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伏妖录
小巷深处传来清脆乐声,更有人放声歌唱,夕阳染红了巷内石砖路,将李景珑身影拖在地上,秋风吹来,萧瑟之意尽显。
“你要去何处?!”封常清追问道。
李景珑铁青着脸,径自往前,走到小巷尽头,朝破败的门一推,左边那一扇顿时惊天动地的倒下去。
“砰!”
倒下的门发出一声巨响,现出院内场面。
院中音乐蓦然停了,众人保持拍手的动作,一起盯着李景珑看。
驱魔司院里——阿泰弹着巴尔巴特琴,鸿俊拿个豁口的小碗用筷子正在敲,裘永思拿着两根竹管打石头发出咚咚声,莫日根一下一下地跟着节奏拉弓弦。
众人围成一圈,中央放着个装了半盆水的木盆。
木盆里站着一只长有双手双腿的鲤鱼,抬起一腿搁在盆沿上,双手挥来挥去,正在跳舞。
门一倒,四个男人一条鱼,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住,一脸迷茫地盯着李景珑与其身后的封常清。
李景珑:“……”
一切因缘生,万般不由人。
李景珑仍未知这一生中,究竟有多少奇异的力量在冥冥之中推动着他,仿佛过往二十年中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今天,让他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
匆匆一瞥,缘起缘灭,直到他与那俊美少年对视的瞬间,在他的眼里,世间万物都已远去,唯剩下那令他永世不能忘的容颜。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
无数情感在他心中汇聚为惊涛骇浪,携着天崩之力,一瞬间悍然冲垮了他理智的堤防,千言万语,尽化为四个字:
“还我清白——!”
李景珑一声怒吼,拔剑,身形化作一道虚影,朝鸿俊疾射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鸿俊一见其拔剑动作,顿时倒退一步,后跃而起,身形停顿半空的一刹那,余下人才反应过来……
“手下留情!”莫日根喊道。
“朋友!不要大惊小怪!”阿泰喊道。
裘永思喊道:“别怕!”
然而李景珑的目标却并非鲤鱼妖,而是仗剑直取鸿俊!电光石火间,三人蓦然感觉到一股杀气,暗道不妙,为保护鸿俊,阿泰抖扇、莫日根错身格挡,裘永思蓦然抽剑,三人同时出手欲拦住李景珑,然而李景珑已跨过前院,冲到鸿俊面前!
“他是凡人!”鸿俊喊道:“别下重手!”
鸿俊对他手中那把剑颇为忌惮,当夜正是掉以轻心才被觑机击破五色神光,数日间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自然不会再在同样的地方犯错,当即左右手各持一飞刀,身在空中,两手持刀朝那柄黑色长剑上一搭。
飞刀搭上锈铁长剑的一瞬间,神兵交击,迸出一道灵力共鸣,李景珑瞳孔猛然收缩,正要变招时,鸿俊却以不到七寸的飞刀来了招四两拨千斤,锁住剑刃来了个旋身!
那一下顿时拧着铁剑来了个旋转,李景珑虎口发热,剑柄飞旋,脱手而出!
莫日根、阿泰与裘永思同时喝了一声彩,齐齐出手,鸿俊翻身摔在地上,还未看清场面,李景珑便被三人同时按住肩膀,推得直飞出去。
让别下重手,大家终究收手不及,还是用了重手……李景珑撞进了前厅,继而一头撞上窗门,哗啦一声撞出了天井,结结实实摔在天井地上,昏了过去。
鸿俊皱着眉头,手指被剑刃割伤,两手上满是血,余人忙上前检视,莫日根皱眉道:“受伤没有?这人与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鲤鱼妖左看右看,眼睛瞄准了门外的封常清,封常清张着嘴,半晌未回过神来,不断退后,鲤鱼妖大喊一声:“还有一个,别让他跑了!”
阿泰与裘永思马上回头,裘永思右手提剑冲上前去,封常清大喊道:“妖、妖……妖怪!”
裘永思一脚踩在封常清胸口,剑指其咽喉,阿泰觑机贴地抛出两截绳索,刷地朝着封常清飞去,将他的双手双脚牢牢捆缚住。
一炷香时分后,鸿俊两手缠上了绷带,李景珑与封常清兄弟二人被扔在正厅墙角,俱昏迷不醒。
“他叫李景珑,是个凡人守卫,那天我在长安城外追一只妖怪……”
鸿俊原原本本,朝院内三人交代了经过,说到心灯时,在旁听的鲤鱼妖咳了声,鸿俊知道兴许不该多说,便顿了一顿,略去这一节,交代完后,众人听得一脸诧异。
“误会一场。”莫日根说道:“这人将你当做妖怪,下手这么重,幸好没受重伤。”
莫日根正要上前去为他解开束缚,鲤鱼妖却拿着一卷东西,敲了敲鸿俊的膝盖。
“这是什么?”鸿俊莫名其妙道。
鲤鱼妖说:“他们掉在门外的。”
裘永思接过,展开后发现是封圣旨,念道:“门下,今圣天子在位,祥瑞现世,狄公承神皇命设大唐驱魔司尚在,今敕令龙武军校尉李景珑充当驱驱驱……驱魔司长长长、长史……”
围在圣旨前的众人同时抬头,瞥向厅内昏迷不醒的李景珑,又同时低头,瞥向圣旨,裘永思拿着圣旨的手不住发抖,嘴角抽搐。
第9章 初来乍到
所有人一下都懵了。
“完啦!”鲤鱼妖说,“里头是你们的上司!驱魔司长史!”
“怎么办?”众人面面相觑,鸿俊说:“我闯的祸,我去叫醒他,给他道歉吧。”
鸿俊硬着头皮往前走,另三人看了眼,终究不好让鸿俊一个人承担责任,便跟着进去,鸿俊小心地拍了拍李景珑的脸,小声说:“喂,起床喽。”
鲤鱼妖说:“这哪儿叫得醒?直接呼巴掌吧。”
鸿俊抓狂道:“是上司!你倒是呼给我看啊?!”
鲤鱼妖二话不说,上前去左右开弓当场甩了李景珑两耳光,“啪啪”清脆声响,所有人险些被吓尿,忙不迭道:“快住手!”
李景珑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说时迟那时快,阿泰敏捷出手,结结实实一琴,拍在了李景珑后脑勺上,一声闷响,李景珑又被拍晕过去。
“赵子龙你别再捣乱了,求你了。”鸿俊快哭出来了。
裘永思灵机一动,说:“不如我们将他抬到榻上去,先松了他的绑,稍后待他们自行醒转,大伙儿便装得没发生过这件事,无论他问什么,统一口径,都说他们中暑晕倒罢了。”
“好主意!”众人纷纷说道。
于是阿泰便收回绳子,给封常清与李景珑松绑,再把两人抬到收拾出的榻上令他俩并肩而卧。
“成了!”裘永思说,“兄弟们这就到前院里去,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待他们走出来,便都一脸欣喜,问一声‘长史,您醒啦’?凡事抵死不认,他俩也无从查证,是不是这个道理?”
于是大伙儿都道好好好,转身出去,刚迈出一步,李景珑在背后冷冷道:“我都听见了。”
众人:“…………”
又一炷香时分过去,李景珑头上缠着绷带,封常清倒是无事,坐在正厅中,余下四人跪坐在榻上,俱是满脸尴尬笑容。
“长史。”莫日根认真道,“今日的误会,归根到底,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没问明白就突然动手,伤我们的小弟……”
“我怎么知道!”李景珑勃然怒吼道,“这厮害我丢了官职,还被长安百姓嘲笑,如今又有谁来为我洗清冤屈?”
“啊?为什么?”鸿俊躲在莫日根与裘永思身后,探头问道。
莫日根马上把他拨拉回身后,把他挡着,阿泰说:“大家都是为了长安的和平,过来尽一分心力,这赤子之心,怎么能因为一场误会就迁怒于他人呢?这位美少年兄弟天真无邪……”
“够了够了!”李景珑险些被气得晕过去。
“我弹首曲子给您听,长史大人。”阿泰笑道,“愿歌声化解您的戾气,愿世间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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