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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霸王无独(上)

作者:放鸽子 时间:2020-12-15 09:31:41 标签: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历史衍生

  于是去是留上, 他已踯躅半年有余。

  直到近几个月来,他才真正下定决心。

  于是昨天夜里,他陪着相识虽不足月、却觉一见如故的吕贤弟饮了几口久违的酒,只可惜未来得及聊上几句,对方便被项王召去了。

  也罢,吕布已注定锦绣前程,不必他多去操心。

  与吕布分别后,韩信将剩下的酒尽饮下,呛咳着也学着吕布方才的举动、试着直接翻下屋檐。

  奈何他不似吕布那身手来得矫健灵巧,虽未摔伤,却也落得灰头土面,有些狼狈。

  他怀里所抱的那只空酒坛,更是因他的一不小心,而在地上摔得粉碎。

  韩信怔怔地望着一地碎瓦,露出个似哭似笑的奇怪神色来。

  摔碎了纵然可惜,然区区瓦坛,任谁都可取代,根本无甚稀罕的。

  而在破了之后,残瓦不仅落得一文不值,还成了叫人嫌碍事硌脚的废物了……

  思及此处,韩信不自觉生出几分物伤其类来。

  想他记事之龄前便失了爹爹,娘亲亦早逝,除了一柄长剑、与一句虚无缥缈的‘韩国王孙’外,再未给他留下什么。

  衣衫褴楼却不事生产,只腰佩长剑,行走于市,不仅为游侠儿所不容,也为寻常百姓所斥。

  他于淮阴时孤寒无落,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为一口亭长家的饭食,他每日造访,直到某次他兀自忍着饥饿也等不来饭食,直到整整三日皆空腹而归,他方知亭长夫人早已不容于他。

  他提剑投楚时,自报韩国王孙,也不为卫兵所信。若非钟离眛以礼相待,及他那日饥肠辘辘,抵御不得那顿饭食的诱惑,怕是也难忍难堪,就此离开了。

  仕于楚军后,他终于不再日日受饥之困,得以填饱肚子。

  他之后于刀山火海中见识了项梁的骄兵落败,也亲身奔赴了不可思议的巨鹿战场。

  他受项羽提携,任其随侍其身侧的执戟郎中,为这份提携之恩,他感激涕零,屡屡献策,披肝沥胆,为楚军输送忠诚。

  ——然项羽策不听,画不用。

  最叫他绝望的,是项羽不听不用的理由,并非是他所言有岔,而不过是因他……不姓项罢了。

  人生不过百,他已虚度了二十余载,至今仍迷茫不知前路。

  他还有几个二十余载能荒废呢?

  韩信一边想得出神,一边走回了营房,在同帐另两人漠不关心的注视中,神色淡然地收拾着自己的铺席。

  他将不知读了多少次、已摩挲得无比光滑的那套兵书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仿佛那不只是一套已烂熟于心的兵法,而是他屡受挫折、未得曙光的志向。

  除此之外,他只带了不多的俸银,几日的干粮,和一身已洗的发白、补了多次的衣裳。

  他未去碰触楚军的良骏,只凭双足,靠天上星辰辨清方向,便毫不犹豫地朝北边行去。

  故乡淮阴,并不令他留恋——不论是漂母之恩,或是甄二所赐的那场胯下之辱,都令他的自尊千疮百孔,满是痛楚。

  西行入蜀,是将沦入刘邦之手的地界,他无意前去。

  而不论是东行或是南去,皆需路引过那重兵把守的函谷关,他是逃兵身份,自不可自投罗。

  虽不知北方能有什么等着他,却是唯一的去处了。

  韩信长叹一声,步履却无比坚定,默默向北行去。

  他好似不知疲惫地走着,除了偶尔抬头望望星辰,在漆黑林木中辨认前路外,不曾有片刻停歇。

  四周除嘈嘈虫鸣及偶被惊动的鸟儿发出的响动外,并无其他。

  韩信走着走着,想得最多的,却是军中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吕贤弟。

  若他未走的话,这会儿或许已等到了吕贤弟回来,半夜或又被睡得四叉八仰、极其霸道的对方的胳膊腿给闹醒,无奈地替人将薄被盖回去罢?

  想到这里,韩信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

  他从未见过似吕布这般活得真切、活得……生机勃勃,随心所欲却又讨喜,甚至叫他心生向往的妙人。

  他这贤弟瞧着不声不响,却是不动则已,动则不惊人死不休——有绝世之勇,先杀子婴,后杀熊心,纵使直接对上心情不快的项羽,也坦然无惧;有国士之谋,先刺秦王以乱局,后见沛公私逃,即刻想到杀楚王以嫁罪,还忍得项伯一时之辱,刻意留下张良为饵,以除内奸项伯。

  在幼他数岁,却已如此有勇有谋的奇士面前,他何来的颜面,再自称怀才不遇?

  反观他,虚长对方几年,早入楚营数载,见惯血流成河的惨烈,见惯无耻通敌的项伯,见惯脾气刚直的范增,也见惯高傲刚愎、却是遭内奸反复愚弄而不知的项羽……

  唯独不知,还能酣畅淋漓地一顿乱拳挥出,只要挑准时机,便可砸得趾高气昂的楚王一命呜呼,让那口蜜腹剑的刘邦有口难辩地狼狈西逃,也叫那无往不利的项伯劣迹败露、无再起之日。

  他不如这位令他无比喜爱的吕贤弟。

  而有吕贤弟之熠熠日辉,谁还能看见黯淡星辰之光?

  荒度数载,或许足以证明他的出路不在楚营,只不知究竟是在何方了。

  ——经漫长的锤炼和吕布的衬托,韩信不自知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失落、低迷的状态吗,下意识地逃避起来。

  他虽一直冲着北边行走,却终究是无确切目的的。

  他由天黑走到天命,又顶着炽烈的日头,走了整整一个白日。

  当夜幕重新降临,晨星闪烁时,韩信捧着空空如也的水囊,终于决定稍作歇息,不再勉强酸疼的双腿。

  他循着水声的来源寻去,未走多远,便看到了一条宽河横亘于前。

  他一边汲水,一边粗略洗漱,借河水的清凉驱散闷重暑气,一边目测这条河流的宽度与水流的速度,心里慢慢地盘算起一会儿要如何渡河。

  就在这时,在河水湍湍流过的声响、以及环绕四周的虫鸣声外,韩信隐隐约约地好像听到了别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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