事,想想不若让她早去早回,多派些人手看着罢了,可怜天下子女之心啊。”
这最后一句便说到了赵元荣的心坎里去了,他也每年都要祭拜母亲以慰思念,将心比心,便有所意动。
只是虽说赵靖宜不在,他便是唯一的主子,不过他向来不管内院之事,总不能落了曹公公的面子,便道:“明日我便问问曹公公吧。”
顾妈妈闻言大喜,忙笑逐颜开,“谢世子体谅,奴婢这边去告知她。”
顾妈妈出去之后不久,便听到一声谢恩,赵元荣失笑地转了个身,不甚在意。
世子亲自打招呼,曹公公颇为意外,抬眼便朝顾妈妈看去,只是后者难得低眉顺眼地站在赵元荣身后不作声响。
“曹公公若是没什么为难之事,便通融一下吧,令她早去早回便是。”
既然世子来说,曹公公自是没有不许的道理,便应了。
世子的卷子被送往了林府,来人见了林曦便说了此事。
林曦取出赵元荣的答卷,细看起来,听完禀报扬了扬唇角,赏了银子打发了回去。
留下无奈之中带着欣慰的叹曰:“这孩子终究是善良的。”
“东西给她了?”
“是的,师太亲手交付了。”
“前车之鉴还在眼前,这便按捺不住了,果然官家小姐就是不一样,不认命。那便赌一把吧,说不得就成功了呢?”
第143章 凤慈宫两妃争执
算着日子,御驾已经到了泰山。
快马加鞭的信使带来泰山的消息进了皇宫。
宫妃的日子无聊,皇帝不在连邀宠的机会都没有,是以都安分守己的很,不过这消息一来,大家便聚集到了凤慈宫。
贵妃作为品级最高的妃子,便由她亲自给太后朗读。
“……日正晴朗,封禅于泰山之顶,一应顺利,不日回归……”
太后笑眯眯地坐于暖榻之上,闻言笑容更加欣慰,“顺利就好。”
贤妃贺喜道:“本就是顺应天意之事,怎会有所波折,皇上是天子呢,昭告天下之后,便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咱们也是沾了光了。”
“贤妃妹妹说的是,臣妾现在只盼着皇上能早日回归,这么长时间未见,可真让人想念。”
太后连连点头,便问:“皇帝可说什么时候能回京?”
贵妃再次翻了翻信件,“呀,找到了,太后您看,这儿写着呢,封禅之后三日起程回京,算算这日子,估摸着再过一个月就能到了。”
那葱葱玉指指着某处的字迹给太后观看着。
“泰山里京城也不过两个月的路程,妾身总算有盼头了。”贤妃也凑上来瞧了瞧,又奉承地绕到太后身后给她垂了垂背。
太后老眼昏花,瞧不仔细,不过这也不能打搅她老人家的好心情,便拍了拍贤妃的手,“你们都是好的。”
说说笑笑间,便听到有个妃子问:“咦,怎么不见静安郡主?”
静安郡主一直养在太后跟前,之前倒是有消息传闻会嫁入睿王府,可是至今也没有太后懿旨或者圣旨下来,也是让人不解。
“她呀,淑妃不是病了吗,平日里走的近,便去瞧瞧了。”说到这个,太后忍不住便问贵妃,“淑妃这是病了多久了,怎么连皇帝都快要回来了还不见好?太医是怎么医治的?”
“这……”贵妃面露为难,只好请罪道,“太后,淑妃妹妹的身子皇上临走前再三嘱咐要好好医治,臣妾自是不敢掉以轻心,每次宜景宫有什么病痛,即使大半夜臣妾也是派遣太医过去诊治,生怕反复还让太医隔三差五去请脉。可是也不知怎么的,说是好了,痊愈了,还能在御花园里碰到妹妹聊聊天,可没过几天又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