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太子殿下 下
贺惜朝白着脸,看着很是虚弱,垂着头走到天乾帝面前,跪下来磕了一个头,哑着声音道:“谢皇上恩典。”
瞧见这个模样,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不免也生出恻隐之心来。
此事要说错,设局之人最为可恶,不够谨慎的萧弘责任第二,被下了药的贺惜朝说来还是受害之人。
天乾帝再多的恶语都说不出来,只得叹道:“卿回去便好好休息,今日之事就此忘却,明日出发西行,京城中的人与事再与你无关,望你珍重,莫辜负朕的期许。”
“多谢皇上。”贺惜朝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再一次磕头之后,便缓缓起身。
黄公公就在旁边,连忙搀扶了一把道:“杂家送小贺大人。”
贺惜朝没有推辞:“多谢公公。”他从萧弘身边离开,微微垂着脸,却终于在错身之时忍不住还是转过了头。
只见萧弘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中缠绵之情可融化冰雪,歉疚之意夹着疼惜痛人心扉。
萧弘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可贺惜朝的脚就瞬间走不动了。
黄公公见此,不免有些心酸,轻声劝道:“小贺大人,走吧。”
贺惜朝咬了唇,眼里终于浮现水意来。
他对萧弘低声道:“我走了。”
萧弘心被绞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然后说:“保重……”还有,等我。
后面两个字无声无息。
贺惜朝终于走了。
阿福正跟在小墩子和小玄子身边,见到贺惜朝,连忙着急地跑了过去:“少爷。”
贺惜朝回过身,似乎还能看到跪得挺直的那抹身影,无限留恋。
黄公公走了两步,挡住了他的视线,叹道:“小贺大人,皇上不会同意的,算了吧。”
贺惜朝闻言扯了扯嘴角,目光中闪烁着希望:“事在人为。”
黄公公一听顿时愣了愣。
再想到今日之局,饶是见惯风雨的人也不禁流露出惊讶来。
“公公,承蒙照顾,多谢。”贺惜朝最后再双手相叩朝黄公公行了一礼,然后带着阿福离开了。
贺惜朝居然相安无事地走了!
从头看到尾的萧铭觉得自己在做梦!
连贺明睿都打入大牢,当事人贺惜朝居然还能平安地走出去?
这是丑闻啊,天大的丑闻!
他呆呆地看着天乾帝,忽然不知从哪儿生出勇气喊道:“父皇!”
“铭儿。”然而天乾帝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你也回去吧,同样禁足三月,罚俸一年,闭上嘴巴。”
“父皇,儿臣不相信,您能放过贺惜朝,为何不能放过明睿……”
然而萧铭的话却在天乾帝的回答之下戛然而止。
“朕早就知道了。”天乾帝说。
什么?萧铭睁了睁眼睛。
“铭儿,朕都知道。”天乾帝深深地看着他,眼神中便告诉了萧铭你们的把戏他知道,所以贺明睿不能留,你身边所有涉事之人都不能留。
不过天乾帝没有为难这个儿子,只是吩咐道:“来人,送礼亲王回府。”
萧铭身体顿时虚软,然而禁军侍卫却托起了他。
只听到帝王略带冷意的话从背后响起:“铭儿,想想你的母妃,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萧铭的手指动了动,感觉全身的血顷刻间冻住了。
如今整个殿内只有萧弘一个人。
他的膝盖跪得发麻,但身姿笔挺,只是眼睛通红,头发依旧凌乱,看得出来,今日的打击对萧弘不小。
天乾帝在他的身后踱步,仿佛不知道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
最终他道:“跪你母后面前去。”
帝王御驾离开,整个封禁的太子府也重新松动。
宾客们终于可以离席回家。
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劳动了御驾,却是众说纷纭,没一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被黄公公询问的两位郡王和皇子未发一言就直接离开,几位与贺惜朝同席,被带去辨认已死的婢女的大人们哪怕心里有所猜测,也是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尽快离了席。
此事于是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只有魏国公,听了一个下人来报顿时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天乾帝还没下御撵,魏国公便请求面圣了。
这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的。
天乾帝见了他,魏国公诚惶诚恐地磕了头:“皇上……”
今日的天乾帝心情很糟糕,他端着茶,神色间阴郁冷然,魏国公刚一开口,他便打断了话:“等着,还有人没来。”
魏国公一怔,哪怕心中焦急,也不敢再多询问。
终于一个内侍小跑着进来禀告道:“皇上,丹阳公主求见。”
“到齐了,让她进来。”
丹阳公主拎着裙摆,神色慌张地走进来,一见到魏国公也在,不禁定了定神,跪下来拜见:“儿臣丹阳见过父皇。”
“都是来求情的?”天乾帝没让平身,因为他知道就算起来也会再跪下来,便干脆懒得开口。
他有诸多儿女,丹阳虽是长女,平时却不多在眼前,这位公主就是得宠也有限。
对于这些皇子皇女来说,帝王,先是君,再是父。
而今日他是真的怒了,累了,也变得更狠了。
面对这样连一丝温情都没有的天乾帝,丹阳公主心乱如麻,可是却不得不说道:“父皇,儿臣……儿臣害怕,不知道明睿做了什么事让您如此生气,直接下了大牢,丹阳求您看在女儿的面上网开一面!”
“皇上,都是老臣教孙不严,闯了大祸,可老臣年迈,就这一个孙子!只要,只要能有一丝希望,恳求皇上给贺家留一条血脉!有任何罪责,老臣愿一力承担,替他受过!”魏国公额头触地,面色诚恳。
“你们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魏国公,你也不知道?”天乾帝淡然的语气,探究地看着他们。
不管是魏国公还是丹阳公主都摇了摇头。
“请皇上示下。”
“请父皇明示。”
“很好。”天乾帝点点头,“既然都不知,那就更不要知道了,也免得朕多杀人。”
此话一出,跪着的两个顿时睁目。
“父皇!”丹阳公主叫了一声。
然而天乾帝却望向了魏国公,只道:“贺家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有本事……呵,看在皇后的面上,太子的面上,魏国公,朕就不追究你了,回去吧,保留你的体面。”
魏国公听着浑身颤抖起来:“皇上……”
天乾帝挥了挥手:“丹阳也一同走吧。”
“不!”丹阳公主挪了挪膝盖,一把拉住天乾帝的衣袍喊道,“儿臣不走,父皇,儿臣没别的要求,请您留明睿一命,哪怕……哪怕如詹少奇一样流放千里,去充军,儿臣也谢主隆恩……”
丹阳公主噙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一边哭一边恳求:“姑母和詹少奇犯下那样的大罪都能留着性命,女儿的丈夫难道真的那么十恶不赦吗?父皇,女儿求您了……”
“丹阳……”天乾帝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儿,终究脸上露出动容之色。
丹阳公主梨花带雨,见天乾帝有所松动,不禁抚住自己的小腹,哽咽道:“女儿有身孕了,您不能看着他一出生就没有爹啊……”
这话不仅让天乾帝就是魏国公都怔住了。
那一瞬间帝王的冷硬心肠动摇起来。
魏国公见此,立刻磕头道:“皇上开恩!老臣定好好约束他,绝不会让他再犯,请皇上开恩!”
然而天乾帝却忽然眯起眼睛,冷笑道:“魏国公连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能约束他?”
魏国公顿时一滞。
“罢了。”天乾帝忽然觉得心累,他弯下腰亲自将女儿扶起来,替她抹去脸上的眼泪,柔声道,“丹阳,回去吧,这个孩子的父亲就当做意外身亡了。”
丹阳公主瞳孔顿时一缩,接着闭上了眼睛,晕厥了过去。
“来人,宣太医!”
魏国公浑浑噩噩地被请出了宫门,他站在宫门之外,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祥就等在门口,一见到他连忙迎过来问道:“国公爷,怎么样?”
魏国公摇了摇头。
贺祥顿时急了:“这,这皇上是什么意思?”
魏国公闭上眼睛道:“死罪难逃。”
“啊?怎么会这么严重,大少爷到底犯了什么事?”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魏国公道:“瞧着皇上态度,明睿怕是牵扯到了一件阴私里,不得不灭口了!”
魏国公今日在宴席上,回想今晚宴席,太子府府兵包围前院,后来又有帝王亲至,禁军查问……他越想越严重,到最后不禁喃喃道:“我就知道,那臭小子没本事,却硬惹事,迟早要把命给弄丢的!”
“总有知情之人吧,国公爷,明睿少爷可是贺府唯一的子嗣了,若是让给二老爷二夫人和崔姨娘知道,怕是得哭死啊!”贺祥已经能够看到那样乱糟糟的场景。
魏国公想了想,点点头:“对,对,得先弄清楚什么事情,走,去贺府,马上去!”
而宫内,太医到了帝王跟前禀告:“皇上,丹阳公主悲痛太过,才昏厥过去。”
“有孩子了?”
“是,不过月份还小,暂时无碍,臣已经开了安胎药,只是……若公主一直心情郁郁,怕也对孩子不好。”
天乾帝目光沉沉,没有话说。
太医只得躬身等待。
最后帝王道:“好好照看,务必让母子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