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太子殿下 下
萧弘最后的体谅让天乾帝心里发酸,握住他的手久久没放开。
是啊,谁都在逼他,唯独这个儿子心疼他。
“弘儿……”
“爹,他们想要活命,就该自己想办法求得天下原谅,做出诚恳的姿态来,没道理自个儿缩着,却让您这位大齐皇帝替他们脱罪,这天下攻讦岂不是都在您身上了?想想您辛辛苦苦日夜不辍地批折子处理公务,为的是什么?好不容易赢得了黎明百姓的爱戴,不该为了这件事落下一个徇私包庇的名声啊!”
萧弘说着,天乾帝不禁缓缓地点头。
“表姐,魏国公府的大小姐亲自照看那些可怜的姑娘,如今赢得了善良的美名,没人因为她是詹少奇的妻子而迁怒与她,百姓们的心地其实很软的。”
天乾帝听到此,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眼里的一丝矛盾也逐渐化开来,变得坚定起来。
“弘儿,你替朕走一趟吧,告诉溧阳,告诉少奇,能不能活命,就看她们自己了。”
“是,儿臣遵旨。”
萧弘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萧弘离开皇宫便去找贺惜朝。
此时,贺惜朝正带着人前往贺灵珊收留那些姑娘的院子。
“惜朝。”贺灵珊有些意外他会来。
贺惜朝走进院子,瞧了瞧,笑道:“都整理干净了呀。”
姑娘们也从屋子里出来,但是没敢靠近,一个个站在各自屋子门边悄悄地打量。
心说这人可真俊。
茉莉骄傲地说:“这是我家小姐的堂弟,大齐最年轻的状元郎,文曲星下凡的小贺大人呢。”
贺惜朝实在太有名,整个大齐估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样的俊才人物一般难以见到,这些姑娘忍不住睁大眼睛仔细看,然而待贺惜朝的目光过来的时候,又自行惭秽地垂下头,躲了起来。
“别怕,惜朝少爷可好了,这院子还是他替小姐找的,鼓励小姐多多帮忙有困难的人。”
不用茉莉说,这些姑娘也看得出来。
贺惜朝站在贺灵珊面前,说话温和细语,又耐心又和善,瞧得出来他对贺灵珊很是尊敬。
人和人之间差的太多了,有詹少奇那种恶魔一样的禽兽,自然也有像小贺大人一样彬彬有礼的男子。
而贺灵珊听着贺惜朝的来意,顿时惊喜道:“你是说要把这些刺绣活交给这群姑娘来做?”
贺惜朝点点头:“太子殿下的棉花产业在江南地区开展的不错,京城的分行也开起来了。既然是布庄,总需要女红绣活,姐姐不妨问问她们,会不会缝纫和刺绣,或是纺织?如果不会,可愿学?”
贺灵珊想也不想地说:“不用去问了,她们一定愿意。”
贺惜朝觉得也是,回头看了一眼,一位管事模样地男子走了过来,他说:“这便是英棉产业在京城的大管事,棉布的一切由他打理,姐姐以后有事便找他吧。”
那男人四十左右的年纪,略微富态,留着小撇胡子,眼神虽小,却透露着精光,一看便知道是个精明的人。
他朝着贺灵珊行了行礼道:“小人李行,见过贺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找小的,小的一定办好。”
“之后的工钱计件该怎么做,李掌柜会派人过来详谈,姐姐从那些姑娘里也寻个管事出来,以后好接洽此事。”贺惜朝说着看向李掌柜,“现在你回去打理产业吧。”
“是,大人。”
李掌柜一走,贺灵珊便高兴道:“惜朝,你真厉害,原来你一切都安排好了!”
贺惜朝微微一笑:“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然得好好办。英棉的产业很大,不怕这些人没地方安置,姐姐若是想帮助更多的人,尽管放手去做便是。”
贺灵珊连连点头,她想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叶香这些姑娘,但是转眼一想,她又踌躇担心道:“惜朝,这是太子的产业,这样会不会有影响?”
“什么影响?”贺惜朝疑惑道。
“这些女子毕竟是……怕是有人会忌讳。”贺灵珊说。
“她们不是罪人,身上也没带毒,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为什么会有忌讳?”
贺灵珊露出苦笑,还能为什么。
贺惜朝大概也看出来了,他于是肃了容,对贺灵珊道,“姐姐,要想得到别人尊敬之前,首先自己得挺起胸膛正视一切,若是连自己都看轻了,觉得那些过往是污点,那就真洗不掉了呀。”
“惜朝,你说的对,可是这并不容易。”
“姐姐,再不容易,也比自怨自艾要好,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来到这里,弟弟请你一定要这么告诉她们,不是她们的错,不要惩罚自己,她们可以过常人的日子,甚至更好。”
贺灵珊听着,眼里闪出了泪花。
其实这些女子和她何其之像,只是自己出身好一些,碍于魏国公府,才会少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然而背地里,总是有闲言碎语传出来。
“正大街的铺子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叫做妇联堂,专为天下可怜的妇孺提供帮助。”贺惜朝眼里带着笑,看着贺灵珊问,“姐姐,你觉得好不好?”
贺灵珊连连点头:“好。”
“过两日就能开张了,那天让这些姑娘们一同去吧。另外,姐姐不妨试着邀请一下几位交好的小姐夫人,一起来捧个场。”
贺惜朝的话仿佛给贺灵珊打开了一扇门,她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可是一个善举啊,曾在闺中的时候我们就讨论过,同为女子如何帮助那些遭难之人,她们一定乐意来。惜朝,什么时候开张,我去写请帖。”
“两天后怎么样?”
“好,就这么定,惜朝,你放心,我一定能打理好的!”
贺惜朝含笑着点头:“姐姐的本事,弟弟是知道的。”
“惜朝,谢谢你。”贺灵珊真诚的说,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还能做这么有意义的事情。
“姐姐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每日开开心心的就是对我最大的谢礼了。”贺惜朝说完便抬手行礼,“弟弟先走了。”
贺灵珊欠了欠身,回礼。
等贺惜朝一走,贺灵珊便召集了这些姑娘,将方才之事一一道来。
这些前途迷茫的姑娘顿时喜极而泣。
“少夫人,我们不怕辛苦,我们什么都愿意做。这真是太好了,谢谢您,谢谢小贺大人。”叶香带着姑娘们跪下来连声感谢。
有了活计,才能不像个浮萍一样飘荡,生活才真正有了盼头。
*
萧弘将天乾帝的意思转告给了贺惜朝,后者听了点点头,然后从书房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纸递过去。
萧弘拿过来一看,顿时惊讶了一声:“姑母那么爱面子,嚣张跋扈惯了,你这是要将她往尘土里踩啊!”
“我可没踩,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当夜,萧弘前往溧阳公主府。
虽然没受任何的怠慢,但是这么多天来被禁足在府邸,进出不能,面圣不可,那越发强烈的焦躁和担忧也足够将一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给摧垮。
向来盛气凌人的溧阳长公主很憔悴,没怎么合过的双眼熬得通红,她的年纪只比天乾帝小了几岁,但是似乎老了许多,皱纹爬上她的脸。
萧弘见到她有些吃惊,但是并无任何同情。
这个模样的人他见过,曾经不可一世的承恩侯也是在问罪之后瞬间萎靡。
萧弘和溧阳长公主向来不合,所以他也没有虚情假意的寒暄,直接将两只锦盒递到了长公主的面前。
“孤奉父皇之命前来见长公主。”
这两只锦盒太熟悉了,长公主藏了许久才将它们送去了宫中,里面一只躺着那枚长命锁,另一只则是那根凤含玉的金簪。
她见此整颗心都坠了下来,眼眶瞬间湿润,不敢抬手去碰触锦盒。
她嘴唇轻颤:“皇兄怎么能这么狠心……”
“孤倒是希望父皇在这件事上心肠硬一些,可惜的是,父皇顾念亲情。”
不太乐意的声音从萧弘嘴里出来,让长公主微微一愣,接着眼里蓦地亮起了希望,只是她看着萧弘,神色间充满了狐疑。
萧弘懒洋洋地说:“甭看了姑母,按孤的意思,詹少奇死有余辜,您也一样。”
长公主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萧弘嗤笑了一声:“瞧,稍稍冒犯一下,姑母就受不了了,那接下去岂不是得要您的命?”
“你到底想干什么!”长公主眼神锐利起来,看着萧弘又瞟向贺惜朝,神情戒备。
“干什么?”萧弘那点讽刺的笑都收敛起来,眼里露出无边冷意,“你们做下这种天理难容的破事,事发找条绳子一了百了也就算了,凭什么让父皇给你们收拾烂摊子?詹槐为天子尽忠,理由应当,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什么时候成为逼迫天子违背国法,网开一面的饶他儿子一命的护身符?”
萧弘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长公主,一字一句道:“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只是不想我爹盛世明君,最终毁在你们这对令人作呕的母子身上!想想詹少奇居然是我的表兄,还流着一丝同样的血脉,简直恶心死我了!大理寺里的那些东西,真该让他自己好好体会体会……对了,这个主意似乎不错啊!”
萧弘忽然一拍手,福临心至道。
“你敢!”长公主气呼吸浓重,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为什么不敢?”萧弘笑了,“你们对着那么多无辜百姓能做这么残忍的事,不就是因为皇亲国戚,高高在上啊?那我可是皇太子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想玩弄一个人,谁能说个不字?就算告到父皇,我也求一求,认个错,就过去了,是吧,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