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座上日呼君
继国缘一摇了摇头,他接过那晚近乎泛着黑色的药水,一饮而尽。那是苦涩到几乎没有任何草药的味道,在藤岛医师期待的目光下,继国缘一却并未感受到自己身上有着其他什么改变。
“是……失败了吗?”藤岛医师的声音有些颤抖。
继国缘一想了想,还是安抚道,“等明天到来吧。”
仿佛有了等待的事物,时间也就开始变得漫长起来。在太阳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射到坐在走廊的继国缘一的身上的时候,注意到藤岛医师的视线,有着赤色斑纹的剑士却仿佛从骨髓中感受到了发凉的寒意。
因为斑纹、主公换代、月柱死亡,日柱重创鬼舞辻无惨这些事情,最近鬼杀队的几个柱都还在主公的宅邸,并未离去。
这也导致一大清早就过来看望继国缘一的炎柱炼狱悟寿郎,睁大眼睛亲眼见证了这一幕。那道赤色的强大身影,竟是在阳光下突兀地蜷缩起了身体,显现出让人觉得无法相信的脆弱。
炼狱悟寿郎在原地震惊了一瞬,几乎是立即就冲过来扶住了继国缘一,也猛地注意到了剑士原本白皙的皮肤上仿佛烧伤一般带起了崩坏的迹象,可是在崩坏的同时又以一种极其迅速的被治愈,循环往复。炼狱悟寿郎下意识地抬起头,喊出了他非常信任的医师的名字,“藤岛先生!您快看看缘一他是……藤、岛?”
炼狱悟寿郎不可置信,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不稳,“你……在笑什么?”
藤岛医师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高高咧开的嘴角,眉眼间的疯狂在一晚的抑制后终于展露了出来。他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身体在颤抖,他看着这已经预示着结果的场景,看着因为这里的动静赶过来的其他柱们,突然抖着声音自言自语道,“我……成功了?”
“哈……我成功了!终于……!”藤岛医师跪在原地,在所有柱警惕的拔出刀的时候,从怀中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作为一个医师,藤岛并没有伤害这里任何一个剑士的实力……所以,接下去的事情,完全出乎了所有柱们的意料。藤岛用那锋利的匕首刺穿了自己的腹部,让自己的鲜血猛地喷洒出来,他对着在阳光下受伤却又迅速自愈的鬼杀队最强的剑士说道,“我无法让斑纹剑士活下来……但是,我却可以让您变成鬼啊!缘一大人!”
“只要能斩杀鬼舞辻无惨,就算化为鬼又如何!”藤岛尖利地喊道,“日柱大人!您是不同的,您不是那个自私自利的鬼舞辻无惨——”
藤岛丢弃了那匕首,他是医师,他比谁都清楚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死亡时间,藤岛张开了自己的双臂,身上满是自己的血液,眉眼间的执念让人不敢直视,“吃了我吧!让我为您赎罪!”
“吃了我吧!继续地活下去!直到斩杀鬼舞辻无惨!”
被炼狱悟寿郎按住的那道赤色身影,猛地抬起头,表情狰狞。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喷洒而出的血液,原本干净清透的瞳孔像是野兽一般化为竖瞳,平整的牙齿显露出尖锐的形状,额前青筋暴起,任何人都能意识到,继国缘一一直在忍耐着。
这就仿佛是最为滑稽的剧目,鬼杀队最强的剑士,在主公的宅邸,化为了他们需要斩杀的恶鬼。
第2章 职责
继国缘一的双眼赤红,发尾和脸上斑纹的赤红色开始蔓延,原本就最为适合纯粹红色的剑士,现在的状态竟是让人背后发凉。毫无预料自己会化为鬼的剑士,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被那血液吸引,努力克制着那无法抗拒的饥饿感。
他还有着自己的意识,他知道自己不能做出伤害人类的行为。所以他在反抗着自己此刻的本能。
没有人敢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他们甚至认为这是一个并不可笑的过了头的恶作剧。
毕竟,怎么可能呢?那可是他们的日柱,是他们鬼杀队最强的剑士。哪怕对上了鬼舞辻无惨,也能毫发无伤,甚至将其重创,带来这段时间唯一算得是好的消息。
就好像人类总是会对直接浮于表面的悲剧感到悲伤。
斑纹的出现并不受到他们的控制,并不是所有的剑士都有着如同炎柱一般看淡自身生死、只为斩鬼的信念。
没有人不想活得更久一些,哪怕身外鬼杀队的剑士,从一开始就已经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但是死于鬼的手下,和死在毫无意义的斑纹诅咒之下,本就是两个概念。
所以有斑纹剑士对继国缘一产生不满、感到芥蒂也并不是不可能。可这一切的心情,却在继国缘一的兄长死亡,日柱重创了鬼舞辻无惨后,无意中消散了一部分。
原来,就算是强大到非人的日柱,也会有自己无法拯救的存在。他的双子,他此世最血脉相连、最亲密的兄长因为他未曾及时赶到而死在鬼舞辻无惨的手下。
因为好像什么事物都无法影响到的、这个强大到如同神子一般的剑士,却在25岁终止前,失去了身边的一切。到了最后,也未曾斩杀鬼舞辻无惨。
鬼杀队的柱们不由地为此感到感同身受的悲伤。就连前水柱——第一个死于斑纹手下的柱——的继子,在那晚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原本被他怨怼的日柱沉默地抱着自己早已失去了呼吸的兄长,一时间都无法开口说出对方未曾斩杀鬼舞辻无惨的指责。
日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兄长,在这种时候此刻无论说些什么,都是对死去的月柱、还有重创了鬼舞辻无惨的日柱的侮辱。
因为日柱是选择了前去斩杀鬼舞辻无惨,而不是将可能还有机会救治的重伤的月柱带回鬼杀队。到最后,甚至没来得及和死去的月柱说上一句话。
而现在,就像是将即将完笔的画卷,硬生生涂抹上无法修正的大片的墨色。藤岛医师在做出这样的行为后,还要将这画卷撕裂开来,展现出下面同样被染上了墨色,显得肮脏然而却是崭新的白色画纸。
藤岛医师对于继国缘一的抗拒并不意外,甚至还感到预料中的惊喜,“我、咳咳……我的选择、果然没有错误……!”
“缘一大人,日柱大人您、果然是不同的!”像是生命最后的爆发,他用着嘶哑的声音道,“可是现在,您并不需要忍耐!”
“只要吃了我……我是一个罪人,您不需要有负罪感。我和我的祖先一样,亲手创造出了非人的怪物——”
失血过多的身体让他的脸色惨白,额角泌出冷汗,但是他却是察觉不到伤口的剧痛一般,甚至还想站起身,靠近继国缘一的位置。就算如此,他却还是笑着的,“但是您是不同的,您是慈悲的、总像是神佛一般的看着世间——您和鬼舞辻无惨不同!”
他显露出了在此之前从未在鬼杀队剑士们表现出来的情感,疯狂而可怖,充斥着对于执念的偏激,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期待的血丝——最强的鬼王即将要在他的手中诞生。
他的祖先将治疗还是人类的鬼舞辻无惨的资料偷偷藏了起来,一直保存至今,直到前段时间被他翻出来。
可是,在生命的最后,藤岛医师对上了那双非人的眼睛,对上了那双狰狞可怕、却带上了浓重悲伤的赤色竖瞳。
他、做错了吗?藤岛医师这么想到,却在最后一秒露出了一个让人感到诡异的笑容,他向着忍耐着一切的继国缘一伸出了手,低哑着声音道,“我没有做错,因为……”
“【——就算化为鬼,缘一大人您、也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前去斩杀鬼舞辻无惨!】”
*****
灶门炭治郎突兀地坐起了身体,他像是在睡梦中忘记呼吸一样,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呆呆地坐在蝶屋的病床上,直到一杯还冒着浅浅热气的温水出现在他的面前。
带着花札耳饰的少年抬起头,便看到那道赤色的身影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灶门炭治郎下意识扬起了一个平常的让人安心的笑容,“缘一先生,您不用担心,我马上就可以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