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
那有事无事,总好寻他问劳什子
的策,竟丧尽天良至拿他当谋臣使唤的糟老头子,又想打甚么歪主意?
还私下与憨……憨帝讲他,保不准又要用心险
恶地坑害于他,逼他出谋划策甚么。
吕布越想越觉事关重大。
他有心搞明白那范老头究竟要打甚么坏主意,干脆
不急入内。
而是眼珠子一转,就大大方方地站在紧闭的殿门之前,正经八百地竖起耳朵,开始偷听。
那满肚子黑
水的范老头一番絮絮叨叨,引经据典,甚是讲究。
范增浑然不知,门外有只奉先虎正扒拉着门偷听,仍在滔滔不绝地
建言:“……奉先具经天纬地之才,侍陛下之忠更是天地昭昭,曾屡谏陛下,亦曾亲涉险境,坐镇大局,立下汗马功劳,
虽得封大司马,仍是太过委屈……然奉先淡泊名利,不贪酒色美人……”
这一通话讲下来,吕布是听得眼冒金星,一
头雾水。
这他娘的,简直一派胡言!
被这老头儿讲得天花乱坠,简直似个圣贤投胎,赴汤蹈火来济世救人的纯傻
帽儿……岂能是英明神武、杀伐决断的本侯?!
吕布一双虎目微眯,几要喷出熊熊怒火来!
以言杀人还要诛心,
他究竟何时何地得罪了这姓范的臭老头儿,竟至于要在背后被这般抹黑说道!
最叫他怒火中烧的,还是明显也在殿中
的憨帝,竟是从头到尾不曾喝止,只默默任由范增胡说八道,背后抹黑他的赫赫杀名!
吕布心头愈发火气,就在他忍
无可忍,不准备继续听这壁脚、要推门而入质问范增时——
项羽声音沉沉:“亚父所言,正是朕心虑所在。”
范
增欣慰一笑,于是趁热打铁,继续建言:“臣已老迈,体力不济,且奉先功高,臣功微末,亦不敢争……若以奉先为丞相
,既可让众人诚服,也才算不辜负了无双国士。”
项羽毫不犹豫,欣然颔首:“亚父此言大善。”
这毫无预兆的
一道霹雳,顿让吕布双目呆滞,浑身凝固,只差魂飞魄散!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里头传出衣袂轻轻摩娑、似有人起身
的细微动静时,才一下惊裂了石化的吕布。
他脸色凝黑如墨,调头就走。
当真是人心叵测,这项憨子分明生得一
副耐看的人样子,平日也慷慨大方,谁曾想竟揣着颗较董胖贼还有过之无不及的狠心!
想当初,那卓贼虽是丧尽天良
,恶贯满盈,到底一处不坏:只将他做武夫使唤,哪会日日逮着他,逼他绞尽脑汁、出谋划策?
吕布不知想到什么,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哪像这憨帝,使唤了他近二载竟还嫌不够,背地里要将他绑在丞相这最为劳心劳力的要命位
置上,好卖上一辈子的命!
吕布在殿中凌乱踱步,此刻愁肠百结,又如五内俱焚。
他哪儿能不晓得这其中利害?
丞相之位极为要命,可不似先前项羽所赐下那代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柄的龙渊剑。
对那龙渊剑,他早做好了
打算:为免日后麻烦,真一到脚底抹油那日,就将龙渊剑留下。
只带走玉狮和一些金银,算做他这阵子苦劳的报酬。
可一旦做了丞相,那哪儿能说走就走?
平时需为万事操劳,又成日得在憨帝眼皮底下。
哪怕凭他这身高强武
艺,脱身还算轻松,后患却必将无穷。
堂堂大楚丞相弃官出走,岂不等同于将那憨帝威严,生生扔至地上践踏么!
届时不仅将彻底惹恼了那憨子,满天下追杀他;保不准又予了宵小可乘之机,让天下再起动乱……
莫大危机迫在眉
睫,他哪儿还敢贪亲刃刘耗子的一时痛快?
吕布思来想去,绝望地远眺巴蜀方向良久,面色变幻莫测,最后痛下决心
,壮士断腕!
——先不管那刘耗子了,赶紧溜之大吉!
第77章
吕布匆匆回自己府上, 随手抽了件干净外裳,铺在
榻上做包袱用。
他目光一扫,就在一旁的摆架子上取了几件不怎起眼的小金制摆件, 又取了一套换洗衣裳,塞得鼓鼓
囊囊,麻溜一包, 接着朝背上利落一甩。
他正要出卧房门, 就猛然想起什么,不由朝脑门上一拍,火急火燎地将腰间
那龙渊剑给解下了。
为防叫人一眼瞅见, 他还特意拿枕头压了压,稍作遮掩。
待将随身行囊备好后, 吕布寻思着
还剩下点时间, 又觉自己先走一步不甚厚道, 遂决定给那只知谋兵、不知谋己的憨子老哥留书一封。
在这书信中, 他
自不好明道离楚缘由, 一番苦思冥想后,唯有咬紧发酸的牙关, 顺着那范老头儿的瞎话乱写道:“如今大局已定,天下安
稳……布愿救人之危, 急人之急, 更愿避人之誉, 成人之美……唯有此时功成身退, 方可拒陛下深爱……兄长怀大才, 而
大楚百废待兴,陛下正乏能人可用,兄长固然才华横溢, 亦当多多表现,好叫陛下知晓……”
写到这里,吕布终归是
对无法亲手宰了刘耗子报仇、而心存不甘,遂在底下又补充了句:“布同那刘邦怀不共戴天之仇,唯憾不可亲手报之,还
请兄长为布代劳,出战巴蜀以伐刘,斩其首级以清此宿怨……”
除此之外,吕布唯恐说多了容易露馅儿,不得不及时
收了笔。
他寻思自个儿这书房,平日唯有下人洒扫时才进出,哪怕先放这晾着,应也不至于过于惹人注目。
遂将
满是待干墨痕的这份竹简朝矮桌上一摊,即要潇洒去也。
正忙碌着的下人见吕将军气势昂然地出门来,纷纷俯身行礼
让行,自无人察觉他腰间少挂了平日从不离身的龙渊剑。
吕布未遇着丝毫阻碍,片刻后就骑上玉狮,大大方方地出了
府。
无人当他站在玉狮跟前时,还为‘骑不骑’这点纠结了好一阵子。
要说骑吧,这通体雪白、无一杂毛的神驹
过于醒目,可要不骑……岂不是给这憨帝白干了两年多的活计,到头来甚么好处也没捞着!
如此一想,吕布顿时怒从
胆边生,不再犹豫,一下潇洒跨上早已是兴冲冲模样的玉狮,一人一马飞速朝外窜去。
只是等真正到了府门外时,吕
布面对这人来人往的大街,却是僵在马上一动不动,目露茫然。
天地广阔,四海初平。
可他这一缕数百年后来的
亡魂……又该往何处去?
不知背上所驭之人忽生惆怅,玉狮耐心地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未得吕布下一步指示,
不由以鼻子重重地喷了口气,伸长脖颈朝后一扭,眨巴着那乌溜溜的右眼珠子,满是疑惑地凝视着似木人般的主人。
吕布仍无反应,玉狮却等不及了。
老马且识途,何况似它这般通人性的神骏?
它将脑袋扭了回去,朝左右看了看
,索性主动抬足,朝着熟悉的韩信府上踱去。
吕布还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淡淡伤怀中,直到被偷偷开溜的玉狮带着走出
一大段路后,才后知后觉地勒缰停马。
要真踱到便宜老哥的府上的话,那还得了!
虽将擅作主张的玉狮给停住了
,吕布望着前方撺涌人流,始终感到几分心神不宁。
他理智上想着,自己功成身退,不贪官爵,连那送上门来的丞相
之位也拒了而非尸位素餐,简直比那圣贤还来得圣贤,着实便宜了那憨子了——毕竟孔子他老人家还搞‘沽之哉,沽之哉
!我待贾者也’那套把戏,他却当真是除了这匹玉狮和几件不怎值钱的金饰外,堪称两袖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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