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照笑了笑，道：“是我女儿。”

　　连旭一愣，随即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小女孩。

　　两个小姑娘都长得像他阿姐，长大后肯定也是名动一方的美人。

　　“阿姐，外甥女叫什么名字？”

　　连旭想要一手牵一个，却发现小的那个女孩儿似乎身体有疾，一直窝在大的那个身上，眼神一顿。

　　连照眼神冷了一下，道：“随便叫，阿月阿星就行。”

　　连旭一愣，随即一手抱起一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带着连照走进了无垢山庄。

　　连旭从小就听连照的话，到了现在，连照明显不想多提这两个女儿的事情，连旭也不敢多问。

　　连照住的晚来院连旭一直都有安排人打扫，哪怕连旭成婚后也没落下，因此，连照回来时，便能直接住回去了。

　　晚来院中一切如常，仿佛连照没有一走十年，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片刻便能回来一般。

　　连旭将小姑娘们放在榻上，随即温声对连照道：“阿姐，你一路回来想必也辛苦了，今日便先歇息吧。”

　　虽然他有一堆疑问，但是并没有胆子对连照说，只能安排连照先歇息下。

　　连旭里里外外忙来忙去，把两个小外甥女哄睡着了后，回头就看到连照似笑非笑的表情，

　　“阿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连照的语气清清淡淡，“姐姐把妹妹从树上推下来了，终身残疾，治不了。”

　　连旭不可置信地抬头：“怎么会？！”

　　他看着用平淡语气说话的连照，仿佛她提的，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一般。

　　从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连旭看不到一丝对孩子的疼惜。

　　连旭记得，连照很喜欢小孩子的，从前连路上碰到的小孩儿都能柔声安抚，如今对她的亲生女儿，又怎么会……？

　　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昔年一剑打遍武林无敌手的连家大小姐连照回归无垢山庄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姑苏，进而整个江湖都震动了。

　　只是，除了无垢山庄寥寥几人，没有人知道，连照是带着两个女儿回来的。

　　消息传到江湖上，很快便有昔年落败在连照手上的人找上门来了。不仅如此，听着连照的不败神话长大的年轻剑客，也想要来挑战这个昔年的天下第一剑客，借此扬名。

　　当日无垢山庄人声鼎沸，连旭的新婚妻子彼时刚有了身孕，头一次见到这等盛况，不免忧心。连旭便只能安抚好妻子，让妻子照看两个外甥女来分散精力，随即打算去应对之时，下人来报，连照提着她的丹青剑过去了。

　　连旭赶到正厅时，但见连照还剑入鞘。

　　所有前来挑战的人，无一例外都倒在了连照的丹青剑下。

　　连旭：……多年不见，阿姐更加凶残了。

　　“阿姐。”

　　连照收好剑，冷声道：“无垢山庄，不是谁都能随便来的地方。”

　　然后她看都没有看周围躺倒的人一眼，径直离开了。

　　“连旭，善后。”

　　连旭，连旭还能怎么办，只能苦哈哈给他姐善后呗。

　　反正他都习惯了，从前都是这样来的。

　　九个月后，连旭有了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儿子，新生的婴儿脸蛋上带着健康的红晕，是个极为讨喜的孩子。

　　连旭翻了无数的书，又在自家娘子打击下，请阿姐为这个孩子敲定了名字。

　　连.城璧。

　　确定名字的那一天，连旭喜滋滋地感谢阿姐，却只得了阿姐一个白眼。

　　然后，连照冷不丁说，既然你儿子的名字是我取的，那么，你便为你两个外甥女取一个大名吧。

　　连旭愣了愣，随即想起来，他的两个外甥女，在阿姐这里，从来都是阿月阿星随便喊的。

　　“阿姐，这……”

　　连照说，不用想的多好，她们不会有姓氏，亦不会计入连家族谱，所以不必特别费心。

　　连旭苦着一张脸，不敢告诉他阿姐，他早已经替两个外甥女想好了名字，并且在她们回来后的某一天，征得她们的同意后，已经计入了族谱中，

　　连照名下二女，其一名姑射，其二名瑶姬，俱为连氏。

　　他已经从阿月口中得知了长姐多年来的经历，阿姐什么都没有瞒她的女儿。

　　许是随着连照常年奔波的原因，这两个孩子，都非常早慧。

　　连旭私以为，这两个孩子，即便不能光明正大以连氏女的身份出现于人前，连家族谱却不能没有她们的名字。

　　那是阿姐的骨血啊。

　　如今，连旭鼓起勇气抬头，却迎上了阿姐冰冷的目光，他心下一凉，将原本准备好的名字咽了下去，只道：

　　“如此，便唤作邀月、怜星吧。”

　　连旭心里苦涩道，阿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是在托孤。

　　连照死在那一年的深冬，姑苏罕见的下起了鹅毛大雪，像是在为连照送别。

　　连照临终之前，只让邀月见她最后一面。

　　彼时邀月十三岁，却已经有了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冰凌目光。

　　邀月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也只是清淡得说了一声，她走了。

　　比起嚎啕大哭的怜星，这个孩子冷静的可怕。

　　如果不是邀月泛红的眼眶，连旭甚至会以为，这个外甥女是没有心的。

　　当年连照说，怜星的残疾是邀月造成的这一件事，实在是让连旭有几分疙瘩。

　　如今，连旭纵对这个冷冰冰的姑娘有再多不满，也只能作罢了。

　　连照的后事是连旭操办的，她那些年在江湖上得罪了太多人，真心相交的寥寥无几。

　　后来，来自武林禁地的一个女子，在头七那一天，踏着纷扬大雪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无垢山庄。

　　那女子带来一枝初开的梅花，放在了连照灵前，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头七后，那女子道，要将邀月怜星带去她的门派。

　　其名为，移花宫。

　　连旭自然不肯，他自认无垢山庄还是养得起两个姑娘的，何须交给外人。

　　然后他听到女子冷淡的声音，邀月和怜星，练的就是移花宫的明玉功。

　　她们从一开始，就被连照送入了移花宫门下。

　　连旭哑然，他清楚，这个女子说的是事实。

　　随后，便见邀月怜星走进来，对着那女子俯身一拜：“见过师父。”

　　连旭怔怔地听着邀月说，她们母亲早已为她们安排了去处，不用劳烦舅舅照顾了。

　　连旭扯了扯嘴角，想要对她们笑一笑，却发现，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

　　阿姐，何为劳烦啊……

　　连旭从来都不懂他姐姐在想写什么，从前是，现在也是。

　　此时，他只能对邀月说，起码，等到阿玉生辰后再走。

　　阿玉是连.城璧的小名。

　　邀月愣了愣，随即有几分无措地看向她师父，见女子微微颔首，这才同意了。

　　连旭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连.城璧三岁生辰的那一天，连旭没有请任何人来，只是在连照的晚来院摆了家宴，是给连.城璧贺生，也是给邀月怜星送行。

　　此去一别，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连.城璧年纪虽小，却察觉到了此刻低沉的气氛，家宴即将结束后，他抓着邀月的衣袖一角，口齿清晰地问：“大姐姐，今天是阿玉的生辰，你和二姐姐为什么不开心呀？”

　　连.城璧从来都能准确分辨出来他两个姐姐的情绪。

　　怜星满是不舍的目光落在连城璧身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邀月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眼睛道：“姐姐要走了。”

　　“走？”连.城璧眼睛忽闪忽闪着：“姐姐要出去玩吗？阿玉也想去。”

　　邀月狠狠心，拉出了攥在连城璧手里的衣袖：“不是出去玩，是要走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连.城璧好似还没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瞅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又瞅了瞅父母，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邀月怜星身上，茫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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