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晚】本座不重生也能从良
反正这些人又不是他杀的——但若是薛蒙看到这些尸骨,肯定会惊骇地点着他的鼻子骂他祖宗,说他是在泥水里打滚的狗。
这些尸骨,正是卷宗上那些死去的人。
他们都堆在这个峡谷里作为殉道之桥的基石,以一具血肉薄躯,铺开蝶骨族回家的路。
修真界的那些伪君子都说这些人是他杀的,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里边的大部分人明明他连见都没见过,就被那些个正道莫名其妙地冠上一顶杀人狂魔的高帽子。
——其实自从华碧楠拔了那八苦长恨花之后,他就再没杀过人。
明明是华碧楠问他要了一堆炼制好但还没有使用的珍珑棋子的控制权,然后挖出死生之巅五千弟子的尸体炼成活尸傀儡,再配合他自个儿捣鼓出来的“十九狱之梦”来屠城的——最后打着他踏仙君的旗号,说是奉旨屠城。
可其实一切的一切,跟他踏仙君根本就没什么牵扯,但修真界的那些伪君子就是偏要给他安一个杀人魔头的高帽子。
墨燃不怪他们这么说,因为他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真要是硬说华碧楠屠城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也不对。
毕竟那些珍珑棋子都是他给的,“十九狱之梦”的原材料是他出的。就相当于一个疯子要杀人但手上没有刀,而墨燃则是知道疯子要杀人还把刀给了他。
反正无论怎么掰扯,他墨微雨都不是好东西。
既然无论怎样都不是个好东西,他也就逐渐想开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连一根针头都要细细计较,而是满不在意。
不在意,对世间万物都不在意。
反正他早晚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里的人,再堕落还能堕落到哪儿去?而且每次看着华碧楠使唤自己不成,吃瘪之后拐弯抹角的问自己要帮助的黑脸模样,现在倒也成了他一个解闷的乐子。
墨燃一手搭在刀柄上,另一只手则支着下巴。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一直都特别好看,甚至英俊到还透着一丝不违和的可爱。特别是每当黑眸弯起来,他笑着看人的时候,两池浅浅的梨涡里更会盛着浓郁的蜜甜,满的似乎要溢出来。
阳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弧度细腻柔和的鼻子,有些不习惯的往阴影里缩了缩。然后眯起眼睛,望向天空的眸里闪过一丝晦暗的紫意。
好亮的光。
很刺眼,不喜欢。
他仰头看了一会儿,就又兴致缺缺的低下头继续看着尸体发呆,须臾再拿刀尖去戳戳那些死人脸,一戳就是一股子脓臭尸水溢出来。
不知道这样戳了多久之后,他才感到天有些暗下去。风无端的刮起来,呼啸而过,发出猎猎响声。
他掀起长睫,懒洋洋地往上瞥了一眼。
然后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那是个白衣男人,负手立在一条披着金色鳞片的烛龙上,端的是一副清高孤傲。
那人生了一双极冷的眉眼,但落在墨燃眼中,却好似点了星辰,是世界上最温和的那朵海棠,带着温和的光,像火炬一样照亮所有黑暗。
——楚晚宁。
那是他的师尊,他的爱人,他的楚妃。
墨燃望着他的身影,蓦地轻轻笑起来。他灵力高强,只一眼便看出了楚晚宁此时已经恢复了灵力。
他突然好奇起来楚晚宁来这里的目的。
——是为了来杀他呢?还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死人?
与此同时,楚晚宁似乎也看见了他。他轻巧地跃下烛龙,御着轻功逆着光向他奔来。白衣飘飞之间,不小心被地上渗漏飞溅的黑血浸透。
白纸被染上了墨迹。
就好像是一种什么严重的亵渎一样。
如果说楚晚宁是神,那么墨燃就是他一生的污点。被污染亵渎的神明,定然会是愤怒的罢——更何况墨燃还强行占有了他近八年。
墨燃突然不想动了。他就那么弯着眼睛看楚晚宁在空中飘飞跳跃,然后漫不经心地继续猜着楚晚宁来见他的目的。
是要杀了他永绝后患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墨燃就忍不住笑。纤长眼睫垂下,笑得一颤一颤的。
楚晚宁是来杀他的吗。
墨燃自认不怕死,他对什么事情基本上都不太在乎。他虽然不怕死,但他也不怕活。他不知道死是什么样子,活又是什么样子,于是就想了个好主意——每天都坐在死人堆里来看着别人死,就感觉好像自己也死了一样。
从某一种角度来讲,死也是一种真实。
他找不到活着的真实,那他就来找死亡的真实。他不会去自杀,他只是静静等待着阎王爷的召唤。
楚晚宁的轻功很好,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便以站在他面前。墨燃注视着他仍旧冰冷的面庞,忍不住笑起来,等笑够了才把陌刀扔在一旁,张开双臂等着楚晚宁召出怀沙来刺死他。
但是楚晚宁什么都没说。他甚至连动都没动,表情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沉稳。
但声线却有些颤抖:“我说过的。”
墨燃因为他没在第一时间里刺自己,还感到有些恍惚:“什么?”
“我说我说过的。”楚晚宁红了耳尖,但仍然上前一步,把他沾了血的脸庞抬起来。风眸对上墨瞳,似是裹着万千红尘业障。
“我说过的。地狱太冷,我来殉你。”他的语气很认真,“但是你不要走那么快,我跟不上。”
墨燃看着他,愣神之间突然想起来,之前楚晚宁说给他做皮蛋瘦肉粥的时候,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他是这样说的:“你又不会永远在这里。如果你要是走了,走的时候还没有告诉我,你又打算让我上哪里看你?”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这满是死人的环境,眉头微蹙:“何须你来相陪。”
然后又抬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就你这样还入地狱呢?连衣服都穿不好,还妄想陪着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