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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

作者:凉蝉 时间:2020-11-05 22:41:04 标签:青梅竹马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阿四:“你动不了手脚。迟少爷早把你写的解毒方子和草药的模样都记住了,几钱几分,什么时候放,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甘好:“……哼。你跟我师弟一样,讨人厌。”
  阿四:“你师弟比你有趣多了!”
  说罢他又拿起伞,一溜烟地往院子深处跑去。
  甘好的家乍看上去很普通,一个院子,两三间厢房,但他早把这周围的几个院子都悄悄打通,阿四摸索了两日才把路径全都熟悉起来。甘好把司马凤安排住在某处院子的角落里,迟夜白为方便照顾他,也在这里住下了。他看书与整理的速度飞快,不过几日时间已经把半个书房都整理清爽。甘好又让他分门别类地写出条目和名称,迟夜白也一一按他的意思去做了。
  此时他便是在司马凤的房间里,一边凭着记忆在册子上书写,一边等待着药桶中的水沸腾。
  按照甘好的说法,解这个毒需要内外双管齐下,一面每日泡两个时辰的药浴,一面吃喝各种药材。侵入经脉的毒最为难解,因而浸泡药浴的时候,还需迟夜白和阿四两人以内力护持,将水温始终保持在一个适合的温度,便于药力入体。
  刷了桐油的木桶十分沉重,里头更是装满了药汁,虽然掺了水,但颜色似青似黄,有种说不出的怪气味。
  初时司马凤是受不了的,但泡了几天,他苦中作乐似的,硬是从那药汁的气味里寻找出几分蜜饯的香甜和雨后青山的爽利。只是迟夜白和阿四对他的说法都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不同意,也不是质疑,司马凤后来想了想,发现这两人估计是憋着气在忍着不说话,懒得理自己。
  迟夜白专心干活,无暇理会他,司马凤便搬个矮凳坐在门边,听着雨声发呆。迟夜白写得很快,纸页不时被翻过,笔搁下了,笔又拿起来了。他虽然看不到,但根据声音在心里描摹迟夜白的种种情态,也觉得有趣。
  “鹰还没回来么?”他没话找话地问迟夜白。
  “没有。”迟夜白顿了顿,“雨太大了,可能会耽搁一两天,我再催催。”
  “不用不用。”司马凤阻止了他掏鹰哨的动作,“一两天就一两天,不着急。你们的鹰啊,十分辛苦,身为当家,你应当多多体谅。”
  “是么?”迟夜白无情地戳穿了他的想法,“即便在这院子里多耽搁十日二十日,你也占不到我便宜的。”
  被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司马凤的脸有点儿热:“什么占便宜!我就是晚上睡不好,想听听你声音。”
  “所以摸到我房里?”
  “哈。”司马凤轻咳一声,正色道,“毕竟这地方不是鹰贝舍,也不是我家,我担心你认床,睡不好。”
  “我们以前出门的时候,有时候连床都睡不了,这又有什么关系?”迟夜白嘴上说着,手的动作一刻未停。
  “那时我俩都睡在一起,自然没关系了。”
  一个墨点落在纸上。
  迟夜白压着胸口怒气:“谁与你睡在一起了!”
  “虽然一个树上一个树下,但总归是一棵树,那也算是一起……”司马凤正说着,忽听耳边呼呼风声,有一物正从迟夜白那边掷了过来。
  他连忙侧身一躲,镇纸擦肩而过,被跑过来的阿四一把抓住。
  “别扔这个!”阿四低声怒吼,“我会被甘先生骂的!什么都别扔,求求两位少爷了,总让我背黑锅你们也忍心?!”
  雨连续下了数日,竟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天地仿似织就一张绵密粗粝的巨网,把人世罩得密不透风。阿四把镇纸放回书桌上,溜出来和司马凤一起呆坐听雨。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把里头的大松子倒在司马凤手中。“少爷,这个好吃。”阿四说。
  司马凤拿出一颗干啃:“不好吃,壳子太硬。”
  “……不是这样吃的。”阿四只好给他剥壳去衣。
  剥了几个,他反应过来:“少爷你故意的?”
  司马凤:“嗯?”
  阿四怒了:“我给甘先生打下手,还得给你剥松子!”
  司马凤:“你本来就是我的下手啊。”
  阿四愈加悲愤:“可去年你还讲过和我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今年过年烧炮的时候,你还当着大家的面说和我生死与共,要结拜的。”
  迟夜白在屋中悠悠开口:“那是因为他想骗你去烧那串六十六绑的二踢脚,他跟我打赌了。”
  阿四:“……”
  司马凤连忙出声安抚:“哎,我四,莫生气,少爷是真心把你当兄弟……”
  迟夜白:“当小弟。”
  阿四郁闷了,且伤心了,低头猛剥。剥完松子,他抬头盯着司马凤。
  “少爷。”阿四小声开口,“我方才在街上,遇到了霜华姑娘哩。”
  司马凤:“哦?”
  阿四:“她先跟我打的招呼,她居然记得我!”
  司马凤:“是啊,怎会不记得你,你可是我的跟班。”
  阿四听若不闻:“她唤我四爷。”
  司马凤哈地一声笑出来。他想忍住的,但没做到。阿四的脸红了,愤怒地挪着屁股移动,和司马凤拉开一段距离。
  “你有没有告诉她,你的大名就叫司马四?”
  “我……”阿四顿了顿,“我回家就跟夫人请求,夫人学识渊博,她能给我起个好听的字。”
  “我爹娘都没赐字的天分,你想想我的,再想想小白的。”
  阿四认真道:“我觉得迟少爷的字挺好听的,辽阔又大气。”
  司马凤笑道:“那我给你起吧?或者就让牧涯给你起?”
  阿四想了想,有几分警觉:“少爷,我不信你。”
  司马凤蹭到阿四身边:“我现在看不到,你给我说说,霜华今天什么模样?就她一个人出来?”
  阿四眨眨眼,脸皮又有几分发热之感:“今天的霜华姑娘和之前不太一样。”
  因为司马凤常常到金烟池喝酒听曲的原因,阿四见过霜华许多次。霜华在金烟池里的模样是很美的,妆容与钗枚无一不素雅精巧,不过分华贵,但与她十分相衬。那日她为了金烟池的姐妹孤身一人到司马家拜访,素面朝天,又是另一种美。
  “青河城这边有花魁赛,所以专门从金烟池请了几位姑娘过来助兴。除了霜华还有几位,但我都不太熟悉。”阿四低声道,“霜华姑娘今日……非常好看。”
  “怎么个好看法?”司马凤兴致勃勃地问。
  阿四的脸更红了。他说不出如何好看法,只知道霜华站在他面前,他便不晓得怎么说话,连手脚也仿佛厌弃这身躯的笨拙而无法顺畅动作了。
  那女子笑意盈盈,在雨里略略抬高伞沿,唤他“四爷”。油纸伞面的水珠一串串滚落,一切物事与声音都仿佛于瞬间远离,只有眼前的人是清晰的。
  “……”阿四抖了一下,捂着自己的脸,“不说了……说不出来。”
  司马凤从未见他这样害羞,又是激动又是好笑,加之现在十分无聊,于是不断撺掇他形容。
  阿四从捂脸的手指缝里露出一双眼,瞥向司马凤:“我真不晓得怎么说,就晓得她今儿特别好看。少爷……你跟霜华姑娘最熟悉,你也最懂她,你……你教教我呗?”
  “这有什么说不出来的,我教你。”司马凤十分热情,不断用胳膊拱他的肩膀,“她今日唇色如何?双眉是浓是淡,是何形状?霜华虽然不喜浓妆,可对这些脂粉香膏特别在意,是金烟池里头数一数二的妆扮巧手。既然被邀请来参加花魁赛,衣着肯定也不能大意,她穿了什么颜色,上衣是何图案,腰带……”
  正絮絮说着,忽听身后桌椅哐当轻响。
  “司马凤。”迟夜白放下笔,冷冰冰开口,“时辰到了。”
  司马凤一愣:“这么快?水开了?”
  “开了。”迟夜白抬手在鼻前轻拂,似是想把浓烈的药草气味挥散一二,“过来脱衣服。”

    第43章 污血(7)

  浸药浴需要除去全身衣裤,并将除脖子与脑袋之外的地方都潜到药水底下。司马凤第一次浸药浴的时候很抗拒,死死抓着衣服不肯脱。最后是迟夜白觉得太烦,直接点了他穴道,亲自上手给他剥了。
  浸了几次,司马凤脸皮也厚了,当着迟夜白的面也大方坦然地脱衣服。
  连阿四也觉得不好意思:“少爷,你没必要朝着迟当家的方向脱裤子。”
  司马凤:“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我又看不到。”
  他后来还装作不愿意,想让迟夜白再给自己扒一回衣裤,但阿四太不长眼,主动而热情地上前为自己少爷服务。司马凤现在还记得那日迟夜白站在浴桶边上发出的一声冷笑。
  水开的时候非常烫,阿四快手快脚地撤了柴火,等司马凤把自己刨得光溜,水温也随之降了一些。
  按照甘好的叮嘱,浸泡的时候司马凤也需要运起内劲,把在经脉中四处游离的毒素都聚到一起。这个过程很麻烦,如今疗程已经过了几日,阿四和迟夜白唯一能看到的不同,是司马凤眼皮上的斑纹消失了。
  “还是看不到。”司马凤伸出两手乱抓,“好凄凉,好凄凉。小白,来来,扶一扶我。”
  迟夜白冷着脸不出声,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是阿四主动伸手:“少爷我来吧。”
  他才把司马凤扶进浴桶,手腕就被司马凤死死攥住,疼得他嗷地一声叫出来。
  “司马?!”迟夜白一愣。
  “没事。”司马凤平静道,“我试试阿四功夫。这混帐,日夜在甘好这里玩儿,把武功都荒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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