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太子殿下 上
天乾帝观察了他三个晚上,深以为然。
他仔细地瞧了瞧萧弘,感慨道:“弘儿,想你母后一手纂花小楷,连当朝探花郎都赞口不绝,你再瞧瞧朕的字,不觉得羞愧?”
萧弘都快哭了。
“罢了罢了,那么多歪理,这抄写就这么着吧。”天乾帝也头痛,为了不气着自己,只能作罢。
“谢父皇!您最好了!”萧弘奄奄之气顿时一扫而光,整个人精神起来,又是活泼可爱的大皇子。
天乾帝失笑地摇了摇头,不过转眼一想,又问:“对了,这抄算了,背呢,能背出了吗?”
萧弘高兴的脸立刻又裂了开来。
萧弘哪儿敢在清正殿用饭,一溜烟地跑回景安宫。
贺惜朝问起情形,萧弘一五一十地答了。
贺惜朝思索了一会儿说:“抄写既然皇上不追究,那便过去了,背呢,一篇都没背出来,就这么放你回来了?没说怎么罚吗?”
萧弘摇了摇头,“没有。或许父皇看我实在朽木不可雕,就随便我了。”
“一篇都没背出来,听起来你好像还挺得意的。”贺惜朝讽刺道。
“呃……”萧弘摇头,可是他又很无奈,“我也不想,可真记不住。”
说到这里他把天乾帝的疑惑也一起问出来,“惜朝,你说,母后那么有才气,父皇的字我也看过,挺好看的,怎么到我这里就读不进书,写不了好字呢?”
贺惜朝呵呵两声,同情地看他,随后吐出四个字,“基因突变。”
萧弘一脸问好。
贺惜朝懒得解释,只是说:“今日,可不只是你去交差那么简单,这宫内外都知道你抄不完,背不出,所以大家都等着看你接下来会怎么样,皇上是轻轻揭过,还是重重惩罚,直接关系到他对你的态度。你回来的路上,没看到过探头探脑的太监和宫女吗?”
萧弘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下,然后点头,“有。”
“所以,你觉得皇上就这么简单放过你了,是好事还是坏事?”贺惜朝问完,起身走出书房。
萧弘一直没来,景安宫就没开饭,贺惜朝只吃了两块点心,现在挨不住了,于是回头对还在若有所思的萧弘喊道,“先吃饭去吧。”
萧弘杵着米饭,看着吃得香甜的贺惜朝,忽然放下筷子问:“惜朝,父皇重罚我让她们如意了,会好一些是不是?”
贺惜朝看他心情有些沉重,连饭都没吃几口,想了想安慰说:“可这取决于皇上,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往好处想,皇上是真疼爱你,不忍心罚你呢?”
“嗯,但是跟我们当初想的不太一样。”
那时候说好要韬光养晦的,淡出人群之外,暗中发展。
毕竟萧弘除了背后的皇帝,真是什么都没有,可天乾帝不只是萧弘的父亲,也是萧铭,萧奕的,真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难不成拿其他儿子的命抵吗?
在这宫中,皇帝可以倚仗,却不能依赖。
贺惜朝思索了片刻便道:“也没事,各条路有各条路的走法,高调也能高调到让所有人不敢动的程度。”无非各处的明刀暗箭小心些,警觉些罢了。
只是贺惜朝有些不解,天乾帝既然当初那么果断地废黜太子,又不是真的厌弃萧弘,应该明白暗中的宠爱才是对萧弘最好的方式。
横着其他儿子得带伤抄书,轮到萧弘抄不完背不出连惩罚都没有,也太打眼了。
贺惜朝看着吃饭的萧弘,眼神一暗。
然而事实证明,贺惜朝多虑了。
午饭后刚不久,黄公公就带着手底下小太监来了。
“大皇子,皇上交代,看在您勤勉抄书的份上,《论语》二十遍未抄满便不追究了。可是您一篇都未背出,可就不能这么糊弄过去。”
景安宫的人面面相觑,而萧弘与贺惜朝的视线一对,心情却松了松。
只是看黄公公带来的人不少,像是要有大动作,萧弘下意识地觉得屁股有点疼,不过还是一咬牙道:“父皇打算打我多少板子?”
黄公公看萧弘闭着眼睛,梗着脖子,一副但凭处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说:“殿下,您多虑了。皇上说板子对您没用,打了也是白搭。”
萧弘于是睁开眼睛纳闷道:“那父皇想怎么罚我?”
黄公公往前走了两步,对身后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只见小太监们鱼贯而入,往景安宫后殿而去。
看到这副场景,萧弘皱纹问:“黄公公,你这是要找什么?”
“皇上说,您读不好书,不是不聪明,而是不肯用心,是被旁的吸引注意力。所以,皇上下令,将景安宫内所有的玩具,小东西,凡是引您不学好的都得找出来,收走。”
此言一出,别是萧弘,就是贺惜朝都愣住了。
心说这招简直是掐蛇七寸,厉害!
接着贺惜朝立马朝书房跑去,萧弘的宝贝们可都一一陈列在那里呀。
黄公公吩咐道:“跟上去,皇上说了,一个不留。”
等萧弘回过神来,着急地使劲跺脚,想拦都拦不住。
“惜朝,你个笨蛋,别将他们引过去啊!”
中午守在清正殿门口的各处探子瞧见大皇子完好无损地出来,脸上还挺高兴,以为皇上当真对他宽容。都纷纷猜测大皇子是又得宠了,这样都不罚,估摸着重新复立太子的可能。
芳华宫和钟翠宫气地吃不下午饭,可没想到转眼,黄公公带着大小太监就去了景安宫,那阵势看着有点吓人,心说原来算账的在后面。
于是各处的探子继续出行,蹲守在景安宫门口,好看看皇上到底给大皇子什么样的教训。
过了一会儿,黄公公出来了,他手下的太监也跟着鱼贯而出,只是各个手里捧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似乎从景安宫里带出来的。
正当大家纳闷的时候,大皇子从里面跟着踉跄出来,一边哭着,一边喊着:“黄公公!你别走,不要全部都带走,那还是父皇赏赐给我的,你给我留一件吧,就一件,给我个念想,你别都搜走啊——啊——”
萧弘死追着不放,拉着黄公公的衣服一路前行,声音凄惨,满脸是泪,仿佛这带走的不是些小玩意儿,而是他亲儿子一般。
在萧弘的背后,景安宫上下也跟着跑出来,神情满是着急,不断喊着“殿下,殿下”。
黄公公不得不派了两个小太监驾住跟随出景安宫都到了大路上的萧弘,满脸无奈地转过身道:“大皇子,皇上吩咐,一个都不剩,就是皇上赏赐的,也要带回去,您就别为难老奴了,谁让您背不出《论语》呢,唉……”
接着他让小太监将萧弘交给景安宫宫人,叮嘱道:“照顾好大皇子。”
然后一转身,抖了抖肩带着人跟物快步走了。
萧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们离他远去,顿时痛哭流涕,被常公公给抱了回去。
一场闹剧结束,各宫都得了消息,听着来人描述,可见皇上是真龙颜大怒,惩罚肯定很严厉,要知道就是当初的四十杖,萧弘都没这么哭过。
吃不下饭的芳华宫跟钟翠宫瞬间又有胃口了。
心蕊端着水盆,浸了温帕子,给哭得眼睛红肿的萧弘敷一敷。
贺惜朝坐在一边,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萧弘,“真这么伤心?不会吧,就一些玩具而已,我还以为你是装的呢,演技有进步。”
萧弘猛地拉下帕子,怒瞪着这人,“当然伤心,那些可是我最喜欢的,好不容易才收集起来,你不帮我藏起来也就算了,还带人过去!惜朝,你真的好过分!”
贺惜朝上辈子是没有童年的,玩具羡慕过,不过没拥有过,孤儿院里那些脏兮兮的玩具,在渴望的年纪轮不上,等拿得到时就不屑要了。到了这辈子,内心就是成年人,更没有心爱玩具一说,所以实在体会不到这种珍爱之物的感觉。
反而觉得莫名其妙。
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萧弘是真的不舍得,就因为这些在他眼里觉得可有可无的东西,对他产生了怨怼。
他虽想不明白,可还是反思一下是不是真过分了些,萧弘还没这么怨他过。
萧弘虽然气恼,说过之后倒也没放心里去。
他将帕子还给心蕊,一回头见贺惜朝沉默了,以为是自己说重了话,便问:“惜朝,你为什么跑书房去呀,还将我最珍贵的那些东西翻出来,看起来像是受了惊吓,可我知道你没那么胆小,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贺惜朝回过神,看萧弘认真的问他,仿佛只要他给一个答案便相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回答道:“还挺聪明的,就是因为是你珍贵的东西,被带走之后,你才会想尽办法去要回来。”
萧弘惊讶了一下,“你还想让我去父皇那儿呀!”
“没错。”
“可怎么要?”总不能去撒娇求吧?这套天乾帝不会吃第二次的。
“背书。”
“……”萧弘几乎怨念地看着贺惜朝,他好不容易才摆脱掉。
萧弘虽然经过大波折后心智成熟许多,可这个年纪的男孩调皮任性依旧并不比别人少,特别是有贺惜朝在他身边。
最显著的就是读书。
凡是用记忆就能解决的问题,在贺惜朝看来都不是问题,可萧弘就是不愿意。
如后世大多的男孩子一样,数学成绩优异,语文英语一塌糊涂,越是背的内容越学不好。
甚至,明明用优异的功课就能得到帝王青睐,萧弘就愿意听贺惜朝的提心吊胆去接触天乾帝,只有还有出路,只要贺惜朝还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他就是不学不背。
在后世才上小学二三年级的年纪,萧弘还是需要有人逼他用功的。
这点,贺惜朝发现了。估摸着天乾帝也考虑到了,所以才出了个这样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