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急急如律令
“你别瞎说,你是咱们家的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怎可去出生入死的。”江夫人瞪了江也一眼。
“我又不想继承家业。”
“你闭嘴,吃饭。”江老爷发话,江也也不敢再多说,规规矩矩地吃早饭。
江也对家里生意毫不在意,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其实,说是毫不在意,倒不如说是厌恶来得更加确切。这么想着,应征入伍倒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不用继承家业。
吃过早饭,江也也没见着乞丐,他满心满脑想着入伍的事情,这倒是个逃离继承家业的好办法,就是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花钱消灾了。
他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入伍之事,入了神,耳边突然响起谁人说话的声音:“大少爷这是怎的了?”
“烦着呢。”他顺嘴回了一句。
“哇,有钱人的烦恼。”他转头一看,竟是乞丐那厮。
“你究竟要赖到什么时候?”怒火瞬间就烧了起来,“你能不能知趣点?”
“你妈,哦不,江夫人让我留下的,这天寒地冻的,大爷您就收了我吧。”魏麟说着还耸肩去蹭了蹭江也的肩,一副娇媚的表情,抛了个眉眼。
“我看你是想讨打。”江也往后躲了躲,怒斥道。
魏麟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不讨打,我讨饭。少爷有什么烦恼之事,说来给小人开心开心呗。”
“说你个头,乞丐懂什么?”
“懂讨饭呀。”
“我是真的想打你。”
“夭寿啦…唔。”江也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喊。
“你再叨逼叨我立刻给你扔出去。”
魏麟头跟捣蒜似的点头,江也感受到手心里一股湿润,心中一惊,莫不是这乞丐的口水,瞬间被恶心地松了手。
魏麟又能说话了,突然正经了起来:“是朝廷征兵的事情吧?”
“你听墙角?”
“我就路过,单纯的那种。”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欠打。”
“知道啊。”魏麟说得理直气壮,江也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少爷是不想入伍?”
“错了。”
“那少爷是想入伍。”
“……”
“那就入呗,有什么好烦恼的,啧啧,有钱人真是闲得慌。”
“我改变主意了。”
“不入伍了?”
“不,现在就把你扔出去。”说着江也就拽起魏麟的领子往外走。
“哎哎哎……大少爷我错啦!”
江也松了手,问道:“我娘为什么会把你这么个乞丐留下?也不嫌脏。”
“乞丐好啊,乞丐能干啊知足啊。”魏麟倒是一本正经的数起乞丐的优点来,“所以少爷可怜可怜小的,就让小人过个冬吧。”
正说话的当儿,天又开始下雪。
今年的冬天着实是冷,人吧,难免就有那么一时半刻会动点恻隐之心。江也悄悄看了眼魏麟的脸,洗干净了之后更显英气,要是冻死了……啧啧,那可真爽。
“你要是再在我耳边闹,我就让人给你拎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一听见江也肯收留自己,魏麟的态度立刻跟翻书似的变了,立刻变得不耐烦起来。
江也感觉自己完完全全是上当了。
第2章
江也悄悄地去打听了朝廷征兵的事,果不其然,也顺带打听到了江老爷子打算花财消灾,免了他们家的应征。湘城太守跟他们家来往密切,江也是知道的,若是他老爷子开口,再双手奉上真金白银,捎上些稀奇珍宝,太守老爷定是笑眯眯地就能把这事儿给办妥了。要是换做别人家的少爷,怕是欢天喜地得要上天了,可落在江也身上,只觉着愁得他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他也思量了,要么他先去给太守送点礼,先下手为强,可江也那点例钱,跟老爷子比起来怕是有点拿不出手。
没过几日,府衙门前,还有集市的布告,都贴上了征兵告示。宣国与穗国,一直想吞并了对方一跃成为第一大国,若是那些大大小小部族算不得国,那也可说是一统天下了。为此,战事是每隔三五年就定会来上一遭,双方打得都有些疲了,便又是议和。这几年,宣国和穗国一直在争两国交界处的一座重要城池,名曰函州。函州不大,却是和宣国紧邻,地形又深入穗国,若是宣国想要完完全全吞并了穗国,那占领函州定是重中之重。
此次征兵捐饷,便是为了支持函州的战事。
江也思前想后,他未曾出过王都,湘城哪处,都是从小便看着的风光,早已腻了,要是能入伍去函州打仗,那可就能领略不少新奇的景色,至少比在湘城日日都被老爷子唠叨来得痛快。
江也虽是个富家公子,但素日里也花些时间在习武上,不为别的,就为个强身健体,对这生死攸关的事,倒是不觉着有多危险。魏麟那乞丐还赖在他家里做着家丁,每日忙完了自己的活计,就要来烦他。且不知为何,江也素来对人默然,脾气是不好,可也不轻易发火,但要是听见魏麟的声音,再配上他那死乞白赖的笑,江也立刻就火冒三丈。
“大少爷烦什么呢?笑一个呗。”
正想着呢,魏麟端着一碗参汤就进了他的屋子。
“出去出去。”
“小的这是给少爷送参汤来了!”
“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别呀,外面冷呀,咱们来聊个二两银子的?”
“出去出去出去!”
“我这不是怕少爷无聊么?”
“你最无聊。”
江也冷着脸,魏麟的参汤已经端到他面前,刚揭开盖,热气便氤氲上浮。他瞧着参汤,脑子里尽是烦心事,也没处说,他那同胞弟弟江免,仍是每日在外面不知与什么人鬼混,甚少白日在家。这么想着,江也突然朝魏麟伸出手。
魏麟不知他是何意:“什么鬼?”
“银子。”
“大少爷还在乎二两银子呢?打欠条行不?”
“没钱就滚。”
“先欠着,先欠着。”魏麟笑嘻嘻地说,江也看了他一眼,只见那双眼睛笑起来微微眯着,弯成新月的样子。
脾气无处可发,江也端起参汤尝了尝,冬日里喝碗热腾腾的东西,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过了冬,你又出去讨饭吗?”
“不讨饭难道讨打吗?”魏麟丝毫就没把自己当外人,抓过厅内的椅子,搬到桌前便坐下了。
“讨打我倒是可以代劳。”
“我可谢了您了!”
“你又来跟我皮,果真是想讨打。”江也瞪了他一眼,“你有手有脚,非要讨饭,活着真是浪费粮食。”
“讨饭也是生活,劳作也是生活。”魏麟说道,“那少爷明明有钱享乐,偏偏想去打仗,岂不是犯贱?”
“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那少爷真要去入伍吗?”眼看着江也表情不太好,魏麟立刻改口说别的。经过这几日相处下来,魏麟早已知晓,这位江少爷,脾气不好,还爱打人,怕是崇尚武力,加之他那么想去应征的样子,说不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去不去又由不得我。”
“腿长你身上,不由你难道由我啊。还是说你那么长的腿只个摆设?天了,<江家大少爷竟是残疾,双腿无法直立行走>,可以写一篇文章拿去卖了,多吸引人啊……”魏麟说话就是没边没际的,贫起来什么都可以瞎说。
江也深吸一口气,压着自己的怒气,这人就这样,算他江也倒霉,天天被气。
“你能不能不皮?”江也低声说道,“老爷子能让我去从军,怕是白日做梦。”
“你看看你,年轻人,就是太单纯。”魏麟突然装腔作势起来,“朝廷征兵,又不是只招大户人家的贵公子,你往隔壁晏州一去,穿身乞丐的衣服,喏,就我那身,别说老哥对你不好,借你了!”说着还大义凛然的一拍江也的肩膀,力道十足,拍得江也一声咳嗽,“接着你就往那衙门口抓个人问,想入伍的往哪边去就成了。”
偷跑?
倒不是不行。确实,朝廷之所以挨家挨户要求入伍,正是因为人不够,不然哪个将军乐意手底下带着一批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公子哥去打仗呢?要是他跑去晏州,也没人认识他,想入伍还不是轻而易举。
“看不出来,你还是长脑子的。”
“过奖了,倒不如说少爷没脑子。”
“魏麟你是不是皮痒?”
“不劳费心,我自己挠。”
“赶紧滚。”
“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啊?我可是替你出谋划策呢。”
“二两银子,只能聊这么多,你再不出去,这个冬怕是别过了。”江也又喝了一口参汤,气定神闲的看着魏麟。魏麟没法,只能乖乖起身出了屋子,边走还边说:“人心不古啊,世态炎凉啊……”
话音还未落,魏麟就感觉背被砸了,回头一看,地上落着江也的鞋子,他长衫下面的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只剩袜子,偏又悠然自得的继续喝着参汤,看着倒滑稽。
“你再不出去,就是我手上的汤盅伺候了。”
“你莫等落在我手上了,看我不打死你!”边说,魏麟边一溜烟跑了,还不忘帮江也把房门关上。
仔细想想魏麟所说,确实可行。忤逆长辈的事情,江也也没少做,此前他也曾想过自己悄悄去应征,可府衙的人怎可能不识得他的身份,因此作罢,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招数,要去了晏州,可就没人识得他是江家少爷了……想起魏麟所言,让他换上乞丐的行头,江也一阵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