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
“所以你命人在城外拦截我与沈翎?”有乐渊背叛在先,越行锋虽不愿去想,但简青青的意思委实难以猜度,“你是想阻止我南下?怕我看到如今的南越,会忍不住亲自动手?”
简青青轻易将他看穿,然知晓他本性,便无动怒的念头。毕竟是多年挚友,此时劝道:“别因为沈翎,而使得堂堂绝景一剑失了分寸。南越的一切根本不值得你惧怕,即便你想做什么,我也无力左右。我之所以截了你们,原因……正如我之前所言,保你二人全身而退。只不过,他们比我预料的,来得早了些。”
越行锋深吸一口气,暗叹简青青观人之能。她说得不错,自从那日遭偷袭重伤,再到沈翎被擒,他的淡然早已蠢蠢欲动,不复往昔。由始至终不愿介入任何局面,却一步一步被人牵涉其中,如今更有强迫之势。而他最不愿牵连的,便是沈翎。
默念这个名字,灵台便落了叶,遂是无边落木,渐覆清明。
回想沈翎忍受病痛,随他一路南下,虽说眼下已然复原,但南有常目,北有乐渊,前途叵测。
简青青见他逐渐收紧拳头:“你向来为人清明,行事果决,可如今……呵,也罢。作为老友,我不妨告诉你。北迁百姓入城之时,你与沈翎均可逃脱,而我也会向朝廷要挟赦免你二人。然一方危机解除,并不意味着安逸。南越的事,你比我清楚,接下来的事,你也必须清楚。有些事,根本无需我的卜算。”
“他留下,留在秋水山庄。”越行锋微微一笑,灵台之上,一片明澈。
“这才是绝景一剑越行锋。但……”简青青掩面笑道,“不怕他找你?”
“此去前途难料,一旦长老会又以他相挟……我必须速战速决。”越行锋见简青青笑眉微弯,“你又算到什么?”
“你别想着速战速决。因为,很难。”简青青私藏了半句,未将测算之果全盘道出。
越行锋亦知天机不可泄露,只求她一事:“帮我留住他,无论什么方法,他不能再受伤。”顿了片刻,绽出肆意的笑,“我怕分心。”
烛焰跃动不止,迎着寒凉夜风。简青青垂眸道:“我尽量。”
第176章 湖心小筑
虽然越行锋时常不太正常,可这两天明显抽风过度。对沈翎好是常有的事,但好到跪舔的地步,实在令人有点头疼。
还是那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两只眼珠子在饭桌上来回扫视,也不知越行锋吃错什么药,每顿都弄得跟皇宫夜宴似的,浪费东西不说,那些滋补药膳一堆一堆灌下肚,迟早得流鼻血到死好么!
沈翎提着筷子,无从下手,满眼嫌弃着一桌油腻。
一股呛鼻的当归味在门前飘着,沈翎赶紧夹了块鱼肉在碗里,生怕某人黑脸。
越行锋捧着一锅鸡汤进屋,一脸谄媚:“媳妇,汤来了。”
明明什么还没吃,沈翎便生出一种消化不良的感觉,简直是坐月子的即视感。
生在福中不知福?好像哪里不对。
一桌山珍海味几乎没动过,连同沈翎碗里的鱼肉也无咬过的痕迹,越行锋眼神一黯:“怎么不吃?”
沈翎抽了抽嘴角,忙低头咬一口:“吃啊,我正在吃,我等你不是。”
越行锋挑了挑眉角,貌似不悦:“难得我心情好,你居然嫌弃。”
沈翎欲哭无泪,他哪敢啊?只是中午那顿的味道还在喉咙里,现在又是一大堆。
“罢了,你随便吃点,不饿着就好。”越行锋忽然柔了声音。
“哦。”沈翎茫然地低头,心觉越行锋有些古怪。
抬眼看他端着一张痴汉脸,眼里映出咬着鱼块的某人。沈翎被他盯得耳根发烫,没话找话:“你不饿吗?”
越行锋夹了几片油焖杏鲍菇到他碗里:“你没听过么?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子。”
沈翎一时昏头,胡诌一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瞥见某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沈翎立马丢了筷子,死命摆手,“我就随便说说。不过就是以前听人说,要是男人突然对老婆特别好,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越行锋居然没有炸毛!他凝着脸:“我平日待你不好?”
沈翎一听,彻底傻了:“你对我很好,好得没话说!”说着,赶紧把剔了骨的鱼块整个塞进嘴里。
还没缓过神,越行锋莫名把一句话说得极度魅惑:“要不……我对你更好一点?”
可以不要吗?沈翎没来得及开口,不慎撞上他的眼神,脑子如遭重击,狠狠点头。
饭后,沈翎担心的那种过激运动,终究没有发生。在他眼前的,是冒热气的浴桶。
越行锋挽起衣袖:“过来,我给你搓背。”
沈翎披着里衣,望着笑吟吟的越行锋,心底非但没有往日的幸福感,反而充斥着一种不安:“越行锋,你到底怎么了?有事瞒我?”
“嗯。”越行锋面露难色。
“是什么?告诉我。”沈翎当即冲过去在他身上乱摸,生怕他受了什么重伤不说。
“我打算跟你一起洗。”越行锋显得郑重其事。
这一刻,沈翎想把洗澡水泼他一脸:“你就不能想点正常事么!”
越行锋摊手道:“你是我媳妇,不是很正常么?”
沈翎脸一红,在某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迅速褪去衣衫,蹦进浴桶,顺便催促:“要搓快点……啊!”还未坐稳,眼前重物坠入,溅了他一脸洗澡水。
用脚趾都能想到水花后边的欠揍脸,果不其然,越行锋正冲着沈翎笑,笑得很诡异,然而更诡异的是他还穿着一层里衣。
两眼还在他湿透的衣裳打量,人已被他搂进怀里,那股力道锢得沈翎生疼。
所谓的搓背,就是抱住之后,两手在嵴背搓着,姿势古怪。
沈翎安安分分让他搓个够本,愈发感觉这人心里有事,可依他的性格,决计是守口如瓶。
越行锋将沈翎松开,把湿布递给他:“要不,你也帮我搓搓?”
沈翎只觉逮住一个机会:“到底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就搓。”
“敢谈条件?”越行锋斜起唇角,勐地凑上去紧贴,再次将他锢在怀中。
“你给我,说,唔……不要……”
实力悬殊,无可抵抗。沈翎在越行锋的勐烈攻势之下,骤然溃败。
至于那个问题,还是明早再问好了。沈翎轻叹一声,又被堵上声息。
*
又是令人短命的一夜,沈翎再度睡到日上三竿,手往边上一摸,又没人!
难道他又去找人做糖葫芦?沈翎睁眼朝榻旁一瞥,草垛子上还插着几十串糖葫芦。
裹着身体坐起,沈翎挠挠乱发,恶狠狠地向空位一瞪,本想拿枕头泄愤来着,却瞧见一张字条。
不错,有进步,知道人担心,所以学会写字条。
沈翎略感惊喜地摊开字条,却见上边写着:今夜酉时三刻,湖心小筑一聚。
一种莫名的嘲笑感袭上心头,心说这人玩情趣也玩得这样老土。
不对!他说酉时一聚的意思是……他酉时才回来?那他一天又上哪儿风流快活去了!
前夜还是无事殷勤,这过了一晚上,怎么有点始乱终弃的味道?
沈翎勐摇了摇头,决定沉下这口气,待到晚上见着,再好好教育他一顿!如果有可能。
眼瞅着日头一点一点落下,沈翎自觉赴约是一件极其丢脸之事,然而时间越近,居然越发感到激动。难道他沈二公子从骨子里喜欢这档子无聊事?
拍脸清醒几分,沈翎拎了几串糖葫芦,去小渡头坐船。
越行锋安排得还算妥当,竟然命简青青的随行武侍护送他泛舟过湖。
话说整个西子湖都是简青青的地方,皆囊括于秋水山庄,在自己地方还防备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无论如何,有人划船就行……不会划船的沈翎,心安理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