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
这微妙的僵持中,月已悄然西沉。
眼看着旭日初升,天光渐明,四散出去寻人的楚兵也已得知吕将军被寻着了、且不
知为何再度武谏陛下的消息。
他们哪敢妄自前来打扰?
唯有在那二亲卫的告诫下,无声聚起,安安静静地守在外
头,耐心等陛下一声号令。
项羽却如一尊石雕般,于朦朦胧胧的晨雾中闭目静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睛。
林间绿
木林立,野花盛放,姹紫嫣红。
但其中最为鲜亮美丽、生机盎然的,唯有那身形高挺,神采飞扬之人。
项羽神色
淡淡地起身,言简意赅地下令道:“回城。”
言罢,他少顷即翻上乌骓马身,目光沉沉地望着还磨蹭不动的吕布,眸
中催促之意直接明了。
吕布心绪本还复杂得很,颇有些犹豫不决。
结果受了这一眼的激,反倒下了决心,干脆利
落地也上了玉狮的背,绷着脸跟在其后。
横竖这憨子那方面外强中干,技不如人……
要敢再对他胡来,他大可故
技重施,让这憨子自惭形秽去!
莫说是死过一回,哪怕上辈子屡次置身逆境,吕布都向来有着见风长的野性,又有着
得过且过的豁达。
因在未料到的微妙地方占尽上风,这会儿他胸中充斥着嘚瑟劲儿,竟是将先前被压着生生吃了两顿
被啃嘴皮子的大亏给盖去了大半。
天光乍明时分,宽敞官道上,一支有数千人众的楚军,正沉默朝西速行。
除一
身意气风发,只刻意紧抿着唇、以防被看出红肿的吕将军这始作俑者,及大多时候面无表情,喜怒难辨的陛下外,亲兵们
无不神色严峻,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赶路。
军容严整冷厉至此,马蹄腾腾而过,路上旅人纷纷闪躲而恐不及。
望着那杀气腾腾的楚军,他们下意识以为又有大事发生,噤若寒蝉。
却哪儿能猜到,为首那气势磅礴冷冽,驭踏雪乌
骓风驰电掣的楚帝项羽,面上犹带着惹人注目的数处淤青?
帝王需坐镇京师,无要事不可久离,况且还是初登极位未
满一月的新帝?
若弃官而去者非是吕布,而是旁的什么人,范增哪会连半句劝谏也无,就硬着头皮,咬牙替着帝王镇
了这大半个月!
现见二人平安无事地归来,饶是范增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出城亲迎时,也未忍住老泪纵横。
他向
一如既往地板着面孔的陛下行礼后,便小跑着到了一脸警惕的吕布跟前,感慨万千道:“奉先大义……却也糊涂啊!”
然而吕布面如寒霜,眉头紧皱,丝毫不为此话动容。
自那日殿外偷听一场后,他是再不认为这老糊涂的脑子好使了
。
不仅脑子坏了,必然还生了对昏花老眼,才能将他这顶天立地的威武儿郎,当做那任劳任怨的傻子看待!
思及
那日在他耳中,简直与嘲弄他无异的胡扯八道,吕布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这姓范的老骨头瞧着就快散了,怕是比
那陈公台还不经打……他又岂会忍气吞声,任由对方握着他手在这一把鼻涕一把泪!
项羽若无其事地下了乌骓,将缰
绳随手抛给了亲兵。
乌骓与玉狮一道被牵下,他接下来却不忙入殿,而是无声地注视着不知何时起,竟亲热地握上了
手的二人。
范增对陛下投来的灼灼目光一无所觉,兀自喋喋不休。
切身吃过几回大亏的吕布,这会儿却敏感多了
。
几乎是项羽目光投来的那一瞬,他一身汗毛都齐齐竖起,似猫儿炸毛般,警醒地反瞪回去。
项羽眸光沉沉,不
知在想着甚么。
半晌忽道:“日头正烈,亚父毕竟年事已高,不宜久立于此,先入殿。”
难得受沉默寡言的霸王
一句关怀,范增当场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松开了握着吕布的手,转身谢恩道:“谢陛下关怀。”
项羽神色漠然地颔首
,目送范增慢吞吞地入了殿。
他未动身,吕布直觉危险,也警惕地一动不动。
二人相顾无言一阵,竟是项羽先开
了口,却听他平静如常道:“奉先缘何不入?”
——那还不是为了防你这憨子使坏心思!
吕布拧着眉,警觉道:
“陛下先请。”
项羽闻言,却还站在原地未动,似是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是
连半句废话也不多说了,径直一步上前,攥住吕布躲闪不及的一手,若无其事地拉着人进了殿。
第83章
这日项羽、吕
布与范增三人于殿中商议许久, 直至夜深,方才歇下。
翌日一早,为稳定因他匆忙离都近月、难免有些躁动不安的功
臣宿将的心, 项羽下令于咸阳宫中南殿大摆酒席,款待诸侯列臣。
众人自是清楚, 项羽之所以于此时大开酒宴,亦有
暗示不久后即将正式封赏有功者的含义,是以各怀心思,面上却皆是欣然赴宴。
偌大人群中,唯有对官职爵位‘无欲
无求’、又终于身无要事、不怕饮酒耽误了的吕布, 及于这方面虽抱有期待、却只准备听任安排的韩信还能专心品尝美酒
佳肴, 众人皆是意不在酒。
因楚帝神色冷凛,威仪深重,纵在欢宴之中也不曾开颜,一如既然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群臣虽怀着称颂逢迎的心思, 却都难以开口, 唯有另辟蹊径, 试探到大王最爱重的吕布头上来了。
吕布起初还耐着
心思听一听,敷衍几句。
后被烦的回数多了, 扰着他尝这久违的美酒,索性拉下脸来, 放出一身毫不逊于项羽的强势
杀气, 不客气道:“陛下的心思, 就如他威仪般深不可测,人臣岂可轻易揣度?尔等若真想问个明白,这席间莫非还有比
陛下更清楚的么!”
司马欣被这直白的话堵得无话可说,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耳边仿佛还听见了众人窃窃讥笑,心里
不禁将吕布给彻底恼上了。
吕布上辈子过的憋屈日子不少,既能白赚一世,哪会对区区一个司马欣也憋屈应付?
横竖司马欣瞧着老胳膊老腿,要恼羞成怒下来硬的,也全然不是他几合对手。
吕布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他正准备
落井下石,再挖苦几句,好有杀鸡儆猴之效时,忽想到什么。
他心念一动,下一刻就冲满脸隐忍怒气的司马欣,递去
了蕴含着不屑、得意与高傲的一瞥。
而于外人看来,吕大司马这一眼却颇有几分陛下的气势,端的是高深莫测。
哪料这神态威严的吕将军,想的却是——‘况且那真正主事的那项憨子,正垂涎着老子美色,又怎会替这老匹夫说话!’
如此一想,吕布心里虽还为那日吃亏之事感到几分别扭,却也忍不住大为痛快。
他一边愉悦品酒,一边还照顾照
顾身边坐着的便宜老哥。
韩信起初还有些局促,又为贤弟如此关怀于他,心中感动不已。
然他敏锐得紧,很快便
意识到,贤弟每回不知轻重地拍他脊背,道是为他顺酒、实则害他呛酒后,往往就要以‘不宜贪杯’为由,顺走香气最浓
的那坛佳酿……
眼角余光瞥到贤弟若无其事的‘盗酒’举动,韩信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纵容,
并未出声揭穿。
同样目睹此幕的,却还有端坐于主位上,频频向心上人投去目光的项羽。
项羽见状,深深地拧起
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半晌,他召来宫仆,沉声吩咐几句后,不一会儿即有数坛美酒再被取来,独独添到了吕布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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