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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王

作者:顾雪柔 时间:2020-11-05 22:14:38 标签:基建 架空

    众人当即面面相觑,都道探花郎也真能耐。
    接旨的时候不哭。
    受贺的时候不哭。
    回去还自个儿关起门起来哭,人才!
    当天午后,游淼闭着双眼,疲惫不堪地躺在热水里,头发披散,浸入水中。
    摇光一边给游淼理头发一边说:“李治烽说了,不让惊动少爷,腿一好就火速上京来。”
    游淼道:“待会你就回去一趟,告诉他让他在家养着,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摇光道:“少爷,舅爷和他生怕你急着回去,才让我瞒着的,你要现在回去了,我的腿可就保不住了。”
    游淼简直是啼笑皆非,怒拍了摇光一头水。
    摇光难得地笑了笑,躬身点头,退了出去,换程光武进来服侍搓背。
    游淼道:“叫摇光进来!我话还没问完!”
    程光武哭丧着脸道:“少爷。”
    游淼不耐道:“又怎么了?”
    程光武说:“家里带来的衣裳只有四套,两套洗了未干,两套是便服,现下去做已来不及了,要么去铺子里买成衣?”
    游淼道:“随便穿罢,这么讲究做甚?”
    外头已忙疯了,张文翰与摇光回过神后才想到,今日游淼是要入宫赴宴的!江波山庄带来的衣裳根本就不够看。眼下再去做已经来不及了。游淼自己倒是知道吃穿用度,然而来了京城便没把心思放这上头,遂吩咐道:“随便穿就行,粗布长袍能上就上了,怕它的,去了指不定皇帝还夸我节俭会过日子呢。”
    片刻外面又有人来了,却是家里最年长的小厮长垣,与摇光在廊下小声交谈,游淼道:“长垣吗?进来。”
    长垣笑着进来,说:“恭喜少爷,贺喜少爷,乔舅爷猜到少爷定是金榜题名的,怕少爷有花钱的地方,让我八百里路加急赶来,给少爷送银票来了。”
    游淼道:“李治烽的腿怎么样了?你给我老实交代,不然把你俩充军去。”
    长垣的笑容僵住,游淼又说:“只怕是他让你上京来,先稳住我,对罢?”
    游淼先前只是乱了方寸,现在脑子一清楚,转得比谁都快,猜了个十足十正着,长垣忙道:“管家的腿无碍,只是不能骑马,本想坐马车过来,但想着来了也是惹少爷担心,不如在家养好了再来。”
    游淼仔细问长垣,李治烽是怎么摔下去的,又伤在哪儿,刨根究底地问完一次,直问得长垣赌咒发誓天打雷劈的话都出来了,才稍稍放下了心,起来穿衣服。长垣又恭恭敬敬奉上一封信与三千两银票。
    游淼冷冷道:“这三千两是小舅出的?只怕是我那便宜老爹出的罢。”
    长垣忙道:“少爷英明,里头有二千两,确实是碧雨山庄送到咱们庄子里来的。舅爷说反正不用白不用,就着我一并送来了。”
    游淼看也不看那银票,眼睛兀自发红,抖开李治烽的那封信,正是七夕那夜,游淼写了几个字送去,李治烽看完后的回信。
    回信内是一首诗——孟郊的《登科》。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第103章 卷三 满江红
   
    下面又有一行:等我归来,锋。
    信里还装着一小撮被压碎了的桂花。
    看得游淼既想哭又想笑,心中暖暖的,有股热流涌上喉头,当年在京城走鹰斗狗,不务正业,李治烽一直陪着他,如今登科一甲,荣登探花郎,李治烽只是借孟郊的诗说了这寥寥几句心里话,一时间令游淼百感交集,又觉悲从中来。
    长垣一见游淼势头不对,忙道:“少爷!舅爷还有东西,让我……让我……”
    长垣连使眼色,摇光便会意,马上把一个木盒递过来,长垣打开给游淼看,说:“这个是今年咱们山庄里自己做的月饼,舅爷说……吃了好中状元,可惜来晚了,只中了个探花……都是小的错,罪该万死……”
    游淼真是被这群搞怪小厮弄得哭笑不得,随手拍了长垣脑袋一记,说:“算了算了,去备外袍,得进宫了!”
    长垣又拿过另一个布包,说:“这是李管家亲自去扬州请人给少爷做的衣服。”
    来得正好!数人都是一副谢天谢地的神情,长垣抖出那身新袍子,袍子上用的是江南最好的苏绣,深青绿纹既华贵又不招摇,袍襟上以金线绣出祥蛇,隐隐约约可见袍上云纹,若隐若现。
    游淼换上袍子,长垣又取过一枚玛瑙戒指,给他戴上,打开一个小盒,内里是李治烽从不离身,三年前游淼给他保命的,母亲留给他的玉佩,系上白玉腰坠,游淼对着镜子端详,众人啧啧赞叹。
    游淼本想穿身布袍直接进宫去,毕竟粗布袍也有粗布袍的意境,然而既然是李治烽专程让长垣送来的,穿这么一身,亦颇有点意味。
    中秋夜,月亮圆得就像个饼一般。长垣这次来京带了几大盒山庄里的月饼,游淼便请众学子在院里赏月吃茶。
    宫里来接的马车停在外头,游淼便上车去,也不带人了,叮嘱几句,挂上帘子进宫。
    皇宫中悬灯如昼,十里荷塘,三秋桂子,桂花虽不似江南一地飘香,却又有中原之地的浓重意味,游淼知道今日之宴至关重要,不可说错一句话,也不可行错一步,暗自将少顷要说的话在心中盘算良久,直到马车进侧园内时,方心中忐忑下来。
    “请探花郎。”一名太监恭恭敬敬,手执灯笼道。
    游淼点点头,直到此刻,他仍有点做梦般的不真实感,自己这就点中一甲,成了探花?这整整一天里,无数消息来得太快,接二连三的,令他一时仍未曾清醒过来。心里七上八下的,却都想着江南的家里,这时候乔珏多半是在赏月,与李治烽对月饮酒。
    游淼叹了口气,神色有点黯然。
    那太监手执灯笼在前引路,回头道:“探花郎可有心事?”
    游淼自忖不可表现得太明显了,毕竟是来赴天子宴的,遂笑了笑问:“今岁恩科状元郎不知是哪位?”
    “李丞相家的公子。”太监笑道:“榜眼乃是川蜀横山县人士。”
    游淼缓缓点头,若有所思,太监将他引到御花园一隅僻静处,游淼看到太液池的亭子中有一人背对自己,负手而站,身旁还站了一名高大男子,似是武官。
    武官正与那贵公子交谈,游淼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正是聂丹与赵超!
    “探花郎请。”太监引路到此处便退下了,游淼走下回廊,举步朝亭子里去,聂丹与赵超说话到一半,注意到游淼过来。
    聂丹衣着仍是十分朴素,穿一身涤洗得略发白的深蓝色武袍,游淼笑着跃上亭内,说:“三殿下!”
    游淼刚要与两人打招呼,“赵超”转过身,与游淼一个照面,却不是赵超,而是太子!
    游淼吓了一跳,忙恭敬行礼道:“太子殿下。”
    与聂丹交谈那人正是太子赵擢,一见游淼便笑逐颜开,说:“探花郎,也有一段时日不见了。”说着朝游淼挤了挤眼。
    游淼知道太子言中之意是指当初与李延等人去逛青楼一事,但这种话太子说得,自己是万万说不得的,只得不好意思一笑,尴尬道:“殿下说笑了。”
    聂丹又说:“还是须得早日回防驻守。”
    太子沉吟半晌,缓缓道:“我会朝父皇进言,聂将军尽可放心。”
    聂丹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游淼一眼,抱拳告退。
    聂丹走后,太子只是不说话,眼里带着笑意打量游淼,游淼又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站到一旁听他吩咐。虽说赵擢贵为太子,但游淼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状元,榜眼,探花……乃至今日赴宴的二甲登科进士,来日都将成为国家栋梁,换句话说,大家以后都要入朝为官的。
    而以后的皇帝,就是赵擢了,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某个意义上,太子也得对自己客客气气的。
    游淼想了想,似是有话要说,太子却道:“怎么见你闷闷不乐的?”
    “臣不敢。”游淼笑道:“今日消息来得太快,以致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惶恐了。”
    太子展颜一笑,以手拍了拍游淼的肩,说:“你的文章作得很好,父皇看了你的对策,昨夜在太和殿内坐了一夜不成眠,你师从孙舆孙参知?”
    游淼忙自谦让,说:“臣在流州的时候,确实是跟随老师学读书。”
    太子莞尔道:“昔年给我启蒙的,也是孙老师。”
    游淼眼睛一亮,诧道:“殿下也被他……被他……”
    “嗯。”太子笑着说:“被他教训过,还被教训得很惨,走,我带你逛逛皇宫,边走边说罢。”
    游淼匆匆几瞥,不敢对着太子细看,只觉太子与赵超虽非一母所生,却还是有相似之处的,不同于赵超的直来直往,有话直说,与太子说话时,似是更舒服,也更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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