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下)
他不免讥讽地想,便看明日鸿门宴上,那刘耗子究竟敢不敢来?
这梦里事态的发展,却再一次出乎了项羽的意料。
一阵光怪陆离的炫光掠过,他便置身于那场因熊心的蛮横干涉、不曾开设的鸿门宴中。
他与曾是最为信任的叔父项伯东向落座,那刘耗子则看似卑躬屈膝地往北向而坐。
宴中乐声奏起,他竟表现的真似信了项伯的鬼话般,毫无芥蒂地向那目露精光的刘耗子劝起酒来……
亲眼目睹这滑稽荒唐的一幕,项羽已是啼笑皆非。
而当他再眼睁睁地看着亚父的一番苦心安排,却因那内奸项伯明目张胆的挺身相护而付诸东流、他却自始至终如摆设般坐于上头,甚至欣赏起了那明摆着为救场而来、狂妄无礼的屠狗人樊哙时,更觉可笑之至。
这梦境实在荒谬!有奉先在,他何至于欣赏那樊——
此念乍一浮现,项羽微一愣,接着悚然而惊。
他浑身一震,慢慢站起身来,在这一干仿佛与他无关的闹剧中彷徨四顾。
奉先……
他的奉先何在?!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我真的很喜欢写这种梦到上辈子没有另一半、按历史原轨迹走的剧情。
摘自《项羽传》作者李金柱
第107章
陡然意识到这点后,项羽打心底生出股前所未有的惊惧,竟促使他打破了那无形的桎梏,猛然站了起来!
摆满菜肴酒水的矮桌被他粗鲁的举动掀翻,随着器皿破碎的清脆声响,倾倒的酒酿醇香四溢。
宴中人目露诧异,纷纷投向了他。
那刘耗子更是装模作样地起身,一脸关切道:“项将军是——”
“滚!”
项羽不知不觉间,已完全失了这不过梦境一场的清醒认知。
被那极致的恐惧所驱使,他甚至未意识到自己已彻底夺回身体的控制。
他忙于惶然四顾着,却被这丑恶嘴脸所近,瞬然怒不可遏!
身形高大魁梧、气势威武摄人的项王无端怒气冲天,重瞳赤红,露出非致对方于死地的浓烈杀气时,饶是奸猾老辣如刘邦之辈,也浑身发寒,下意识地直往后退。
而这一后退,更催生了项羽心中暴虐横行的烈焰!
“尔等——”他这一声爆喝,响如炸雷,直叫人震耳欲聋、肝胆俱寒,却又透着十足的森寒之意:“将奉先带往何处去了!”
这宴中局势急转直下,本以为已将暴脾气的项羽哄好的项伯亦傻了眼。
眼看着项羽那股来得莫名的怒意已全然失控,竟伸出结实有力的一臂,揪住了难掩满面惊恐的刘邦的前襟,就如老鹰抓只鸡崽子般不费吹灰之力、即将人高高提起。
那嗜血重瞳骤然逼近刘邦那对暗藏鬼祟的眼珠子,项羽浑身几被盛怒的炽焰笼罩,一字一顿地逼问道:“奉先究竟身在何处?!”
项伯见情况危急,哪儿还坐得住?
他心急如焚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徒手就要去掰项羽那如铁钳一般揪着刘邦衣襟、勒得对方双目翻白、痛苦地吐了舌头的手臂,嘶声劝道:“恳请将军快快住手!将军口中那‘奉先’究竟是为何人,莫说沛公,就连臣亦不曾听闻,又岂会知其下落?将军若因受奸人蒙蔽,错杀忠良,岂是大丈夫所为,又与暴秦何异!”
然叫项伯做梦也不曾想到的是,素来对他言听计从的项羽,听了这番话后,却只是冷笑。
项羽极不屑地轻嗤一声,冰冷道:“汝究竟忠谁之事,又为谁而谏……应是心知肚明!”
项伯不料项羽如此答话,一时顿觉如坠冰窟,僵在当场,都动弹不得。
他心下大骇,不敢开口再去阻拦,而张良纵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又如何会是武功盖世、力大无穷的项羽的对手?
项羽暴怒地直视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刘邦,对那道猛然欺近的身影根本不吝眼神。
他仅是不留力地一下狠踹,张良便如断线纸鸢般当场横飞出去,重重撞上矮桌,生死不知。
“若真不知,”项羽眸光冰冷:“便无用了。”
此言一毕,便出现了叫项伯与张良目眦欲裂的一幕——
力悍足以拔山的项羽,竟是眼也不眨,双手猛然发力,就如撕裂布匹一般,生生将挣扎不已的刘邦的双臂给撕断了开!
双臂颓然坠地,刘邦受这前所未有的剧痛所袭,尽管脑中还不知发生了甚么,已发出一声痛绝人寰的凄厉惨叫!
项羽漠然将他重重扔下,任如注鲜血由那两道偌大豁口处淌出。
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满脸或是痛苦、或是震愕的众人,缓缓地拔出了龙渊剑。
——随那龙渊剑出,于巨鹿扬威天下的楚国上将军,就如失了爱侣的雄狮彻底发了疯,怒吼着四下挥刺,终是杀了个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项羽双眸如血,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直到宴中除呆坐的范增外再无活口,他才粗喘一口气,将鲜血淋漓的龙渊剑还入鞘中。
接着他竟生出几分踯躅来,缓缓走向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范增,艰涩开口时,声音竟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亚父……”
项羽实在不知,若连亚父亦对奉先的存在一无所知的话,这天大地大,他又该往何处寻去?
此念甫一浮出,项羽便觉眼前一黑,竟是昏了过去。
待他重新睁开眼,却非在宴中,而是置身于一处大敞的城门外。
他迷茫地坐起了身,却意识到手心一片泥泞。
他微愣过后,便知那地面必是才被水淹过,方显湿软得紧。
他这是在何处?
项羽惑然抬眼,只见那城门上赫然挂着‘下邳’二字石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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