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
沈翌对他全无信任:“你以为,我会同你一般无耻?”
柴石州轻叹道:“沈翌,你太过执着。”
*
直至日暮,沈翌黯然而归。在此之前,柴石州早已扬长而去。
屋里灯火虚晃,进门一看,商隐竟盘膝端坐榻上,正在为越行锋运功!
沈翌目光森寒:“你们在……做什么!”
花冬青看了一眼痴愣愣的沈翎,摊手道:“驱毒啊,你看不懂吗?你当你弟弟死了,不在乎没关系,我可看重我花家的少主。现在商谷主肯帮忙,你就别掺和了。”
“快住手!停下!”沈翌出声阻止,然他清楚得很,眼下商隐与越行锋内息相交,如若贸然中止,只怕是两败俱伤。到那个时候,便再无人救得了越行锋。
“停不了。”花冬青斜眼看他,“你一天上哪儿去了?”
“不行!快停下!”若要拿千万无辜来换,沈翌宁可有所取舍。
一掌噼去,被花冬青一招拦下。眼见商隐的内息源源不断进入越行锋的经络,沈翌再也抑制不住:“若帮越行锋解毒,你也会死!你一死,隐世各族必定蓄势而出,扰乱天下!这是帝君之策,先加以分化挑拨,再让你力竭殒命。若再这样下去,就中计了!”
沈翎看着这位兄长,眼里闪着疑惑:“是真的?”
沈翌发觉沈翎的反应不太对劲:“什么真的?”
“唉,果然如此。”音色沉定如斯,令人听了想揍一顿。
“这些内力,就当是谢礼。”商隐收势,平定内息。
沈翌满是惊色的脸,蓦地僵硬,眼睁睁看着越行锋从榻上蹦下来,身手敏捷,步履矫健,晨间还灰暗将死的面容,现时竟如往常一般神采奕奕。他……分明没中毒。
越行锋先走去沈翎那边,替他抹着脸上新旧不一的泪痕,心疼道:“这两天,苦了你了。”
沈翎傻傻地把他望着,眼神从呆滞到狂喜,再到暴怒,只在须臾。
发觉情势不对,越行锋干笑道:“这是权宜之计,你看,我好好的。我又没那么蠢,哪会傻乎乎把毒给喝了,你说对吧?说死就死,也不是我的本分……”
“你他丫是装的!”沈翎瞬间爆粗口,直接挣开越行锋,紧接着狂骂,“你要脸不要脸!烂招玩不腻啊!害得我两天没吃东西,饿死我你赔得起吗!无耻!混蛋!败类!去死!”
“要是我真的死了,你还不得哭瞎?”越行锋说得没心没肺,两手却是不由自主把他给搂了。瞅见旁人看着,越行锋诚恳道:“你们可以先出去么?”
第137章 人生如戏
越行锋让闲杂人等出去,还不为了得寸进尺地干这些和那些?
沈翎深谙此无赖的脾气,自然不能让旁人识趣撤退,否则羊入虎口的可就是他了。
他立即从越行锋怀里挣脱,飞快奔去挡在门前:“谁也不准走!越行锋这样欺骗我们,这样恬不知耻,难道不需要狠狠揍一顿解气吗!”
“我知道啊。”
“我也知道。”
花冬青和商隐两人面若无状,一前一后承认了事前知情。这一下,可把沈翎闹得心塞。
越行锋把他从门边拎回来,看他惊得没缓过神:“上回不是一早跟冬青去谈生意么?那时谈的生意,便是这一桩。为了演戏逼真,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我又怕你担心,所以让冬青装作不走心。原以为你会有所察觉,哪里晓得你这么迟钝。”
静静看他安然无恙,沈翎又是眼角发酸:“知道我迟钝就少干这种事。”
越行锋神色柔和:“放心,过了这关,以后不会了。演个快死的人,真的很累人。”
“所以你阻止我找柴石州?”沈翌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不不不,我当时阻你,恰恰是催着你去。你看,你最后不是去了吗?”见沈翌眼里存有疑惑,越行锋又道,“只是觉得你不可能主动去寻柴石州,即便是去了,也只会逼问解药下落。但只要我拖得越久,沈翎越难过,你就越是按捺不住。你急到方寸大乱,那个柴石州才会相信我快死了。只是没想到,居然套出别的消息。”
“都是一样。”沈翌脸色一变,突然冷言冷语。
“什么?”这等反应,确是让越行锋意外,难道……他还有没说的?
“没什么。”沈翌落下冷冰冰的三个字,遂转身离开。关门时,手劲略重。
沈翎看着兄长甩门而去,肯定了一件事:“糟了,我哥生气了。”
商隐摇头道:“你的确过分了些,但,无可奈何,但愿少将军能看得开。”
如今已取信柴石州,花冬青盘算着下一步:“你打算装多久,总不可能一直不死。”
越行锋哭笑不得:“我说,你很希望我死么?不想演戏,也不用狠到这个地步吧?”
遂清了清嗓子,将目光移向商隐,“商谷主,下一步,只怕得委屈你了。”
商隐似乎很有兴致,想必是冷清的繁吹谷,许久没这般热闹:“你说,我做便是。”
越行锋忽然拉过花冬青的手,交到商隐手中:“花大小姐,接下来,得靠你了。”
花冬青试图把手缩回来,却见商隐面带笑意,手掌倏尔收紧,顿时额冒冷汗,一个劲使眼色让越行锋快点说,偏偏那人好死不死在旁看戏。
待到看够了,越行锋才说:“眼下柴石州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商谷主为了救我而耗尽功力,现出油尽灯枯之象。既然他这么期望商谷主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就做给他看好了。”
商隐手执柔荑,脸上显出与他年岁全然不符的得意笑颜。他看着花冬青:“花大小姐,可能得麻烦你扶在下回去。”
花冬青感觉看清了这个世界,索性将商隐的手往肩头一挂:“不麻烦。”
越行锋憋住笑,叮嘱道:“冬青啊,你可能要扶谷主多绕几圈,让多些人看见。”
*
门“嘭”地关上,站在窗前观察兄长房间的沈翎,霎时回过神,腰际即缠上一双手臂。
屋里仅余一根烛火,昏暗暧昧,显然是有人闲得发狠,故意吹灭了几支。
再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了解越行锋。沈翎懒得去掰腰上那圈,面无表情道:“滚。”
越行锋将双臂箍得更紧,伏在他肩头:“这几天都是你抱我,现在该轮到我了。”感觉怀里的人儿一挣,只得束得更紧,“你动什么?这些天我就握着手了,你也得让着我些。”
让着他?这真是沈翎数月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话。让?让他个妹夫!
沈翎深有自知之明,也没接着挣,心平气和地说:“败类,滚开,天气热。”
越行锋哪会听这种废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想起来了。没做够才好呢……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赖我。”
貌似脑子有根弦崩了,沈翎浑身一紧,舌头打结,音调不由自主就拔高:“那是场面话,场面话懂不!就是说出来让你高兴高兴,你一高兴就不会想着死了对不?你别想太多,我这种人,怎么可能老想着那方面的事?我又不是你!”
“你怎么不能是我?”越行锋继续搂着,在他耳边叹着,“计策尚未完成,你说话最好小点声,你刚才那般大唿小叫的,生怕别人听不见么?尤其是……你哥。”
“不早说。”沈翎忙变得轻声细语,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怪怪的,难不成是夜里太静了?
“现在不是说了么?”越行锋凑上他发红的耳垂,“怎样,想不?”
“想、想、想……想什么!”对某人想做的事,沈翎自是清楚明白,但每回都让他轻易得逞,这一回也得耍耍性子什么,免得让他得意忘形。
越行锋用上唇擦了擦:“这都几天了,都没做那么重要的事。我就不信,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